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者寿

我隔壁最近来了个老人。正月期间，隔壁的邻居全家出远门拜年了，叫来这位亲戚帮忙看门。

老人个子不高，略瘦，面目和善，耳聪目明，手脚麻利，气色不错。我看着她，估摸着她的年龄，觉得不会超过60岁。

老人却告诉我，她已经78岁了。

我大吃一惊，饶有兴致。了解老人的情况后，我脑子里冒出了“贫者寿”三个字，显然是套用了“仁者寿”。

老伴离开得早，老人寡居多年；有两个儿子，都在农村务农，家庭条件一般。我是知道的，在农村，儿子赡养老人，除了粮食管够外，全年另外给老人200元钱，老人一年能从儿子那里获得400元钱，相当拮据。现在稍微好一些，60岁以上的农民，国家每月发放60、70元不等的补贴，至少浙江是这样的。但如今物价贵，一年1000多元钱，刨去日常电费、衣物、菜蔬，根本入不敷出。

怎么办呢？

老人长期自己种菜，养些鸡鸭，基本上不用上菜场买菜；平时以蔬菜为主；自家种的菜，榨的菜油，绿色无污染。

饮用水是自家机井抽上来的地下水，干净，还不花钱。

老人不使用煤气，平时出去捡拾柴火做饭。

老人也做些来料加工贴补家用。

为了省电，老人不用手机，几乎不看电视；老人晚上睡得早，早上起得早。

老人出门都是走路，不乘车，省钱。

老人缺钱，不像农村里多数老人那样以打牌消磨时间。

我赞叹地说，你这是最绿色、环保、节能、健康的生活方式了，也是城市里的人、有钱人享受不到的绿色生活方式。

——当然，这是被逼出来的生活方式，因为缺钱。

我老宅隔壁有位老人，98岁了，颔下白须飘飘，每逢市日，必定前来逛街，路过我新家门口，老人腰板挺直，哪里看得出是一个快100岁的老人？还有位老人，80多岁了，子女穷，不赡养他，他自己种稻、油菜、芝麻、小麦，养鸡养猪，一年能有一万多的纯收入；那两位老人，男的80岁了，女的70多岁，各自丧了偶，谈起了恋爱，牵着手走过我家的门口，令我羡煞。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想象自己在80岁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能力和谁谁谁来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呢？

反思一下，钱，总是欲望的帮凶，也是健康生活方式的最大制约。一个人有钱了，欲望往往就变得活跃，吃喝嫖赌，暴食暴饮，东游西荡，夜不归宿，务必向肉体索取尽可能多的愉悦和快感，以至于过度过量，体力透支，内在紊乱，功能衰退，最终伤害的是自己的生命。

不能说钱害了人，但是钱至少让人难以节制；当一个人钱多得需要使劲花时，他的生活方式多半都不健康。

整个春节，我都是在打牌中度过的；晚上睡得迟，早上起得迟；吃的都是油腻的大鱼大肉，喝的是饮料和酒；很少锻炼，很少走路，1公里以外就习惯开车去。这样的生活方式，面对老人时，我感到惭愧，却身不由己。

我最近又开始爬山了，目的有两个：锻炼；减肥。过了个春节，摸摸自己的腰，手掌陷入肉里。人吧，最爱折腾了，先把自己吃胖，接着又想方设法地减肥，这不是折腾又是什么？可笑吧？

上班才两天，酒喝了两场，灌了一肚子的大杂烩，血管里的酒精含量也明显升高，爬山的效果估计被对冲了。

——我看看老人丝毫不显老态的脸，欣羡之至。我在想，要是我老的时候，也能像这个老人这般健康，就算钱少点，又有何妨呢？当一个人活到70岁左右，人生、理想、情操、境界……都是空洞的，毫无意义，能多活一年是一年，都是赚来的；这个时候，健康和长寿的价值超过任何其他的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