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查氏家族是江南人才辈出的世家望族,明清以来文宦之家,世代以儒为业,耕读为务,科甲鼎盛,康熙帝赞其为“唐宋以来巨族,江南有数人家”[1]。康熙一朝为查家鼎盛期,有10人中进士,先后任职翰林院的有5人,“兄弟三翰林”查慎行、查嗣瑮、查嗣庭更是闻名遐迩,其藏书与刻书成就斐然,查慎行之得树楼、查嗣庭之双遂堂、查嗣瑮之查浦书屋藏书与刻书影响极大,流传有序,泽被当今。
1 “兄弟三翰林”之首查慎行藏书与刻书
查慎行(1650~1727)初名嗣琏,字夏重、悔余,号他山、查田,别署悔庵,赐号烟波钓徒。浙江海宁人。
查慎行自小就受到传统教育,康熙四十二年(1703)癸未科进士。翌年奉旨特授翰林院编修,后又充任武英殿校勘官,在局二年,竣事后仍入直。康熙五十二年,因患风疾,乞休归里。家传有图籍,归田后潜心于藏书、著述,不再过问世事。雍正四年(1726),因胞弟嗣庭讪谤案,以家长失教罪被逮入狱中,次年遇赦放归。
1.1 查慎行藏书
查慎行不仅是清前期著名文学家,同时也是远近闻名的藏书家。其得树楼贮书万卷。藏书处除得树楼外,还有初白庵、窳轩等。
藏书印有“查慎行印”“慎行”“初白庵主”“得树楼藏书”“南书房史官”“海宁查慎行字夏重又曰悔余”“查慎行藏”“初白庵老人”“查夏重”“得树楼”“查田查慎行”“查氏初白”“初白庵主”“悔余”等。
至今,尚未查及查慎行生前所编书目,故今人难以了解其藏书。然而,从清代各家书目题跋中可以看出其藏书颇丰。
查慎行亦喜抄书以增益其藏书,和查升澹远堂藏书往借传抄,抄本就有数种。陈敬璋《查他山先生年谱》一卷称其“退休横谿之上,所居室日‘窳轩’,贮书万卷,坐卧其中,记事纂言,惟日不足殆,不知老之将至云”。
附:《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的部分查慎行抄本名录《傅与砺诗集》八卷,元傅若金撰,查慎行家抄本,查慎行校并跋;
《聊以备忘》四卷,题查慎行撰,查氏敬业堂抄本;《天台林公辅先生文集》不分卷,明林右撰,康熙间(1662~1722)查慎行家抄本,查慎行跋。
其所藏之书多数有题识,并考订作者生平,校订书中错误,增补缺漏,一丝不苟,见解不凡,令人概叹。
附:《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的部分查慎行批校、题跋等经眼的古籍名录
《陶诗集注》四卷,清詹夔锡撰,《东坡和陶诗》一卷,宋苏轼撰,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詹氏宝墨堂刻本,清管廷芬录清何焯、查慎行批;
《昌黎先生诗集注》十一卷,清顾嗣立删补,《年谱》一卷,康熙三十八年(1699)顾氏秀野草堂刻本,清查建龙跋并录清朱彝尊、查慎行、查嗣瑮评点;
《陶诗汇注》四卷首一卷末一卷,清吴瞻泰辑《论陶》一卷,清吴崧撰,清康熙四十四(1705)程崟刻本,清狷甫录清查慎行批校;
《瀛奎律髓》四十九卷,元方回辑,康熙五十一年(1712)吴氏刻本,清查慎行评点,马思赞、沈廷芳跋;
《敦好斋陶纂》一卷,明黄槐開辑,康熙间(1662~1722)刻本,佚名录查慎行批注题诗;
《白云先生许文懿公传集》四卷,元许谦撰,《附录》一卷,雍正十年(1732)金律刻本,查慎行校并跋;
《瀛奎律髓刊误》四十九卷,元方回辑,清查慎行评,嘉庆五年(1800)双桂堂刻本;
《清波杂志》十二卷,宋周煇撰,清初抄本,清王士祯、查慎行、朱筠、朱锡庚跋,王国维题款;
《苏诗》二卷,宋苏轼撰,查慎行辑并评,清抄本,沈廷芳批;
《陶靖节集》八卷,晋陶潜撰,明崇德堂刻本,清沈廷芳、钱泰吉跋,王学濂录清何焯、查慎行批;
《陶渊明集》十卷,晋陶潜撰,宋汤汉等笺注,清初李文韩刻本,沈廷芳跋并录清查慎行跋,何焯评;
《刑统赋解》二卷,宋傅霖撰,元东元郗(名缺,述古书作秉源)韵释、王亮增注,清初抄本,查慎行、查岐昌、黄丕烈跋;
《杜诗论文》五十六卷,清吴见思撰,清康熙十一年(1673)岱渊堂刻本,佚名录,清朱鹤龄、王士祯、徐昂发、查慎行批校;
