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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往事:华北大败(上)

1946920日,归绥(今呼和浩特)市一家名叫《奋斗日报》的报纸,赫然登出一篇致主席的公开信,第二天,著名大号《中央日报》全文转载,这篇文章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奚落说:

“被包围、被击溃、被消灭的不是国军,而是你们自夸的所谓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贺龙所部、聂荣臻所部,以及张宗逊、陈正湘、姚喆等的全部主力......

原来,国民党第十二战区司令傅作义刚刚在大同、集宁战役中战胜贺龙和聂荣臻两位未来元帅,一时间志得意满,膨胀得几乎飘起来,萌生了“教育”主席的想法,于是指示其心腹、新闻处少将处长阎又文炮制了这篇文章。

傅作义认为自己赢了,所以是正义的一方,在文章里洋洋得意地说“这不是一个军事上的胜利,而必须称之为人民意志上的胜利”,并且不忘伤口上撒野,说他看到我军横尸遍野,“如果他们是在你的错误指导之下逞兵猖乱祸国害民,那就是你杀死了他们,在夜阑人静时,你应受到责备,受到全国人民的惩罚”。

主席见到这篇挑衅意味满满的大作,淡淡一笑道:请《解放日报》全文刊登,让同志们都能品读,奇文共欣赏嘛。

一向好脾气的朱德总司令却有些动怒,将电报员抄录的文章一甩道:拿去,向连以上干部宣读,这叫激将法。人家骂我们呢,说我们长征走了二万五千里,也没有多厉害。

我军将士读到这封信,一个个气炸了肺,恨不能立即飞到战场上和傅作义部再决高低。这篇文章用词毒辣、语言犀利,可以看出作者阎又文的水平很高,傅作义做梦也想不到的是,阎又文其实是一位潜伏多年的红色特工。

阎又文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心中无比纠结,他无法违逆傅作义,但让他恶毒辱骂革命队伍,心理上如何能过关?他一夜无眠,一大早便急匆匆地奔向一家布庄——住在这里的皮货商人张治公,真实姓名王玉,是他的单线联系人。

阎又文说了自己的困惑,王玉不敢决断,于是向他的上线、中央情报部一室主任罗青长汇报,罗青长也不能做主,于是向上级李克农请示,如此层层递进,最终到了周恩来手中,周公指示:必须写,还要骂得狠一点,不仅能激起解放区军民的义愤,还能让傅作义更加狂妄自大。

那么,让傅作义自信心爆棚的这场战役是怎么回事呢?

话说抗战胜利后,盘踞山西多年的阎锡山以胜利者的姿态趾高气扬地重返太原,他举目四望,猛然发现八路军在山西势成燎原,晋绥、晋察冀等解放区的存在,让他如芒刺在背。于是,晋绥军沿着同蒲铁路,如蝗群般扑向晋西北,不断蚕食解放区的土地。

我军决定反击,晋绥、晋察冀两大军区联手,出其不意地发起晋北战役,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连战连捷,陆续占领朔县、宁武、繁峙、崞县等九城。

晋北重镇、煤都大同顿时成为孤城。如果拿下大同,晋察冀与晋绥两大解放区将连成一片,有利于集中兵力,下一步的作战更加游刃有余。

不过,大同北枕山岳、东临御河,可谓是易守难攻,而且阎锡山为了保住这晋北最后一个据点下足了功夫,修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工事,纵横交错,仿佛迷宫一般,城中粮食弹药堆积如山,准备相当充分。

82日,聂荣臻在阳高县召集众将,商议大同攻城之事。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人信心百倍地说,守军暂38师虽然是晋绥军的主力,但收编了大批伪军,鱼龙混杂,士气不高,战斗力不值一提;有人忧心忡忡地说,大同城墙深厚、工事坚固,我军没有重武器,不善攻坚,还是去打平汉线的敌人稳妥点;立即有人不以为然地反驳说,可以坑道作业炸毁城墙嘛,这是我军的优势。

晋绥野战军副司令员张宗逊迟疑地说:现在的作战方案,并未将绥远的傅作义部考虑在内,如果他率军东来,我军可吃不消。

他话没说完,便生出悔意,因为同志们都用“同情”的眼神瞪着他,只见聂荣臻干笑一声,摇头道:不会的,大同是阎锡山的防区,傅作义如果驰援大同,地盘不能增加一寸,兵力反而损失,划不来。傅作义和阎锡山一样都是山西人,为人精明,不做蚀本生意。我军进展顺利,傅作义肯定观望不前,我军进攻受阻,傅作义可能派兵,但只是虚张声势,规模不会太大。

大家都露出赞许的神色,会议决定:两个军区调集16千多人,设立前线指挥部,以张宗逊为司令员,罗瑞卿为政委,杨成武为副政委。

担任主攻的是晋察冀军区第三纵队。战士们顶着炎炎赤日,向大同外围据点发起潮水般的进攻,逐点争夺,逼近大同城下,然后开始热火朝天地挖坑道,仿佛一条条地下的巨龙,延伸到高耸巍峨的城墙墙垣下。

深夜,一轮皎洁的月亮挂在树梢间,月光如水,流淌在大地上。三纵司令员杨成武巡视前线阵地,正在坑道作业的战士们见到首长,纷纷咧嘴微笑,杨成武拍拍他们的肩膀,轻松地说道: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了,指挥部决定在中秋当天、月圆之夜发起总攻,进大同吃月饼,好不好呀?

