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以来，H7N9禽流感的风声骤紧，南京全城杀鸡，上海交大校园捣毁鸟巢，所有饭店均无家禽菜肴，而板蓝根又一次成为稀缺药品……。
每年的春天，或多或少总有些传染病，中国古代称之为时病，也称之为温病。这种病的致病因素，古人是不知道的，只能说是感受时令不正之气，或是外感温热邪气，明代的医生吴有性写了本《温疫论》的书，书中称之为杂气。不过，不明白这些传染病的病因，但并不意味着古代的中国人在传染病面前等死，东方自然有东方的智慧。一是预防，这不是针对病毒，而是强调个体防御，比如起居有常，不熬夜，不疲劳；比如饮食有节，不暴饮暴食，也不饿着；比如精神内守，就是情绪稳定，睡眠充足。二是治疗。虽然不知道感受什么不正之气，但是只要机体应答了，有反应了，古代的医生就有办法了，就是根据机体出现的反应，来决定相应的治疗方法。如果是寒证，就用发汗；如果是热证，就用清热，如果是虚证，就用补托，如果是实证，就用攻下……。也就是说，调动你自身的抗病能力，来达到治愈疾病的目的。虽然古代的中医也讲病因，但所谓风寒暑湿燥火的六淫是虚拟的，实质是身体的反应状态的概括而已。正如清代医生钱潢说的：“受本难知，发则可辨，因发知受”。在没有了解病毒细菌的古代，能如此认识疾病和处置疾病，可以说是非常高明的，也是非常实在的。
但是，当代的中医们可不是这样，其思想与西方医学基本接轨。H7N9刚在中国露头，马上就提出防治方案了。有提出某种抗病毒的药物的，比如板蓝根；有主张服用黄芪或者玉屏风散等预防的，还有已经什么H7N9禽流感分型施治的。这些方案的提出，我不知有何经验支撑和实践依据？据我所知，板蓝根的古代的文献资料很少，文革中大搞中草药运动时板蓝根的应用经验，其可靠性需要论证；黄芪以及玉屏风散预防H7N9病毒难道已经有了实验室依据？根据临床经验，黄芪甘温，擅长补气利水，对体质有较强的选择性，热性体质或实性体质岂可乱服黄芪？我想，在没有明确中药预防效果之前，还是谨慎地推出H7N9禽流感的中药预防方案为好。
中医面对传染病，强在治疗。按照中医治病的思路，也根据几千年中医治疗伤寒温病的经验，中医可能为H7N9禽流感的治疗开辟一条新路。请不必死盯着H7N9病毒，可以关注一下感染H7N9的患者，看看他们在疾病中的反应状态是什么？这是因为，中医治疗的不是人的病，而是病的人。《伤寒论》里面的许多配方，都是针对机体在疾病过程中的反应状态的药物干预方案，大青龙汤、麻杏石甘汤、麻黄附子细辛汤、桂枝汤、小柴胡汤、大柴胡汤、小陷胸汤、四逆汤、大承气汤、栀子厚朴汤、葛根芩连汤、白虎汤、竹叶石膏汤……，都有使用的可能。但这些方都是个体化治疗的方案。医生一定要亲临现场，面对每一个病人，才能开出对证良方。没有看到人，根据某种理论推测出某种方剂的做法是不严谨的。
根据H7N9发病的特点，符合中医所说伤寒温病的特点，因此，临床用药与慢性病完全不同。因为发病急骤，必须及早用药，甚至需要一日夜连投多剂，直折病势；因为变化快，需要及时更方，古代有“走马看伤寒”的说法，常常早上清热，晚上即改为回阳；或今天发汗，翌日攻下，甚至一方中寒热攻补，气血同治，连环紧扣，枪法不可乱。因为个体差异大，必须因人而宜，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变法奇方，也常常有之，切忌先有一方案横于胸中，目中无病人。可见，如上所说的这种治疗急性传染病的模式，是无法在当下中医门诊进行的，必须住院。在古代，常常是医生留宿于病家，日夜看护，甚至亲自煎药喂药的，记得晚清常熟名医余听鸿先生在治疗一位重症患者时，曾留宿病家，“衣不解带半月”。急性病重症治疗时机稍纵即逝，容不得医生睡觉啊！
这些天，我有些焦虑，因为没有机会到第一线。凡是真正的军人，必定喜欢打大仗硬仗；凡是真正的医生，也绝不会害怕大病重症。如果H7N9病毒肆虐中国，我希望中医界组织“敢死队”，擅用经方的医生们最好相对独立，犹如当年台儿庄大战时的“大刀队”。经方就是一把把白光闪闪的大刀，会让病魔胆颤。用经方，如用大刀，必须短兵相接，必须近距离作战。我们期待这种机会。
2013/4/12写于赴新加坡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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