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17年自费30万，救下403位跳江者

善良是一种世界通用语言。

——马克·吐温

 

之前，我看到一个非常感人的新闻。

 

“17年，自费30多万，救了403个跳江者。”

       

       

这个人叫陈思。

平均每年挽救23条生命。

 

他是一个普通人。

 

周一到周五，在物流公司上班。

 

每月工资5000元。

 

但到了节假日，他摇身一变，成了“劝生者”。

 

工作地点：南京长江大桥。

       

       

这份“工作”始于2003年9月19日。

没有休息日。

没有工资。

要自掏腰包。

 

无论酷暑寒冬，风雨无阻。

 

他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从桥的这头到那头，来回巡逻。

 

看到不对劲的人，就紧跟着搭话，直到劝说成功。

       

     

古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陈思救了几百个人的命，怎么看都是一个功德无量的故事。

 

可是，网友的反应却令人费解。

 

有人质疑不该救：“人家下了很大决心，救上来也改变不了他们的痛苦。”

 

竟然还有几百人点赞。

       

     

还有人可怜被救者：“真惨，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还有很多人质疑是“沽名钓誉”。

       

     

你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

 

任何人，将一件简单的小事坚持17年，都难能可贵。

 

更何况救人不是小事。

 

花费无数时间、精力和金钱，以一己之力，挽救萍水相逢的生命。即便是作秀，那400多个重新振作的人，也是巨大的功德。

 

竟然还有人说风凉话？！

 

拜托质疑之前，自己先做个人吧。

 

“大桥可以冷酷，但人不能冷酷。“

 

这是陈思跟自己说的，也是跟世人说的。

曾有人问陈思，为什么选择南京大桥，作为救人场所。

 

这要从1968年说起。

 

1968年，中国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氢弹爆炸。

第二，东风号万吨船下水。

第三，南京长江大桥通车。

 

每一件都意义非凡。

 

南京长江大桥，是第一座中国自行设计和建造的桥梁。

 

有“争气桥”之称。

 

通车之时，也是扬眉吐气之日。

 

举国欢庆。

 

可是，慢慢地，大桥也成了自杀者的首选。

 

据南京市心理危机干预中心主任张纯统计，至少有2000人在此结束了生命。

       

     

逝者的故事，我们无从得知。

 

被救下来的人，都有各自的迫不得已。

 

有的是为情所困。

 

一个新娘穿着红色坎肩婚服，爬上了栏杆。

 

因为在新婚夜，她的丈夫带回来另外一个女人。

 

被出轨。

2万块嫁妆还被骗走。

 

在愤怒中她失去理智。好在被陈思及时发现。

 

新娘被抱下来时，脚上的一只红布高跟鞋掉进了江里，露出粉红色的袜子。

       

      

有的是因为被家暴。

 

为了逃避丈夫的拳头，又无家可归。

 

一个女人曾睡在草垛里。

 

在桥上想寻短见时，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个刀口，刚刚结痂。

 

被家暴寻死的女人，很容易辨认。

 

因为都有伤。

 

宋女士被陈思救下来的时候，右胳膊全是淤青，太阳穴下方肿了个大包，跟鸡蛋一样大。

       

     

有的是被金钱所困。

 

一个男人，上半身已探出栏杆。

 

陈思抱他下来时，左手死死抓住栏杆不放。

 

等他弟弟赶过来，才知道他在2008年的股灾中亏死了，万念俱灰，才导致想不开。

 

而他为了给女儿治病，借了好多钱。

 

催债的人上门时，家里实在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对方说：“你要是死了，这钱我就不要了。”

 

于是，他手机也没带，来到长江大桥，想瞒着家人悄无声息赴死。

       

     

被救后，他打起精神，继续挣钱给女儿看病。

 

6年后，债还完了，女儿的病也好了。

 

有的是心血被子女榨干。

 

一个黑衣服的大姐，看着江水不停地擦眼泪、擦鼻涕，也不用纸巾，随手抹在了黑色运动鞋上。

 

陈思观察了几分钟，赶紧上前搭话，问大姐是不是在看鱼。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这是大姐开口说的第二句话。

 

忙碌一生后，她开始质疑活着的意义。

 

她和丈夫是农村人，砸墙刷漆供儿子读完大学，买了江景房，买了十几万的车。

 

她在家带孙子，丈夫打工帮儿子还房贷。

 

看到同事换了新车，儿子要父母给自己也换车。

 

她崩溃了：“为什么小孩对我们这样？心都给小孩了，没用，死了一了百了。”

 

陈思边听边劝。

 

后来，她和丈夫通电话，用方言倾诉了半小时，然后起身说回家了。

 

有的是单亲妈妈。

 

一个红衣女子，托着腮帮子趴在栏杆上。

       

       

陈思看着觉得很不对劲，赶紧跳下电动车，穿过车流跑到女子身边。

 

