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2月,根据中央军委决议,调华野一、四、六三个纵队渡江南下,执行宽大机动的战略任务,并任命陈毅为东南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粟裕为副司令员兼副政委,并同时兼任第一兵团司令员。
鉴于中原地区形势复杂,毛主席又要再来一次“挺进大别山”这样的战略行动,调动中原地区的国民党军回援,这也是一项比较重要的安排,尽管后来因粟裕“斗胆直陈”而作罢,可华野一、四、六纵队切切实实为渡江做过准备。
2月21日,华东野战军根据中央的决定,渡黄河北上,23日抵达濮阳,等各纵队先后抵达后,开展新式整军运动。
以往我们谈到华野,总是会聊到他出众的战绩,可此次濮阳整训,华野也暴露出不少问题,以至于还惊动朱老总到濮阳视察,那么当时的华野究竟存在怎样的问题呢?
人民解放军的“新式整军运动”,是西北野战军1947年冬开展的。
那时,西野两攻榆林不利,自彭老总以下不少将领都在思考总结经验教训,并在全军施行了“两忆三查”的教育,解决了少部分战士思想不统一、斗志不强的问题,毛主席了解这一情况后,下令在全军内推广。
华野在濮阳的整训,基本上也是来源于此。
为了进行好这次整训,中央在3月12日还特意致电第一兵团(即东南野战军第一兵团):
“要把遵守纪律、执行政策作为部队整训的主要内容,教育领导全体指战员保证出动后,不仅在作战上而且在执行党的一切政策上,树立人民解放军的模范。”
3月17日,华野召开前委扩大会议,期间接到了陈毅、饶漱石指示,改为兵团党委扩大会议。
根据《张震回忆录》记载:
“濮阳整训,是华东野战军组建以来,进行时间最长的一次。”
不过,张震将军在回忆录中,虽然也谈到了自解放战争以来,华东野战军的战绩,但却用了很大篇幅谈了华野的问题:
“(但)由于连续作战,没有进行系统的思想、组织、作风整顿,少数干部单纯军事观点和军阀残余作风有所抬头,骄傲自满、享乐思想有所滋长,违反政策、纪律现象时有发生。”
另外,张震也谈到了一点,就是华野部队之中,解放战士补充较多的情况。
张震认为,这种种现象,已经严重影响了我军的建设。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这种破坏纪律的问题,严重影响了部队与群众的关系。
不单单是张震发现了华野存在的诸多问题,陈毅、粟裕等华野首长也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当初,华野七月分兵后,一连吃了几个大亏,南麻临朐战役失利,出击外线的一纵、四纵从鲁南转战鲁西南,因为被敌人围追堵截,自身约束不力,以至于出现了败坏军纪的情况。
陈老总后来还专门提到这一时期的一纵、四纵(一纵叶飞、四纵陶勇):
“某些村子群众骂有的部队是'三子部队’(一到宿营地就抢房子、打枣子、抓鸡子)。”
1948年4月2日,粟裕、叶飞、金明在给中央的电文中,也明确部队存在的问题:
“一、四、六纵过去流动,大休整时间极少,官兵关系、军民关系、军队与地方关系不好,遵守纪律、执行政策不好......”
这和我们一般认识中,那个连战连捷的华野有着很大的不同。
一纵叶飞部,过去就是出身于粟裕的新四军第一师,因为连战连捷,部队一些老兵一贯都很骄纵,自诩“天下第一师”。到抗美援朝时期,20军跟着九兵团入朝,不少老兵还都持此观点。
长津湖战役期间,兵团副司令员陶勇到27军坐镇,路上被20军的汽车兵挡住去路,陶勇下车客气的请老兵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过去,不料老兵怎么说也不肯让。
陶勇气得问老兵:
“你是哪个部队的?”
老兵答:
“我们是天下第一师的。”
老兵骄横的回答,气得陶勇差点大耳刮子扇上去,费了老大劲才按住火气:
“我还是天下第一师的师长呢!”
