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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追凶往事(三)

1927年4月11日,日暮时分,26岁的上海总工会委员长汪寿华匆匆出门,疾步奔向位于华格臬路的杜公馆,因为他那位名义上的师侄杜月笙送来请柬,约他晚上八点见面。

此时,上海滩已经是山雨欲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上海总工会组织部长李震瀛极力劝说汪寿华不要以身犯险:青帮流氓们素来心狠手辣,万一是个鸿门宴呢?

汪寿华大大咧咧地说:杜月笙这个人我了解,还是讲规矩的,不会用下三滥手段。再说,如果示弱不去,岂不是让人看我们革命者的笑话?

汪寿华谢绝了同志们让他带一排纠察队随行的提议,孤身一人走入杜公馆,客厅里站着几个人,却不见杜月笙的人影,他们是杜月笙手下的四大金刚:叶绰山、顾嘉堂、芮庆荣、高鑫宝,还有黄金荣的弟子马祥生。

汪寿华被一记闷棍打晕,塞进麻袋抬上汽车。汽车沿着苏州河一路西行,最后停在法租界与华界相邻处的枫林桥。歹徒们发现汪寿华悠悠醒转,于是再次打晕了他,在黑夜的掩护下,将他活埋在荒野中。

几个小时后,四月十二日的凌晨,杜月笙指挥流氓们配合反动军队制造了血腥的“四一二事件”。

时光荏苒,一转眼已是二十多年,新中国成立,上海回到人民的手中。1950年冬天,枫林桥出土了一具尸骸,衣服上清晰可见斑斑血迹,正是汪寿华烈士,血衣在工人文化馆展览,激起广大市民的无限愤慨,纷纷要求惩凶雪冤。

杜月笙已经带着顾嘉堂远遁香港,芮庆荣与高鑫宝因为作恶多端,解放前死去仇家之手,只有叶绰山和马祥生舍不得上海的万贯家财,怀着侥幸心理留了下来。

解放初的一两年,政府对他们还算客气,但汪寿华的遗骸发现后,两人惶惶不可终日,遂闭门谢客,幻想政府可以宽大为怀。

数日后,两人被押上逸园跑狗场的公审台,一向不可一世的马祥生紧咬牙关、面如金纸,浑身瘫软无力,散发出浓烈的屎尿味,只能由行刑战士拖拽而行;而叶绰山却挺直了腰板,面色镇定,步子沉稳,被毙掉前,叶绰山学着戏台上的江湖好汉向看客们喊话:老子这辈子杀人无数,干的坏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值了!

落难香港的杜月笙一直关注上海的时局,甚至做着新政府礼贤下士、将他奉为座上宾的美梦,叶、马伏法让他精神上大受打击,半年后,杜月笙病逝于香港。

“四大金刚”中唯一逃脱法网的顾嘉堂在杜月笙死后依旧活跃,打起了恩师遗产的主意,勾结银行向杜家孤儿寡母逼债,惹来一身骂名,在香港待不下去了,只得远走台湾,最后因中风暴毙。

1950年初春,建国伊始,中国大地上并不安宁,一伙土匪悍然杀入福建武平县城,一度攻到县府大楼,攀墙而上,幸而警卫战士誓死抵抗,匪徒们才被击退。

不久,有人密报:土匪之所以精准突击到县府,如入无人之境,是因为有内应,此人正是机关留用的原国军起义人员林绩轩。众人想到自从土匪撤退后,林绩轩便告病回了老家城关镇七坊村,方才恍然大悟。

事不宜迟,七坊村土改工作队长李逢蕊立即率队包围林家,林绩轩束手就擒。作为受审人员,他身上的物品也被收走保管,李逢蕊瞥见有一支钢笔十分精致,像是大城市来的高级货,好奇地拿起端详,笔上有几个模糊的小字,辨认之下,写的竟是“瞿秋白”!

林绩轩面如土色,浑身筛糠般发抖,絮絮叨叨地说出了一段往事,他正是当年抓捕和处决瞿秋白的刽子手!

