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历史，往往是由一片片拼图组成的”，读罢《百年家国：唐家故事》，印象最深的便是这句。
说起近代史上的唐家，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会是广东香山县（今中山与珠海）唐家。当年的唐家湾乡人，借助临近澳门的便利条件，纷纷跨海出洋。在当年上海滩的买办群体中，唐家人也举足轻重，最出名的当属轮船招商局、上海机器织布局等洋务企业的重要创始人之一——唐廷枢。后来容闳主持幼童留美，唐家人也最为踊跃，其中包括后来的民国首任总理唐绍仪、清华大学首任校长唐国安等。
《百年家国：唐家故事》所记录的则是另一个传奇唐家——广西桂林灌阳县唐家。
广西桂林灌阳县▲
从中法战争、甲午战争至抗日战争，灌阳唐家都出现了卷入历史风暴中心的人物，如唐景崧与唐镜沅等。从晚清的进士翰林巡抚知州到民国的学者教授国军将士，百年风云尽在其家史中展现。作者何倩是美国纽约市立大学心理学学士、社会学硕士，加拿大温莎大学社工硕士。作为灌阳唐家后人，她根据家族前辈口述、唐家族谱和县志等一手材料，系统整理唐家故事，书写祖辈与大时代变局的交织。
无论香山唐家还是灌阳唐家，在那个大时代中都曾竭尽所能、矢志救国。香山唐家人远渡留洋，睁眼看世界，回国办实业，至于留美幼童对中国近代历史进程的极大推动，更早已是史家公认。灌阳唐家同样名人辈出，唐景崧在中法战争时请缨作战，甲午战争时为保台孤臣泣血；唐镜澄随唐景崧抗法、保台，秘密掌管江湖武装，涉入戊戌变法、辛亥革命等事件；唐超寰随李明瑞北伐，率部参加南宁保卫战；唐现之师承陶行知，为广西教育界“八怪”之一，筹办广西师范大学前身；唐肇华为李四光、余青松、丁绪宝爱徒，夫妻携手抗战，终身执教育才；唐荣珍随夫奔赴抗战前线，亲历台儿庄大捷……这部荡气回肠的家族史，书写着近代中国的艰危与希望。
灌阳唐家名气最大的人物当属唐景崧。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年少时读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的《孽海花》，唐景崧于书中多次登场，作者曾朴赞他“替民族存亡争一线”，“是个赴义扶危的豪杰”。
1842年1月8日出生的唐景崧，1865年得中进士，选为庶吉士，后授吏部主事。后来唐景崧的两个弟弟唐景崇、唐景崶也相继中进士、点翰林，遂有“同胞三翰林”的佳话。
光绪八年（1882年），法国入侵越南，唐景崧自请出关赴越南招刘永福黑旗军。光绪九年（1883年），中法战争爆发，唐景崧率领景字营在越南北部抗击法军，后被清廷赐号“霍伽春巴图鲁”，提拔为福建台湾道兼按察使衔。光绪十三年（1887年），他正式赴任台湾，光绪十七年（1891年）迁台湾布政使，光绪二十年（1894年）署理台湾巡抚。
甲午战争期间，唐景崧被台湾军民推举为抗日首领，但毕竟书生出身，作战不利，终至局面无法挽回，无奈仓惶离台，清廷也勒令他休致回籍。关于他离台内渡一事，有人责之为逃跑，难免过于苛刻。是否“卷款而逃”的公案，当时也让他饱受非议，一世英名尽丧。不过近年学界多番考证，所谓“携银”是官府库银，职责所在，不得不携，唐景崧反倒还因此放弃了私产。
唐景崧晚年居于桂林，曾支持维新，主持广西体用学堂教务。也热心于戏曲革新，改良桂剧。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唐景崧病故，享年61岁。一般认为他去世于广州，但何倩在书中写道，唐景崧到底是在桂林还是广州去世，仍有争议。
书中写道，如果唐景崧真的是在出行广州时去世，那么：
“应该与慈禧1902回銮后开始推行新政有关。经历了巨变的慈禧，痛定思痛，决心变革救亡，新政的力度和深度都超过了戊戌变法，让唐景崧看到了希望。他始终还是心怀报国大志，不甘心无所作为，即使已身感不适，还是带病出行。这就是传统士人特有的家国情怀使然吧。从越南抗法到甲午保台，从戊戌变法到庚子勤王，贯穿一生。”
唐景崧的跌宕人生，离不开“爱国”二字。中法战争时，他不过一介闲官，却能冒着丢官去职、瘴死域外的巨大风险，奔走于战场，沟通不同力量，又以文人之躯奋战于最前线，极是可贵。
书名：《百年家国：唐家故事》
作者：[加] 何倩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品方：新民说
出版时间：2021年9月
定价：88元
也正是从唐景崧开始，灌阳唐家人承继家风，前仆后继，奔走于救国之路上，或从政、或从军、或办实业、或治学、或投身教育，以自己的方式推动这个古老国家的改变。
家族史写作已成潮流，它与近代史的交织，在“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里的沉浮，都有足够机会让文本变得丰富。唐景崧是《百年家国：唐家故事》作者何倩的外高祖父，传奇离她从不遥远。从小的耳濡目染，还有各种资料，加上作者秉承家风的文史学养，让这本书变得丰满立体。
灌阳唐家的历史，是家国情怀的呈现。那些点滴努力，或许付之流水，但更多仍是汇入大海，成就巨浪，就此改变中国。
最让我感动的当属唐现之的故事。他一生致力于乡村教育和师范教育，1932年筹办广西省立高等师范专科学校（现广西师范大学），1937年创办桂林师范学院，跌宕岁月中矢志不改，即使遭遇不公，也忍辱负重，一心春风化雨。他是独生子，在堂兄弟姐妹中最为亲厚的便是堂弟唐肇华，也就是何倩的外祖父。曾任广西师范大学副校长的唐肇华，是何倩最可靠的家族史资料来源。他一生沉浮，晚年沉默寡言，但却与何倩有过多个通宵的倾谈，显然是对这个喜爱历史与写作的外孙女寄望极深，希望她能留住家族脉络下隐藏的种种印记。
显然，何倩做到了。
图源 |网络
作者| 叶克飞
编辑|二蛋
本文首发于《南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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