《昌黎先生诗集注》十一卷《年谱》一卷,清顾嗣立删补,清康熙三十八年(1699)顾氏秀野草堂刻本,清查建珑跋并录,朱彝尊、查慎行、查嗣瑮评点;
《赵子常选杜律五言注》三卷,唐杜甫撰,元赵汸注,清刻本,查慎行批校并跋,山东省博物馆藏(编号:01885)。
然查慎行得树楼藏书也没有避免和历史上大多数藏书楼一样的命运,多数散落。
1.2 查慎行著述与刻书
《清史稿》本传记述,查慎行方为诸生时“游览牂牁、夜郎及齐鲁燕赵梁宋,过洞庭,涉彭蠡,登匡庐,访武夷九曲之胜,所得一托于吟咏”。与当时施闰章、王士祯、宋琬、赵执信及朱彝尊合称清文学“国朝六大家”。查慎行诗、文、词的创作除《敬业堂诗集》56卷、《敬业堂文集》3卷、《余波词》两卷外,其他著述尚有多种。据清陈敬璋编《查他山先生年谱》载,查氏于康熙三十一年(1692),42岁时辑有《庐山志》8卷,并著《庐山纪游》1卷;康熙五十九年(1720),71岁时完成《江西通志》纂修,共206卷,辑《鹅湖书院志》两卷;雍正二年(1724),75岁时著《周易玩辞集解》10卷等。
此外,诗注、诗文评类著作有《东坡先生编年诗补注》50卷、《初白庵诗评》3卷、《词综偶评》1卷。杂抄类著作有《得树楼杂钞》15卷、《渔洋山人精华录选抄》1卷。杂记类著作有《人海记》两卷、《聊以备忘》4卷、《黔中风土记》1卷、《初自庵藏珍记》1卷。经学著作尚有《易说》1卷等。
国家图书馆收藏有查慎行著述《陪猎笔记》及《初白外书》两种,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与学术价值。
附:《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的部分查慎行稿本名录《东坡编年诗》五十卷(存十卷:三十六至三十九、四十五至五十),宋苏轼撰,宋施元之注,查慎行补注;
《敬业堂杂录》一卷,查慎行撰,罗振常跋;
《敬业堂诗集》不分卷,查慎行撰,稿本,朱彝尊、唐孙华、姜宸英等评点,张载华、吴骞跋,上海图书馆有藏,入选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编号:06162);
《得树楼杂抄》十五卷,查慎行撰,稿本,《古籍珍稀版本知见录》著录;
《南斋日记》不分卷,查慎行撰,手稿本,上海图书馆存康熙四十三年(1704)正月初一至十二月二十九日,入选国家第三批珍贵古籍名录(编号:07872)。
查慎行不仅藏书颇丰、著述等身,而且勤于刻书。较著名者有:康熙五十二年(1713)刻《秋影楼诗集》9卷,华中师范学院有藏;康熙五十八年(1719)刻自撰《敬业堂诗集》48卷、《续集》6卷,北京大学图书馆、海宁市图书馆有藏。
附:查慎行部分刻本名录
《金刚般若罗波蜜经》一卷,后秦释鸠摩罗什译,康熙四十九年(1710)查慎行写本,查慎行跋,《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
《秋影楼诗集》九卷,清汪铎撰,康熙五十二年(1713)海宁查慎行刻本,华中师范学院有藏。
《敬业堂诗集》四十八卷《续集》六卷,查慎行撰,康熙五十八年(1719)查慎行自刻本,北京大学图书馆、海宁市图书馆有藏,其中一部清朱昌燕跋,《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
《敬业堂诗集》五十卷,查慎行撰,康熙五十八年(1719)查氏刻雍正增刻五十卷本,上海图书馆有藏,清翁方纲评点;
《敬业堂诗集》五十卷《续集》六卷,查慎行撰,康熙五十八年(1719)刻雍正增刻本,清查奕照批校;《慎旃初集》一卷《二集》一卷,查慎行撰,康熙间(1662~1722)查氏刻本;其中一部《慎旃二集》一卷,查慎行撰,查慎行校订,缪荃孙跋,以上均被《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
《查浦诗钞》十二卷《诗余》一卷;查嗣瑮撰,康熙六十一年(1722)查慎行刻本,浙江图书馆有藏。
《周易玩辞集解》十卷《首》一卷,查慎行撰,乾隆十八年(1753)查氏自刻本,8行18,浙江图书馆有藏。