战士们轰然响应,声音大得几乎将耳膜震破。

然而杨成武没有机会发出总攻命令了,事情正在起变化——傅作义出手了。

大同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南京城里的蒋介石坐不住了,一再催促傅作义增援,傅作义自然是按兵不动,气得老蒋大发雷霆,拍着桌子咆哮道:这些军阀,眼里只有自己的地盘,毫无顾全大局之心!

参谋总长陈诚悄悄凑近身子,胸有成竹地说:校长息怒,傅作义并非不愿出兵,只是不肯为阎老西做嫁衣。只要给点甜头,他自然乖乖就范。

蒋介石眼前一亮,若有所思地说:我明白了,我立即签署命令,将大同划归傅作义的第12战区管辖。

陈诚知道傅作义精明过头,不见兔子不撒鹰,所以连夜带着蒋介石的手令,乘飞机赶赴归绥。傅作义果然光速召集部下开会,亲信将领们簇拥着他站在沙盘前,傅作义一副苦苦思索的凝重表情,他说一句,参谋长李世杰便在沙盘上推演一遍,如此不厌其烦。

良久,傅作义紧皱的眉头开始舒展,嘴角掠过一丝微笑,点头道:就这么办,兵贵神速,你们立即去调动人马。

他顿了顿,凌厉的眼光扫过全场,沉声道: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八路的谍报无孔不入,为防止泄密,从现在起,你们所有人不得跨出军营一步,有擅自回家食宿者,军法从事!

傅部兵分三路,北路出陶林,直指集宁,中路自归绥进逼卓资山,南路由归绥进犯凉城、丰镇。三路大军,两路疑兵,让人摸不着虚实。

两天后,卓资山守将、晋绥军区独一旅旅长王尚荣登高远眺,只见黎明的地平线上不断冒出黑压压的人群,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沉声道:立即给大同前线指挥部去电,请求支援!

虽然同志们认定傅作义会隔岸观火,生性谨慎的张宗逊并没有掉以轻心,早在大同围城发动前,他便命独一旅进驻卓资山,严阵以待,叮嘱王尚道道:只要守住三天,大同前线就能抽调部队及时回援。

但他还是轻敌了。一是没想到傅部来得这么快,傅作义一声令下,立即日夜兼程地急行军,其执行力足以让其他国军无地自容;二是没想到傅部人数这么多,整整三个师,而且还是压箱底的主力部队,领兵的正是傅作义集团的头号大将董其武。

敌军呐喊着如潮水般杀来,我军拼死抵挡,无奈寡不敌众,阵地陆续被突破,敌人开始从侧翼实施迂回包抄,企图全歼我军。王尚荣见大势已去,仰天长叹道:这辈子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趁敌人还没合围,撤吧!

整场战斗只持续了八个小时。

张宗逊、罗瑞卿正催促援军极速前进,半路上听说卓资山陷落,不由得目瞪口呆,更要命的是,他们对傅部的真实战略意图感到茫然。张宗逊紧蹙眉头,挠头道:敌军占领卓资山后,无非有三种选择,一是按兵不动,二是向凉城推进,沿平坦大路驰援大同,三是继续东行进攻集宁。

罗瑞卿也大感头疼,沉吟片刻道:我军不宜轻动,免得被傅作义调动。大同已经危在旦夕,傅作义不得不救,我们占据充分的主动,我建议静观其变,无论傅作义怎么折腾,终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于是,他们在凉城附近的胡麦图停下脚步,开始集结部队,守株待兔。

谁知,傅作义比兔子还狡猾。两天后,攻占卓资山的三个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集宁西北。原来,傅部绕过平绥铁路,取道火石坝,隐蔽行军,我军的情报系统对此毫无察觉。

张宗逊如梦初醒,立即调兵遣将,我军主力四万余人自四面八方涌向集宁。张宗逊暗下决定,一定要将这股敌人消灭在集宁城下。

集宁,也就是现在的乌兰察布市集宁区,至今仍是一座鲜为人知的小城,不过在当时却是平绥铁路上的战略要地,傅作义对集宁觊觎已久,国共谈判期间,傅作义悍然无视停战令,攻破集宁,我军针锋相对,以优势兵力收复集宁,所以这是双方在集宁的第三次较量。

集宁为何重要?因为过了集宁就是张家口的门户张北,而张家口是晋察冀边区的首府,若傅作义偷袭集宁得手,张家口震动,大同前线的部队将不得不回师救援。

这正是傅作义真正的作战计划,一条无懈可击的“围魏救赵”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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