1935年2月,瞿秋白与何叔衡、邓子恢等人在长汀县一个小山村遭遇一股民团(福建保安第十四团),何叔衡跳崖牺牲,瞿秋白因身患重病、体力不支被捕,并于四个月后从容就义。

林绩轩是民团的军需处长,他得意洋洋地将瞿秋白身上的财物搜刮一空,很是发了一笔小财,这支做工精美的钢笔他爱不释手,一直带在身上。

急于邀功的民团团长钟绍葵将瞿秋白解往长汀,交给36师师长宋希濂。在劝降无果后,蒋介石下旨“明正典刑”,林绩轩得到了行刑的美差,好不威风。

话说民团团长钟绍葵本是招安的土匪,他擒住瞿秋白,堪称奇功一件,竟被特批进入南京陆军军官学校将校班,得到蒋介石亲切接见,并获颁中正剑一把,风光一时。

遗憾的是,此人因为跋扈难驯,后被国军内部除掉,逃脱了日后的清算。

而林绩轩之后一直在国军中服役,在解放军进入福建时,他摇身一变成了起义人员,而且因为经验丰富、工作敬业,被新政府留用,要不是他自己作死勾结土匪,也许他当年的罪恶还不至于这么快曝光。

1960年的一天,广西百色田阳县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里,两名下乡的赤脚医生正在认真地为村民看病。一个须发花白的老汉伛偻着腰,颤颤巍巍地走来。医生诊断他患有浮肿病和疝气,温言宽慰道:可以去公社做个全面检查。

老汉老大不情愿,推说有事,架不住医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提着包袱和医生们一起出发了。到了公社,医生却说县里急电,要连夜回去做手术,热情地邀请老人去条件更好的县医院。老人已经是骑虎难下,顾不得路远,硬着头皮答应了。

进了田阳县,两个医生一左一右地搀着老人,脚下加快了速度。忽然,老人的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但两个医生手劲犹如铁箍一般,哪里能挣脱半分,原来他看到前方的门牌上赫然印着“公安局”三个大字。

原来,这两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是民警假扮的。那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名叫刘治,当年可是不可一世的国军上尉军官,正是他杀害了广西早期农民运动领导人韦拔群。

话说这一年年初,广西公安厅收到一封来自韦拔群故乡东兰的来信,信中慷慨激昂地说:韦拔群遇害近三十年了,凶手至今遥逍法外。解放都十年多了,为什么不办?

韦拔群牺牲时的东兰县县长徐家豫正蹲在南宁的大狱里,办案人员一开口,他就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地道出了当年的细节:

1932年8月,桂系军阀调集大军,对右江根据地展开大规模围剿,目标直指坚持游击的韦拔群。只是此地山高林密、溶洞遍布,“拔哥”在群众中又素有威望,一万多桂军在大山里转悠了几个月,连韦拔群的影子也没见到。

刘治是百色民团的上尉参谋,他是个有追求的人,急于立功,带着几个手下化装成平民,在右江一带四处活动,还真让他找到了突破口:他们打听到韦拔群的警卫队长韦昂有个情人名叫陈的白,就住在当地。于是秘密将她抓捕,一顿严刑拷打,这妇人哭爹叫娘,直叫饶命。刘治要她协助诱捕韦昂,陈的白点头如捣蒜。

韦昂是韦拔群的堂侄,骁勇善战,韦拔群视他为心腹。他兴冲冲地来和陈的白幽会时,被刘治候个正着,这人也是条硬汉,任凭毒打竟是一声不吭。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刘治表示可以用一栋洋楼和一万大洋花红换取韦拔群的人头,韦昂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韦拔群和警卫员罗日块住在一个名叫凉风洞的溶洞里。韦昂和陈的白笑吟吟地出现时,细心的韦拔群特意让罗日块站在山顶瞭望,确认韦昂身后并没有盯梢的国军。

韦拔群得了疟疾,虚弱不堪地躺在地上。几个人吃完饭,韦昂和韦拔群说了几句话,服侍他吃完药,韦拔群枕着驳壳枪沉沉睡去。罗日块前往洞口警戒,陈的白忙向韦昂使眼色,韦昂却有点心理障碍,坐在那儿一言不发,陈的白急得狠狠掐了他一把。

韦昂看到箭在弦上,恶向胆边生,一咬牙,从韦拔群头下抽出枪,闭着眼睛砰砰开枪。罗日块闻声而来,被韦昂逼着割下韦拔群的头颅,去向刘治邀功(罗日块后隐姓埋名,不知所踪)。

韦昂献上首级,国军却赖账了,只象征性地给了他一点奖金。韦昂有苦难言,夫妇俩坐吃山空,很快沦为底层贫民。抗战时期,以烧炭为生的韦昂被发现横死山中。

狡猾的刘治在解放前夕嗅出风声不对,玩起了失踪,连他妻子也不知道他的具体下落,只隐约记得他藏匿在田阳县山区。侦查人员立即排查田阳全县公社,发现一名穷苦的卖粥老人比较可疑,遂化装成赤脚医生前去拘拿。