《敬业堂诗集》五十卷,十六册,查慎行撰,康熙五十八年(1719)刻雍正年(1723~1735)查氏增刻本,香港中文大学、香港大学有藏。
2 才比“二苏”查嗣瑮藏书
查嗣瑮(1652~1734),字德伊、朗山,号查浦、晚晴、益睡翁,晚号清轩主人。浙江海宁人。查慎行仲弟。康熙十八年(1699)乙卯举于乡,康熙三十九年(1700)庚辰科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编修,荐升侍讲,与其兄同供职于翰林院。清学者、藏书家。少受业于黄宗羲,性警敏,早岁即有诗名,兼工书翰。生平游迹遍半天下,其诗精妙。名与慎行相埒,时人称之为“二查”,比作宋代“二苏”。有《查浦诗钞》《查浦辑闻》《南北史识小录》和《音韵考通》。其中《查浦诗钞》12卷,存诗1500余首,据查慎行在序中所言“所存仅十之四五耳”[2],《族谱约编》称:“德伊有异资,诗名与兄相酹,壎篪唱和,一时称为盛事。兼工书翰。健谈论,铺陈始终,听者忘倦,此一绝也[3]。”
曾参与校刊《全唐诗》,后因弟查嗣庭文字狱案受株连,谪遣关西,卒于戍所。
好藏书,名著一时。藏书甚富,惜藏书情况失载。
藏书处为查浦书屋。
查氏除藏书外,工诗词、书法,并精考证鉴定。著有《查浦诗钞》12卷、《诗余》1卷、《燕京杂诗》1卷、《查浦辑闻》两卷、《南北史识小录》12卷、《音韵通考》20卷、《唐人万首长律》等,曾参与校刊《全唐诗》。
3 受党祸之害的查嗣庭藏书
查嗣庭(1664~1727),字润木,号横浦、查城。浙江海宁人。慎行季弟。康熙四十四年乡试亚魁,康熙四十五年(1706)丙戌科中二甲第二十四名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康熙四十八年(1709)照例授为翰林院编修,康熙五十三年(1714)六月,为湖广乡试副考官,同年九月,提督河南学政。雍正元年(1723)正月,时隆科多荐举,升为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三月,教习庶吉士,任山西乡试正考官,井充经筵讲官。雍正三年(1725)四月,再由蔡挺荐升为礼部左侍郎。雍正四年(1726)出任江西乡试主考官,乡试题目为“维民所止”,其中“维止”二字被人诬陷为“雍正”二字去其首,抄家查出日记“语多悖逆”,查嗣庭受党祸之害,雍正五年(1727)在狱中自尽身亡。后查嗣庭以文字狱戮尸,亲族子弟,均受株连。曾著《双遂堂全集》,已佚,现存《双遂堂遗集》和《晴川集》,收录了他部分诗作。
好藏书,亦以藏书名闻天下。现知有《双遂堂遗集》4卷,清查嗣庭撰,查氏抄本,《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
藏书处为双遂堂、晴川阁。
因政治大案的缘故,藏书难逃散佚命运。查嗣庭藏书究竟多少,无藏书目录可考。然而,清史专家邓之诚从袁励准(珏生)侍讲处转抄了一份极为罕见的查抄清册。
附:查嗣庭海宁老家的查抄清册
《二十一史》抄本19套,又7本,共140本;抄白《明史》2本,稿本《酌中集》1套8本,又《酌中集》8本;《宋翰林燕石集》4本,《罗亨信集》1本,《唐珣集》1本,《唐文粹》2本,《十七帖述》1本,《孝义》1本,《野获编》4本,《南渡大略》1本,《熊勿轩集》2本,《声画集》2本,《辛已泣蕲录》1本,《汴围湿巾录》1本,《外篇香草》1本,《中兴御侮录》1本,《禹贡》2本,《后汉摘典》1本,《姚东泉集》1本,《唐诗》2本,《十七史蒙求》2本,《建炎朝野记》1本,《唐摭言》4本,《渔隐丛话》20本,《钱氏家宝》2本,《目科》2本,《青溪弄兵录》1本,《礼记》2本,《玉壶清话》2本,《东林点将录》1本,《幸存录》1本,《靖康孤臣录》1本,《杂录古典》2本,《陈子元书》1本,《东华集》1本,查前案学考试册24本,查氏自作诗文并帐目杂记10本,2帙作1包,《万寿颂奏疏》1本,《秋锦诗抄》1本,《尺牍》1本,拟《四书》题1本,书夹板号目1本,《丙申诗抄》1本,《秋兴集》1本,《戊戊诗抄》1本,瘦竹斋《公车新艺》1本,海汾日用帐目一本,杂录诗文二帙,以上10本2帙1包。检搜查嗣庭一应字迹书札诗文开列于后:一应新旧来往书札共133件,一伊致他人字札共17件,一切新旧家书141件,伊戚友书札共148件,一众人托带京书14件,一诗文一杂稿109件,一零星杂录时文1包,一细字小文章65张,一纸绫字对共22件,一纸笺字对共17件,一杂抄共11本,一款扇10柄。
