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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人读懂“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晚上,朋友过来喝茶,喝着喝着,她眼角莫名挂起泪花,我心惊,问她是不是我的茶坏了?

她说不,是她今天的心情有点坏。问她为什么。她只轻轻说了句,又到年底了,日子过得真快……

我嘴里的一口老白茶差点没喷出来。这样伤春悲秋,干脆做诗人去算了!

我说这样的话,并没有对诗人大不敬,其实,想表达的另外一层意思是:诗人,就是比常人更能敏锐地察觉甚至触碰到那些流逝的时光。他们天生敏感。比如晏殊的《浣溪沙》,在貌似平静单薄的描述下,其实沉潜着暗涌的流光。

一曲新词酒一杯,

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

晏殊在这首《浣溪沙》貌似很无聊,左看夕阳,右看落花,在小路上来来回回地走,百无聊赖的样子,其实,他是代替很多人,说出了内心实有,但很多时候又无法说出的感慨。

这种概括,不单只是“日子过得真快”这样简单,而且更深含了“旧事远去,新生即来”的人生体验。

“旧事远去,新生即来”这个母题,从很古老的诗经(如“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 雨雪霏霏”)里就有,直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里(《题都城南庄》唐·崔护),才又被揭露得那么直白和痛斥人心。

一切都是旧的,但一切又都变了

当我们每天走重复的路上下班,每天路过的地方似乎都没变,于是就有了日复一日,重复自己的感觉。

在《浣溪沙》里,好像也是这样:无论是曲子,天气,亭台,都是旧年的样子,连歪斜的夕阳、飘零的花朵都那么的相似,每次看到雷同或相似的场景,我们都不由自主地以为,这一切都是曾经拥有,现在仍然拥有。

但转眼,就否定了自己的小确幸:这一切看似不变的背后,其实已经溜走了365个日日夜夜啊,难道他们也一点不变,也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孔子是第一个否定的,所以他站在河岸边,大声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很明显,孔子他知道,他所看到的眼前的流水,并不是昨天的流水,昨天的流水已经东流到海不复返了。

晏殊也明显感觉到了,在不变的场景底下,其实一切都变了。

比如,曲子是旧的,但词是新的;天气是依旧晴朗,但风云已经变幻;亭台仍在,但在这里来来去去的人,换了不少。

我们上下班走的那条路,很多建筑物暂时没变,但来来往往的人,却每天不同。

包括此时此刻你眼里的夕阳,也并不是去年那个夕阳;那些落花,只是跟去年相似,但它们实属不同的生命体;还有相伴飞回的燕子,你不知道它们经历了什么,但你可以确认的是,它们当中,幼变长,长变老,老的,可能就没飞回来。

于是,我们莫名地惆怅、感叹,心中起块垒,眼角挂泪花。

消失的让人怀念,新来的让人憧憬

四季更迭,日月轮回,让我们总有一种错觉:这个天地总是在循环往复,没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我们在持续的循环中蹉跎了岁月,苍老了面容。

因为过去美好,所以我们怀恋,因为怀恋,所以我们容易伤怀;我们往往忘记了眼前的,也将会成为未来美好的回忆。

无需沉湎于过去,因为值得我们宽慰的是:你所追求的,总是随着你前进的步伐与沉淀的岁月而一一有所收获,只不过,每个人的收获不尽相同罢了。

有的人收获财富,有的人收获梦想,有的人收获安宁,有的人收获痛快。

因为,新的东西,就潜藏在那些旧的事物下面,旧物远去,新生即来。

夕阳西下,月上树梢;

春花飘零,夏日坐果。

当夜里微凉,桂花初绽,我们仍旧可以披衣细嗅,赏心悦己。

当旧梦沉沦,无路可退,我们换个姿势重新启程,长宜风物。

如果我是晏殊,可能我会把酒换成茶。酒,可以让人一时微醺或迷醉,而茶,在回味无穷的同时,还可以让人看清眼前来去的流光。

温习《浣溪沙》,一起检阅我们走过的缤纷岁月,一起憧憬,我们面对的未来,不辜负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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