前段时间《我的前半生》热播是，我的微博和朋友圈几乎全被它霸屏。喜欢它与厌恶它的人分为两派，泾渭分明。我没有看过，不便评价剧作的水平高低，只是有件小事令我颇为感慨。
有一天，我在微博看到一条评论。一博主是一位生活在北京的、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者”：有宽敞漂亮的房子，有令人艳羡的工作，收入不菲，品味不俗。他在微博上吐槽过这部电视剧，尤其女主角那句“教养不值一提”的台词。这时，有一条评论说，博主你的朋友都是独立、优秀的女性，可惜这类女性只是少部分人。大多数女人跟我一样，都是不优秀的。这部电视剧就是我生活的写照，我觉得它很写实，在婚姻面前教养确实不值一提。博主你和你朋友那么优秀，我希望你们能过得好，呵呵。
我一向认为网络虚幻，人的言行会因不受拘束而额外放大阴暗面，但如此这般的留言还是让我震惊了一下。并不是说博主的人生有多么值得赞叹，他人且优秀他的，你自奋斗你的，哪怕你不愿奋斗，那么躺平也好，何必特意走到他人跟前，一边自相形秽，一边嫉恨诅咒呢？
厌恶这部电视剧的人说得最多的一个词是“体面”，这部剧的剧情和角色被诟病“不体面”。何为体面，何为不体面，我原本没有太清晰的概念，直至看到上述那条评论，我隔着屏幕都觉得尴尬，才忽然明白，这大概就是一种“不体面”吧。
曾经听一个男生讲她母亲如何“创业”：去乡下找病死的猪，讨要烂肉和病猪体内割下来的瘤子，再用这些“料”做成肉馅、肉包，卖给不知情的学生。他说母亲如何摸黑早起买烂肉挣钱给他读书说得眼眶泛红，简直是母爱如山，寒门不易。可听者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说你妈妈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他登时不满，理直气壮，我家那时困难啊！
因为困难，就可以用病猪烂肉做成包子卖给别人；因为怀疑丈夫出轨，就可以去丈夫公司殴打素不相识的无辜女生；因为“不优秀”，所以反而理直气壮，觉得自己是社会的受害者，理应受到体谅、让步与照顾。这让我想到小时候，有位家长带着女儿在放学时将我拦住，要我“让出”一个我已不太记得的名额。那位母亲大声说了许多话，大意是说我自私，说我拿过那么多奖状，就算把这次的这个名额让给她女儿又能怎样？我当时年纪小，只觉得错愕，不知如何反驳，甚至被她那义正词严的气焰说得矮了几分。
多年以后，偶然听说这位女同学终日在朋友圈发牢骚，自己说自己是loser。有人好心鼓励她振作，她却说：我跟你不一样，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没有你的勇气。于是渐渐无人问津，然后她更悲苦，说自己被所有人无视。
我一直很欣赏一句话，据说是杨幂在采访时说的。她说：处在上风时，要把别人当人。处在下风时，要把自己当人。
我曾见过这样一幅画面——一位快递员拖着沉重的物品上楼，我的一位朋友毕业于麻省理工大学，金融精英，西装革履。他二话不说就俯身帮陌生的快递员抬起重物。
快递员回头，不卑不亢，他说：“先生，谢谢你，但这是我的工作，请你让我自己来。”
我朋友愣了一下，放开手。
快递员一步一步抬着重物走上楼梯，朋友亦步亦趋跟在旁边，没有出手，但细心地保护着他。
最后，快递员抵达目的地。他放下重物，仔细地擦干净手，然后伸出来。朋友与他四手相握，再各自转身离开。他们的身形挺拔、利落，就好像两位铮铮剑客。这大抵是对杨幂那句话最好的阐释。
其实哪有人时刻风光？谁不曾在下风瑟瑟发抖？谁不曾在谷底深渊挣扎？谁不曾在长夜独自哭泣？
只是有的人身处下风时岿然不移，深陷泥泞时咬牙不语，独闯荆棘只字不提。就算天崩地裂也不屈膝、不乞讨、不低头，就算落泪也要寻一处无人的地方强忍着不哭出声，不给人添麻烦，不叫人瞧不起，把自己当人。哪怕最落魄的时候，也要当一个最高贵的人。
什么是体面？这就是体面。
一个高贵的灵魂，绝不容许自己在痛苦面前呼天抢地，更不要说打着“弱者”的旗帜撒泼打滚。你可以承认失败，可以被打倒，可以被消灭，但你不能轻易承认自己是一个弱者。
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我知道要做到这样很艰难，但我仍然想对你说——愿你在最痛苦的时候，依然坚守着那个最高贵的灵魂，做一个最体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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