查嗣庭著有《双遂堂遗集》4卷、《晴川阁诗》4卷、《维止录》等,浙江图书馆藏有《晴川集》抄本。
4 “兄弟三翰林”藏书与刻书特色
海宁查氏家族是江南的名门望族,把藏书的传统当作后代立身做人、立业成家的传家宝。有清一代查家以藏书闻名者不下6人。如查继佐敬修堂、查升澹远堂、查嗣庭双遂堂、查慎行得树楼、查嗣查嗣瑮查浦书屋、查为仁花影庵皆富藏书。查氏昆仲在藏书方面颇具特色。
首先,查氏昆仲藏书皆有盛名,且与其他藏书家族交往甚密。中国藏书史上昆仲皆以藏书出名,并均有藏书家之称者,海宁查氏昆仲可以为代表。查氏善于兼收并蓄家族外部的文化精华,与本邑世家大族之间形成了一个收藏网络。这在信息传播比较闭塞的时代,无疑更有助于查氏家族藏书文化的传播与发展。
其次,抄、校、著俱勤,且藏以致用。管庭芬对查慎行的藏书极为推崇。他曾为《拜经楼藏书跋记》作跋称:“国初吾邑东南藏书家,首推道古楼马氏、得树楼查氏,盖两家插架多宋刻元抄,而于甲乙两部,积有异本[4]。”
查氏家族很注重图书的实际应用,藏书致用的思想占了主导地位。通过藏书来培养子女的阅读兴趣,提高子女的阅读能力,从而提高整个家族的文化水平,保证了其家学的传承。藏书楼的建立在家族中营造出了一种文化氛围,家族藏书起到了学校和社会教育的作用,教导并延续了以文献典籍为好的文化业绩。查氏家族成员因藏书的积极利用而学业精进,查氏昆仲既是藏书名家又是文学家、学问家,著作等身,即是其典型。他们的学识同时有益于校抄、著述活动,更加丰富了家族藏书。
其三,借藏书丰富家族文化。查氏家族专注藏书,形成熏陶濡染环境。查氏出了许多名臣和名人,这在《查他山年谱》《查东山年谱》中都有记述。查氏家族子弟不仅受益于父兄的耳提面命,同辈之间也多往还,切磋学艺,诗词唱和,交流见解。查慎行与其弟查嗣瑮年龄相差无几,先是同在家中接受父母的启蒙教学,以后又都师事黄宗羲,接着又同在翰林院。他们感情融洽,交往密切,学术交流,诗词唱和,相互促进,诗名相埓。查慎行与查嗣庭关系不及查嗣瑮,但也多有往还。查慎行昆仲相互间的影响是显见的。查慎行从兄查容年长查慎行14岁,但他们的关系极为密切,查慎行曾有诗云:“兄诗工而迟,顾我速以拙。篇成必传示,瑕颣互指摘。我赏兄不疑,兄颔我蹙额……”这是昆仲之间切磋诗艺、传承学问的生动写照。像查慎行昆仲之间交流学艺、互相影响的情况,在查氏中普遍存在。即使是查氏家族的女性,在耳濡目染下也非同一般。查慎行妻陆氏是诗人兼藏书家陆嘉淑女,查克建弟兄同样也受母教益。可见在支撑起查氏藏书文化大厦的过程中,查氏妇女也起了重要的作用。
藏书活动在查氏家族向文化型家族发展的过程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藏书、校抄和著述活动,促进了家族成员读书风气的形成,培养了家族浓厚的文化气氛,形成了维系家族成员感情的特殊纽带,致使查氏家族藏书活动绵延不绝,家族人才辈出,辉煌数百年。
参考文献:
[1] 旧时袁花查氏南支宗祠堂楹联.
[2] 查慎行.查浦诗钞序[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3] 沈起,陈敬璋.查继佐年谱·查慎行年谱[M].北京:中华书局,2006.
[4] 管庭芬《拜经楼藏书题跋记》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9.
来源：《图书馆学刊》 2014年 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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