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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篇23:曼特侬夫人——从囚徒之女到无冕王后
(1680年的曼特侬夫人)
PART01
如果说整个17世纪的欧洲,有哪个女人的阶层晋升经历堪比传奇,那毫无疑问的主角有两个:一个是俄国圣彼得堡的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一世,另一个就是法国凡尔赛宫的女主人、曼特侬夫人。
从女仆到沙皇——叶卡捷琳娜一世的传奇人生(上)
从女仆到沙皇——叶卡捷琳娜一世的传奇人生(下)

1635年,法国西部阴暗简陋的尼奥监狱里,一名女婴呱呱坠地。与普通的婴儿不同,这名女婴的父亲是关押在这所监狱里的叛国通敌犯康斯坦·奥比涅,母亲是狱卒的女儿珍妮。女婴被取名为弗朗索瓦丝·奥比涅,她是父母的第三个孩子,他们都出生在这所监狱里。

弗朗索瓦丝的祖父泰奥多尔·阿格里帕·奥比涅是著名的作家和军人,他来自一个信仰新教的法国贵族家庭。少年时代的泰奥多尔,亲眼目睹了天主教徒对新教徒的镇压和屠戮,毅然加入新教军队,追随胡格诺派首领、后来的波旁王朝开创者亨利四世。

泰奥多尔忠心耿耿地为亨利四世出生入死、征战沙场。1572年,在著名的“圣巴托罗缪之夜”,泰奥多尔作为亨利四世身边的高级随从幸免于难亨利四世为了攻陷巴黎,主动皈依天主教。泰奥多尔大失所望、无法接受,愤怒地离开军队,去了法国西南部,继续从事新教活动。

泰奥多尔有很多著作,其中的《1550-1601年世界史》刚出版即被焚毁,他的作品诗集不为当政者所喜。《奥比涅爵爷的春天》赞美了因宗教信仰的不同而无法与其结合的姑娘;《悲歌集》揭露了王室的腐败、抨击天主教会对新教徒的迫害,另有一些作品和自传流传至今。

亨利四世在位的时候,对自己的老部下都比较宽容,他挂掉以后,路易十三上台。首相黎塞留把奥比涅家族拉入了黑名单,泰奥多尔被迫流亡瑞士。1627年,在一次黎塞留对新教徒的围攻战役中,泰奥多尔的儿子康斯坦因出卖军机被逮捕,以叛国通敌罪关进了尼奥监狱。

(17世纪的尼奥监狱

康斯坦放荡不羁,在监狱里也不改风流本色,勾搭狱卒的女儿珍妮,搞大了她的肚子。监狱里的康斯坦被迫娶了珍妮,这段孽缘带来了三个孩子:弗朗索瓦丝和她的两个哥哥。已为人父的康斯坦没有丝毫责任感,不但挥霍了珍妮的嫁妆,还对妻儿不闻不问。

1642年,一代名相黎塞留去世,康斯坦全家被释放。他带着妻儿去了法国殖民地、美洲加勒比海的马提尼克岛谋生,那时的马提尼克岛还没有开发,是块不毛之地,一家人举步维艰,生活穷困潦倒,日子难以为继。1645年,一代名渣康斯坦居然抛弃妻子和三个儿女,独自返回了法国。

(加勒比海的马提尼克岛

1647年,渣男康斯坦在贫困交加中死于奥兰治,同年,独自带三个孩子艰难谋生的珍妮劳累过度,死在马提尼克岛,三个孩子都成了孤儿。12岁的弗朗索瓦丝被远房亲戚纳瓦伊公爵夫妇接回法国,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回到法国的弗朗索瓦丝,被公爵夫妇送到了乌苏林修道院学校,在那里接受基础教育。

1651年,16岁的弗朗索瓦丝迎来了第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少女时期的弗朗索瓦丝)

PART02

公爵夫人带着弗朗索瓦丝来到巴黎,在一次沙龙活动中,一位中年诗人注意到了这个沉默的女孩。这位诗人叫保罗·斯卡龙,他外貌丑陋,形象猥琐,双腿残疾,不能独立行走。但他文思敏捷、谈吐幽默、才华横溢,虽然经济普通,在上流社会也混得如鱼得水。

诗人对这位青春女孩产生了极大的好感,不久,他向她求婚了。在中世纪的欧洲,稍微过得去的家庭,女孩必须有足够的嫁妆,才能嫁入体面的夫家,而弗朗索瓦丝一无所有。如果人生没有意外,她将在修道院终老一生,或者终生沦为贵族们的女仆。

思考再三后,弗朗索瓦丝选择向命运妥协,1652年,17岁的她嫁给了42岁的诗人保罗·斯卡龙,以夫人的身份加入了上流社会,紧紧抓牢了命运递过来的第一截橄榄枝。她协助丈夫举办文化沙龙,结识了许多贵族妇女,并与她们成为朋友。