一纵当年有个比较轰动的事儿,叫王胜事件。
当年一纵进驻华丰时,当地有个日军仓库,仓库里的物资很丰富,都是部队急需的弹药以及医药等物品,叶飞专门派了一个营去管。
不料才开了个会的功夫,叶飞就听到民运部长汇报,看日军仓库的那个营正在从仓库搬东西。
原来,看守仓库的是一纵二旅一个营,王胜得知此事后,不顾纪律就要搬仓库的东西,当时民运部长上去劝,可王胜那会儿正搬的兴起,就没听劝。
纵队政治部副主任汤光辉主动站出来说去劝,结果王胜也不听,纵队副政委谭启龙也出面去劝,王胜也不给面子。
叶飞气得大怒,亲自出马把王胜给捆了起来,并计划撤了王胜的职务。关键时刻,二旅旅长刘飞听说后,主动到叶飞跟前检讨,并归还物资。叶飞才消了火,改关了王胜一个小时禁闭。
1948年年初,粟裕到城南庄开会,毛主席还问起了这件事。
濮阳整训期间,有人拿这件事情,批评叶飞有军阀主义,叶飞主动检讨,此事才算是过关。
一纵有一纵的娇气,当然,四纵也不遑多让。
四纵就是陶勇的部队,原来的华中野战军第一师,华中、山东两大野战军合并以后,才改为华东野战军四纵。
陶勇在开国将军中,也是比较有个性的,他带出来的部队比他本人也不遑多让。
据说华野“七月分兵”,一纵、四纵在鲁南作战,彼此打照面,相互问对方是什么部队,一纵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师的,四纵说是七战七捷的部队(指华中战役)。
《陈毅传》中提到一纵、四纵被老百姓骂“三子部队”也是在这一时期。
濮阳整训期间,三个纵队都有不少问题,叶飞、陶勇、王必成都主动站起来检讨。王必成在前委扩大会议上的检讨,因为态度诚恳,一度受到了扩大会与会同志的欢迎。
不仅如此,在兵团党委扩大会议闭幕以后,在后来几十天的时间里,还连续召开了纵队联席会议、各纵队与各师之间的联席会议,重点处理本单位出现的一系列问题。
不仅如此,华野在濮阳的整训,还惊动了朱老总。
要知道朱老总并不轻易动身。
整个解放战争时期,比较出名的就是整顿华北的军事,因为晋察冀在解放战争初期接连打了几仗都没打好,中央特意派朱老总去整顿。
1948年5月12日,朱老总在陈毅、粟裕陪同下,从河北平山到达濮阳孙王庄华野兵团司令部,以中央代表的身份亲临一线指示。
到这时,濮阳整训的气氛也达到了高潮,部队许多战士对朱老总也只是闻名,并不曾亲眼见过,当天晚上兵团举行欢迎晚会,大家都觉得,向朱老总这样指挥数十万大军的总司令必然是前呼后拥。
可真正到了眼前后,战士们才惊奇的发现,这位人民解放军的总司令穿得和绝大多数战士没有区别,朴实的像个农民。
朱老总到了华野司令部后呆了两天,然后就下基层视察了。
一次看战士们训练,大家一下子涌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请朱老总“讲话”、“示范”。朱老总也不客气,拿起一支步枪,轻松自如的上了膛,一枪崩下了对面树上的两只麻雀,大家才意识到,朱老总不仅仅是一个伟大的统帅,更是一个伟大的士兵。
尽管此时部队的风气已经有了极大好转,但朱老总还是发现了不少问题。
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出在后勤上。
朱老总听取汇报中,发现华野后方滞留人员达五万余人,这部分人中有有新兵、有部队伤愈人员,有暂时留在后方训练的部队,有特种兵部队人员,有伤残战士,有部队家属等等。
回去以后,朱老总把这一情况上报中央,周总理后来特意安排,时任军委后勤部部长杨立三道华野整顿。
杨立三到了以后,才发现华野后让冗余人员不是五万而是七万余人,比朱老总了解到的情况还要严重。
一个要进行大兵团作战的部队,后勤上一定是简练的、精干的,也正如杨立三在整顿会议上的讲话:
“没有完备而有力的后勤工作,就不可能进行大规模的战争。”
尽管华野在过去几年里打的很不错,特别是在打大歼灭战上,可无形中华野的后勤工作的问题也逐年积累下来。
滞留后方的人员,绝大多数都是来自各个部队的伤员,这些伤员好了以后,没有办法回到原部队(那时前方打仗太频繁,养伤几个月,老部队早就不知道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有一部分重伤致残者也滞留在后方,没有及时得到安置,另外还有一些家属成员等等。
另外,朱老总在濮阳时期,还点名华野打仗消耗大的这一问题。并告诉部队不要一味打硬仗,而是要采取“钓大鱼”的办法,把敌人拖垮、拖死,等到弹药消耗的差不多了,大部队在上去。
陈赓在伏牛山战役时,就用了陈康一个旅把李铁牛一个兵团拖住,拖牛用了36天,而歼敌只用了2天。
华东的条件历来就比各大解放区的条件都要好,因此在弹药以及其他后勤需求上,比其他解放区的要求都要高。起初分兵到中原时,华野的后勤由晋冀鲁豫军区负责的时候,部队的伙食比重就要远超其他各部队,让其他部队生厌。
在濮阳整训之前,华野的这些问题就很重,毛主席也致电陈粟,要求华野作战不要过于依赖后勤。
也难怪,陈老总后来到中央开会,亲眼看到了西野的条件困难,也明白了为什么华野打了那么多胜仗,中央却始终表扬西野,因为他们确实是在困难的条件下,承担最艰难的任务。
不过,华野这些问题,一时之间难以改善。
豫东战役前,也就是差不多1948年5月底,华野再一次向中央提出了高于标准的弹药基数要求,被中央批评了一顿。
因此后来在打邱清泉兵团时,粟裕临时改变了战术,希图采取牵牛的战术来对付国民党军这样一支精锐兵团,只是邱清泉始终没上钩,才打了开封。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