女子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去了。

 

千钧一发之际，陈思把她拽了回来。

 

冷静后，陈思又赶紧把女子送回家。

 

到家一看，孩子嗓子都哭哑了。

       

     

陈思说：“我真是太震惊了。”

 

为了防止女儿跟出来，离家前她把孩子绑在了椅子上，旁边就放了几个馒头和一点水。

 

原来她是外地人，办不了经营许可，早餐摊被取缔。

 

她回忆说：“当时很绝望，等回过神来就站在了大桥中间。”

 

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足足写满了三四本笔记本。

       

     

陈思救了很多人，但有些，他还是没救回来。

 

 

他至今都在懊悔，那些没能被挽回的生命。

 

曾有一次，一个白衣女孩，扶着栏杆，站在桥上一动不动。

 

她和老公吵架后，被赶出家门。

 

于是有了轻生的念头。

 

陈思一边劝说她，一边又注意到不远处的男孩“很不对劲”。

       

       

男孩靠着桥栏，盘腿坐在地上，电脑包扔在一旁。

 

埋头在电脑上打字，还撕碎了一些照片。

 

多年经验告诉陈思：男孩也想寻死。

 

但他一个人顾不上两个人。

 

女孩刚冷静下来，他要带她离开大桥。

 

于是求助路人说：“谁去阻止一下那个男孩？”

 

等陈思安置好女孩再回来，男孩不见了，只剩包和电脑留在原地。

 

后来警察说，电脑里是男孩的遗书。

 

为此，陈思消沉了很多天。

 

他只能安慰自己：“一个人是无法救两个人的。”

 

他已经尽力了。

 

但依然有人猝然离开。

       

     

还有一次，陈思正蹲在地上吃盒饭，突然看到远处一个红头发女孩骑上了桥栏。

 

他赶紧发动摩托车，结果用力过猛，发动机漏油。

 

他只能跑步过去。

 

距离50米的时候，女孩跳下去了。

 

几秒钟后，耳边传来女孩的救命声。一个浪过来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天晚上，陈思梦到女孩在眼前坠落，自己边跑边喊：“差一点了，快了快了！”

 

被老婆一脚蹬醒后，他发现后背湿透了。

       

     

后来他还梦到过很多次。

 

“但不再是红头发，而变成了黑头发、绿头发。“

 

陈思说，想死的心他曾经也有过，每救下来一个人，感觉自己也被救了一次。

 

但那些没救下来的人，也在“伤害”着他。

      

有一次，上午救下来一个女孩，送到派出所了。

 

中午吃完饭，再回到桥上，发现那个女孩已经跳下去了。

 

陈思非常伤心。

 

那是2006年，当劝生者的第三个年头。

 

他寻思其中缘由，觉得是自己没有救到底。

 

后来，他决定自己掏钱，让救下的人在旅馆住几天，好好开导谈心。

 

等确定没事了，再让家人来接。

 

可是没过多久，旅馆不干了。

 

“人家怕人自杀在宾馆里，以后生意没得做。”

 

无奈中，陈思决定建一个“心灵驿站”。

       

     

从桥上救下来的人，直接带到驿站。

 

让被救下来的人，有一个临时的归宿。

 

“吃饭，喝酒，让他哭，控制手机，让家人来接。”

 

顺利的话，过渡两三天就回家了。

 

棘手的，也有住了一年的人。

 

这里成了很多人“重生”的地方。

       

一个男人说：“陈思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当初全部财产被骗，跑到大桥上想一了百了。

 

被陈思救下后，从零开始重新奋斗。

 

之后一直和陈思保持着联系。

 

时不时回到心灵驿站，找陈思谈谈心。

救人，听着很伟大。

 

但背后的付出和压力更大。

 

陈思十几年如一日救人，但他也只是一个普通工人。

 

一家人一直租房住。

 

他们为了买房，辛苦攒了8万块钱，陈思毫不犹豫拿去开了心灵驿站。

 

妻子气得要跟他离婚。

       

       

陈思也急了：“我一年能救26个人，你一年能生26个孩子吗？”

 

两人没少吵架。

 

直到2007年，汕头基金会得知陈思的消息后，每月给心灵驿站5000元。

 

两人负担才减轻一点。

       

     

但房租一年比一年高，支出很大，心灵驿站搬了四次家。

 

陈思要拿出一半的工资，有时候也不够。

 

有一年，留着过年用的3000块钱，都拿出来了。

 

他说：“家里用的再想办法吧。”

       

       

陈思担心被救的人，会再次想不开。

 

每年都会举办一次联欢会，把大家都召集回来聚一聚，让他们不孤单。

 

所有费用也是他自己出钱。

 

金钱只是一方面。

 

他把心给了陌生人，最亲的妻子和女儿做出了很多牺牲。

 