(诗人保罗·斯卡龙)

这段婚姻没有爱情,相反,保罗·斯卡龙因为身体残疾产生了心理变态,两人地位的不平等,让斯卡龙夫人饱受耻辱和践踏。1660年,诗人去世了,在安妮王太后的指示下,25岁的斯卡龙夫人以遗孀的身份,继续领着亡夫的津贴,勉强维持着上流社会的开销。

恢复人身自由的斯卡龙夫人,就像一只放飞的小鸟,谈起了恋爱,她的情人维拉尔索侯爵,来自显赫的贵族世家。在谈婚论嫁过程中,斯卡龙夫人的寡妇身份和寒酸出身,成为结婚的阻碍,三年后这对爱人劳燕纷飞。此后,为了维系在贵族圈的名声,斯卡龙夫人选择了独善其身。

1666年,安妮王太后去世。由于斯卡龙曾经在投石党运动中,反对过路易十四的首相马札然,因此路易十四毫不犹豫地停掉了诗人遗孀的津贴。这个随意的决定,让斯卡龙夫人的生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她失去了经济来源,被迫退掉了租来的房子,搬进了修道院。

(斯卡龙夫人

就在斯卡龙夫人陷入绝望的时候,命运递来了第二截橄榄枝:内穆尔公爵查理·阿梅代的女儿玛丽,即将嫁到葡萄牙当王后,需要从母国挑选一些侍女官随行,他们选中了斯卡龙夫人。这份荣耀的美差,无疑成为困境中的斯卡龙夫人的救命稻草。

就在斯卡龙夫人整理打包的时候,命运递来了第三截橄榄枝:来自卢浮宫的邀约不期而至。1668年,路易十四的情妇蒙特斯潘夫人,正在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寻找合适的家庭教师和全职陪伴。这个人必须有学识,而且绝对不能是漂亮年轻的少女,有人向她推荐了寡居的斯卡龙夫人。

关联阅读:蒙特斯潘夫人——法兰西的华妃娘娘

由于已婚的身份,蒙特斯潘夫人怀孕必须低调,孩子也不能由自己亲自抚养,必须交给妥当的人在宫外安置。此时的斯卡龙夫人已经33岁,嫁给诗人那几年,增长了不少学识,谈吐也很有才气。她没有子女,其貌不扬,朴素虔诚,总是一身黑衣。

(蒙特斯潘夫人

骄傲美艳、防火防盗防闺蜜的蒙特斯潘夫人,对斯卡龙夫人普通的外表、丰富的学识、良好的涵养和稳重谨慎的性格十分满意,她觉得,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斯卡龙夫人看着手头的两份邀约,开始冷静地思考。

去葡萄牙当侍女官,看起来十分荣耀,然而不仅要远离家乡,还暗藏着许多风险。一方面,王后的外国侍女官会受到本国贵族的排挤;另一方面,如果王后不受宠,她的侍女官也只能虚有其名;还有更重要的,万一王后早早挂掉(难产挂掉的贵妇一大堆),侍女官的命运更不可预测。

如果成为国王子女的家庭教师,虽然表面上没那么风光,但是可以攀上蒙特斯潘夫人这棵大树,不愁没有晋升的机会,原来的贵族圈子也可以继续维持。虽然抚养的是国王的私生子女,但只要他们被合法化,就会被赐予爵位和领土,成为权势显赫的大贵族。

(成为遗孀的斯卡龙夫人

第二天,一辆马车载着打扮朴素的斯卡龙夫人出发了,马车前行的方向,不是葡萄牙,而是卢浮宫。没有人能料到,这份邀约,最终改变了斯卡龙夫人的命运。短短的十几年后,她将成为这座宫殿的女主人,赤手空拳地站在欧洲王权的巅峰。

PART03

路易十四对这位斯卡龙夫人略有耳闻,她的丈夫是一位颇有名气的诗人,也是自诩有些才气的贵族们的座上宾,曾经在投石党运动中写诗反对自己的首相马札然。路易十四告诉蒙特斯潘夫人,我不喜欢你相中的才女。蒙特斯潘夫人笑了,你不喜欢就对了嘛。

关联阅读:太阳王路易十四——法兰西的少年天子

(发福的蒙特斯潘夫人

1673年12月,蒙特斯潘夫人成功地甩掉丈夫,被正式册封为首席皇家情妇,她和国王的三个私生子女也被合法化了。1674年1月,斯卡龙夫人和孩子们一起,搬入了宫廷。进宫以后,路易十四经常来看望孩子们,从这时开始,他渐渐注意到了这位低调聪慧、又仁慈坚韧的女子。