刘治后病死狱中。

1932年10月19日,广西百色,苍茫大山中一口隐秘的溶洞里,一对青年男女服侍一名发疟疾的中年男子昏昏睡去,貌美如花的女青年向男青年递了个眼色,男青年却抱着头,一脸的纠结,女子急得狠狠掐了他一把,男青年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对着熟睡的男子砰砰两枪,殷红的鲜血顿时染红了大地。

这就是中国早期农民运动领袖、百色起义领导者韦拔群牺牲时的场景。

话说红七军主力北上后,韦拔群将队伍化整为零,在莽莽苍苍的大山里和围剿的桂军兜圈子,“拔哥”在群众中素有威望,加上山高林密、溶洞遍布,一万多桂军在大山里转悠了半年,连韦拔群的影子也没见到,气得桂军将领廖磊暴跳如雷。

百色民团的上尉参谋刘治得意洋洋地前来献计:总指挥,我有办法对付韦拔群。

原来,刘治在搜山时捕获一名妙龄女子,名叫陈的白,正是韦拔群堂侄兼警卫队长韦昂的妻子,刘治下令严刑拷打,那妇人苦熬不过,答应诱捕并策反韦昂。

韦昂果然中计,这对夫妇成功和韦拔群接头后,韦拔群放心大胆地让韦昂夫妇陪自己在洞中过夜。他对韦昂一向视若己出,信任有加,况且他已经细心勘察过,韦昂夫妇身后并无国军盯梢,这一致命的疏忽导致他命丧小人之手。

一转眼28年过去了,韦昂已于抗战时死于仇家之手,陈的白则人间蒸发,不知所踪。广西公安厅在调查一起案件时,意外得知陈的白可能藏身大苗山(今融水县),立即组织专案组,风尘仆仆地赶赴县城。

当地工作人员翻着厚厚的一撂户口登记表,指着一个名字迟疑地说:没有发现陈的白,这有个覃的白,会不会是你们找的人?

“覃”和“陈”的发音接近,覃的白自然成为重点怀疑对象。

初步走访的结果令人振奋:覃的白女士五十来岁,宜山县人,民国二十八年(1939)远嫁大苗山,和陈的白简直惊人的一致,尤其可疑的是,专案组一来,覃的白就回娘家了,怎么会这么巧?

宜山县公安局的调查结果却兜头浇了专案组一盆冷水:覃的白确有其人,但她嫁到大苗山前足迹未出宜山,不可能是专案组要找的陈的白。

前几天覃的白娘家有喜事,她受邀回去喝喜酒,并无任何异常举动。

组长李柏枝见组员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鼓励道:同志们,别气馁,继续排查,一定能找到线索!

一行人来到城外走访,满腹心事的李柏枝和一个挑菜的老妇人撞个满怀,他连忙扶住老人道歉,一旁的当地工作人员“咦”了一声道:这不是覃奶吗?你挑这一担菜上哪儿去啊?

原来她就是专案组心心念念好几日的覃的白,李柏枝见覃奶慈眉善目,心中不禁歉然。

覃的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我那结拜姊妹陈花艳生病了,我卖菜换些钱给她买药。

众人齐赞覃奶心地善良,覃的白是个健谈的老人,絮絮叨叨地说:说起我这个姐妹,命苦啊,从百色东兰嫁来没几年,她男人就没了,好不容易改嫁了一个裁缝,前两年也走了,哎。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柏枝直觉感到,这位 “陈花艳”不简单,有可能就是陈的白,于是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覃的白攀谈起来,覃的白说,她常和老伴去镇上卖竹编器具,一来二去的认识了陈花艳,看她体弱多病,又是个孤寡老人,于心不忍,时不时过去照顾她。

覃的白终于说出了李柏枝最关心的问题:陈花艳在家时的名字叫陈的白,也叫陈庆兰。

陈花艳住在一间破败不堪的老屋里,屋子里家徒四壁,只有一座神龛,这位满头银发的龙钟老妇见到冒然来访的专案组,脸上表情极为平静——昨天晚上,覃的白来为她送药,告诉她有人打听她的身世,她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老妇人陈的白依旧被判处死刑,但在执行前病死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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