自从陈思开始上桥，一家人再也没有一起出去玩过，连公园都没去逛过。

 

厨房的灯泡坏了半年，陈思都没空换一下。

 

好友劝他：“总是为这个吵架，不然你就放弃怎么样？”

 

陈思眼泪刷地下来了。

 

“每次看人家从桥上掉下去，那么可怜，我难过。

我希望年轻的生命，能看见明天的阳光，明天的希望。”

       

       

而最令人心寒的是，他舍弃所有救人，却被说成是“沽名钓誉”。

 

到2006年时，陈思因为救人，获得多个称号，“南京市十大杰出志愿者”、“南京市见义勇为先进分子”等。

 

有300多家媒体采访过他。

 

最火的时候，他拿着望远镜查找“不对劲”的人，旁边几十个记者拿着摄像头对着他。

 

还有美国、德国、日本的导演，要跟拍纪录片。

 

于是有人说，他把人往派出所一送，麻烦丢给了别人，自己占尽了荣誉。

       

       

好几次，陈思都气得不想干了。

 

但周末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桥上。

 

其实，陈思只是单纯的想做好事。

 

有人提出把他的《大桥日记》出书，他拒绝了。

 

就连“陈思”这个名字，也是他第一次接受媒体采访时随口说的。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原名叫陈后军。

 

孤军奋战。

不被理解。

与死亡打交道。

 

救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压力越来越大。失眠成了家常便饭。

 

没办法，只有喝酒。

 

不喝睡不着。

 

他说：“非要给自己搞醉为止，不然内心是没法释放的。”

 

腾出空地，才能继续救人。

自杀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

 

劝说绝望的人，也绝非易事。

 

在生命尽头徘徊的人，对打断思绪的人通常有敌意。

 

为此，陈思吃过很多苦。

 

被踢过裆部。

被高跟鞋踢到眉角，缝了10针。

被扇过耳瓜，指甲划破嘴角。

 

印象最深的一次，有一个女人，被救下时生无可恋。

 

情绪非常激动。

 

一口咬住陈思的手指，力气非常大，差点咬断了。

 

陈思忍着疼痛讲道理：“我一家老小要靠我这双手过活，缺了一个手指，我这手就废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你自己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幸好，最后那个女人松口了。

       

     

这些陈思都没当回事，遇事多了反而看得开。

 

但也有一些让他不舒服的事。

 

有人跳桥时，往往围观的人很多。

 

陈思一边想办法救人，另一边就有人破口大骂：“他妈的要死就早点死去，耽误人事儿，车都堵了。”

 

吃力不讨好。

也不被理解。

 

那他为什么还要坚持呢？最初救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其实，陈思也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有一些记忆，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是一个画面。

 

2003年9月10日，陈思边炒菜边看电视。

 

《南京零距离》正在播放一个男人跳桥的画面。

 

男人摔在花坛边的水泥地上，脖子上金项链还反着光。

 

“一看那个场面，我菜都炒糊了。”

 

那是他的一个好友。

 

1990年，陈思和好友一起从农村来到南京打工。

 

每天在工地挖土、推板车。

衬衫脱下来，抖一抖都是盐。

 

为了300块月薪挥汗如雨。

 

可惜，那时他们不知道，建筑工地老板是最容易“失踪”的人。

 

钱没挣到，从家带的100多斤米还吃完了。

 

他们只能流浪：在大桥底下睡觉，在菜市场捡破烂。

       

     

不幸的是，好友被车撞了，没钱治病。

 

回到老家，又被儿子赶出家门。

 

后来好友住进一个亲戚家，从早到晚靠着窗户躺在炕上。

 

可是，10天后，好友死了。

 

每次想起好友，陈思都自责不已。

 

他后悔没有早点留意到好友的异常。

        

       

对生命的珍惜，好友自杀的伤痛，都成了陈思坚守的动力。

 

不过每当被问到初衷时，陈思都不提这些经历。

 

他只是笑一笑说：“哪有那么复杂。不过是第一次上桥的前一个周末，打麻将总输钱，被老婆骂了。”

 

是啊，救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因为爱自己，所以爱他人。

       

       

因为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陈思说：“连下了15天雨，可你别觉着这一年都没有太阳。”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太阳一定会升起。

 

如果没有，后天也会天晴的。

 

只要再等等就好。

参考资料：

凤凰新闻《南京长江大桥自杀者：跳桥像是一种“朝圣”》

https://mp.weixin.qq.com/s/cLA36tS9UrQUclkV9oEd5A

纪录片《天使在南京》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654y1S7kB?from=search&seid=9719289397947561750

冬呱视频《17年自费30万救下403位跳江者》

https://weibo.com/tv/show/1034:4565319281213453?from=old_pc_videoshow

NHK纪录片《自杀守望者：想一想，死不得》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NTU4ODY1MjUy.html

PS：

单篇稿费1000元征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