蒙特斯潘夫人艳光四射,活力无限,她热衷于穿衣打扮,参加舞会和各种社交活动,没有时间也没有意愿教育陪伴自己的孩子们。相反,斯卡龙夫人对孩子们尽心尽责,当孩子不幸罹患天花的时候,她不眠不休地照顾和陪伴。当天花最终夺去孩子生命的时候,斯卡龙夫人难过得失声痛哭,蒙特斯潘夫人反过来安慰她。

(曼特侬夫人和蒙特斯潘夫人的女儿弗朗索瓦丝

曼恩公爵是蒙特斯潘夫人的长子,聪明又漂亮,但在他蹒跚学步的时候,出现了一个致命缺陷:两条腿不一样长短,到三四岁了还不能独自站立。斯卡龙夫人心急如焚,四处寻医问药,巴黎的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但是她从未放弃,带着孩子坚持每天做训练。

(幼年的曼恩公爵

斯卡龙夫人遍访欧洲名医,从荷兰的安特卫普,到西班牙的比利牛斯山下,只要有一点希望,她都带着小公爵去试一试。无论别人怎么劝,她都固执己见,坚称孩子一定能够康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所有人都对小公爵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奇迹出现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金色的光芒照进了路易十四的书房,小公爵突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父亲的身边。

成年后的曼恩公爵骁勇善战,驰骋沙场,在大同盟战争中,为法国立下了赫赫战功。大同盟战争关联阅读:太阳王路易十四——法兰西的少年天子

1675年,为了感谢斯卡龙夫人的付出,路易十四赐给她丰厚的年金,为她买下了曼特侬城堡和土地,以及女侯爵的头衔,此后,斯卡龙夫人变成了曼特侬夫人。这意味着她彻底摆脱了阶级的烙印,拥有了贵族身份,以及源源不断的经济来源。

(17世纪的曼特侬城堡

(21世纪的曼特侬城堡

曼特侬夫人看着属于自己的这一切,喜极而泣,她终于摆脱了日夜提心吊胆自己一无所有的惶恐,以及被人无数次耻笑的首次婚姻带来的斯卡龙夫人称号。40岁的她,终于成为他人梦寐以求的一方贵族领主,呼吸到了自由新鲜的空气,而这一切,来得那样的突然。

曼特侬夫人和孩子们搬进了这座城堡,渐渐的,路易十四来这座城堡也越来越勤了。在路易十四的面前,曼特侬夫人像一个普通的主妇和孩子们的母亲,满面笑容地和他谈笑风生,交流着孩子们成长的点点滴滴。她不同于蒙特斯潘夫人,尽管她有许多机会,却从未提过任何要求。

(路易十四)

PART04

1679年,路易十四有了新的情妇——侍女官方当诗小姐,两人如干柴烈火,熊熊燃烧。路易十四不仅给了她高达百万的年金,还赐予她女公爵的头衔和领土。

蒙特斯潘夫人怒火中烧,人的嫉妒就像火焰,烧得人失去理智。就像中国古代的后宫不受宠的嫔妃一样,蒙特斯潘夫人玩起了盅毒。

(方当诗小姐

1681年,20岁的美人方当诗小姐在连续生下两个死胎后,彻底凉凉了。这一时期,巴黎闹起了沸沸扬扬的毒药事件,提供毒药的巫师拉瓦赞供出了许多贵族妇女,其中包括蒙特斯潘夫人。

根据描述,蒙特斯潘夫人在十几年前就开始用巫术,诅咒情敌死亡。她将活婴碾碎,把尸体制成药水混进食物,让路易十四吃下,以此来祈求他的爱。

当警察从拉瓦赞的花园里挖出至少2500名婴儿尸骸时,怒不可遏的路易十四胃里翻江倒海。念在蒙特斯潘夫人伺候自己多年的份上,只是剥夺了她的官方情妇头衔,保住了她的性命,逐出了宫廷。

新欢死亡,旧爱犯罪,年过不惑的路易十四很是郁闷,他开始频繁找曼特侬夫人倾诉。

(曼特侬夫人在城堡的肖像

路易十四生性风流,几十年里,花花草草不断,跟王后的关系十分冷淡。刚结婚那几年,王后总是为丈夫身边的莺莺燕燕伤神,时间一长,她也想开了,不再关心丈夫,热衷于打牌。

曼特侬夫人站在女人的角度,规劝路易十四善待王后,他们的夫妻关系改善了不少。1683年7月,王后去世,临终前,她告诉丈夫,他陪伴她的最后三年,也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三年。

(路易十四的王后玛丽亚·特蕾莎

这一年,路易十四45岁,他跟王后只有一个孩子,大臣们都劝他再娶其他地位匹配的公主,再生育继承人。不过,这时候太子妃已经给他生了三个白白胖胖的孙子,王位有了四个合法继承人。

路易十四想起多年前被迫分开的初恋情人玛丽·曼奇尼,决定遵从自己的意愿,娶一个相爱的女人,他提出要跟曼特侬夫人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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