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律师和当事人谈案,说到哪个份上,确实是个学问。
我之前和一个经验丰富的前辈出门谈案,席间客户突然问到,像这样的类似的案子有判决吗?到哪里去查?
我正准备回答,他说,我们有一些律师工具,可以检索归纳类似的案例。签完合同以后我会把类似的案例发给你的。律师挣的是信息差的钱。不能说这样的律师不道德,我们就是吃这碗饭的,这么道德的话手把手去教当事人自己做案子好了,说不定大部分的案子他们都能自己搞定。但是我最近又有一个新的认知。有些当事人来找到我的时候,已经问过十几个律师了,加上自己比较勤奋,案例乃至庭审直播都看过了,这时候你不跟他细说,是很难拿下案件的。尤其是青年律师,客户问的其他律师里,不乏比你年长、比你经验丰富、甚至报价更低的。有时候案件情况不跟他说清楚,当事人肯定优先选择年长的律师,毕竟看起来经验丰富。这时候你跟他详细解答、说明这是一个法律关系简单的案件,但是需要非常细致认真的工作。他反而会觉得:噢!原来案件不过如此,请一个老律师,未必会亲自认真做,还不如请一个负责一点的律师,年轻一点也没关系,毕竟这是比较常规的案件。无论你有没有这个技术能力,我都建议青年律师不要单独谈案。原因大概有以下几点:
1、单独谈案和组团谈案,报价肯定是不一样的,青年律师本来就势单力薄,而且在事关重大的法律事务上面,当事人都很谨慎,别说报价报不报的上去了,可能想把案子拿下来都难,想要低价竞争人家都不放心把案子交给你。2、出于对自身风险的把控,多和同行尤其是前辈合作。青年律师的经验还是相对欠缺的,稳妥起见没什么不对,多一个人参与集思广益,无非是钱少赚一点,路走得长远最要紧。(因为这里说的需要谈案的青年律师,默认是独立律师,单打独斗尤其需要控制风险。有师父的直接做师父的案子好了,也谈不上案件承接)神秘感的制造,是需要强大的背书制造想象空间的。那些老律师,给客户提供了案件之外的其他信息量:名校背景、XX年实务经验、XXX协会的主席,甚至还有XXX关系。你以为他们不说,其实他们“已经说了”,只是采取了一种更具备想象空间的表达。在谈客户的时候,他们都在疯狂输出信息:装潢贵重的办公室、办公室挂满了墙面的荣誉证书和著作、豪华的汽车名表、端茶倒水举手投足之间的淡定、谈话之间的气场……简直是疯狂输出啊,他们已经不需要谈案子了,只需要判断走势、表达案件的可行性、其他的内容当事人自己会脑补的。而这时候的你,刚刚入行,啥也没有,你还不分析案子,还不说,这不完蛋吗。(至于你要是不会说,那这案子你还是别接了,说都说不出一二,承办案件委实有点勉强了,还是不要自砸招牌)其实从这个角度讲,青年律师的磨炼历程,就是从“要多说”,变成“不必说”。你需要把越来越多的经历和成就,转换成头衔,转换成你不必说的背书和底气。
你要是问我律师谈案要说到哪个份上,我会说:说得越少越好。因为这不仅仅关系接案,还关系到后面的案件承办、当事人心态的把控,所以说得越少越好。但是这个前提是说得少客户得拿下来啊,否则不是白谈吗。而我鼓励青年律师谈案的时候多说案件细节,本质上是我们不要强行去说服对方一些我们不具备的东西。刚刚入行几年,谈经验,谈人脉,都是瞎谈,我们不必强行去制造我们没有的那些素质,去坦诚那些我们能够做到的事情就好了。并且年轻律师能够接触到的案子,本身可能就是难度不大的,你不跟当事人讲清楚,他可能觉得自己也能做。你要知道你的优势在哪。对我们青年律师来讲,我们可能做一个案子的精力更加充分,更亲力亲为,价钱上性价比更高,沟通更顺畅。1、你虽然远谈不上是最好的律师,但是你在某个层面上有优势。2、这个案子其实用不上很大的律师,所以具备某某条件就足以解决,还省钱。其实就是:你不是最好的,但是你很合适。你把这个给客户传达到位就可以了。这里插播一句:不做,总比做砸了强。青年律师不要勉强接案,不要觉得案子接了你就能做下去。我当然知道做案子不过就这些门道,能够吃下来,后面跟同行合作一下,也能做完。但是你拿不住的案子,后面客户你也必然拿不住,即使跟同行合作,那案件的过程中大家什么水平客户心知肚明。而且做完和做好的区别很大,结果看似差不多,但是我是做客户的人,我更关注这个过程中给客户带来的实际结果和这个过程中传达的东西。有些案子接不下来,就算了,宁愿这个客户先养着,不要勉强成案。甚至对于有些案子来说,你不做反而更好。因为你不做,就不会出错,后面承办的律师,总会有沟通或者处理方面有摩擦的地方。你只需要前面坦诚跟客户沟通,为他设身处地的着想,后面他总有回过头来找你合作的机会,你的客户其实从没有丧失过,真正的失去是失人心。
司法部和全国律协明文禁止律师对案件结果进行不当承诺,我们都知道不能承诺案件结果。
并且我也不认为承诺结果是一个好的谈案方式。草率承诺,看似缓解了心急如焚的当事人一时的心理需要,随着合作加深、案件进程、当事人的逐渐冷静,再回想起先前的承诺,会有不同的想法的。
所以有的律师是没有回头客的(可能他们也不想要回头客了,毕竟有些法律产品偶发性强,错过这次没下次),但是这不单纯是回头客的问题,这还关系到口碑。
接案是一个步骤,结案是一个步骤,积累信任更是考验为人处世方方面面。案子接不下来不丢人,做不下去、留不住人、沉淀不下信任,才是笑话。
所谓真诚,坦诚,不单单体现在话术上,还包括尊重当事人的智力和判断,不要把丢案的原因简单地归结为有没有关系和有没有给他们打包票。很多时候其实案子接不下来,大部分原因还是火候未到。
当事人很多时候并不是单纯觉得你没有给他承诺,而是感觉你对整个案子都不肯定,不自信。我们虽然不能承诺结果,但是对案件的分析和判断,还是应该有的。
有时候当事人没有委托是有很多原因的,可能是他们经济能力因素,或者机缘巧合遇见了更合适的律师,不必过于为难自己。
我看见的大部分成案,其实和当事人心态息息相关,有些案子大家技术层面的差别不大的。你要能把控和当事人之间的关系,而这种关系不一定是要跟他做朋友,但是他一定要信任你。因为大家可能冥冥之中知道很重要,但是不知道重要在哪里,更不知道如何提升。因为这件事更多的还是社会阅历的范畴,是情商的范畴,是表达能力共情能力和理解能力。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如何进行锻炼,但是有几个方向可能可以参考:
从既成的信任关系入手。比如同学,校友,亲朋好友,这些本来就是你一个圈子里的,不涉及向上向下兼容的问题,也积累了多年的信任基础,利用好边缘关系,慢慢向外扩展。从成功率高的案子入手。我觉得自信没有无缘无故的,自信就是你做成过事情,成功得多了,你知道下一次做,也还是能成,就是自信。所以年轻律师不要一上来就做一些自己没把握的案子,或者做了很影响信心和情绪,给当事人都不好交代的案子。接案有时候简直就是虎口夺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个当事人来找你的时候,可能已经问了很多律师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成功接案,意味着你已经赢过很多人了。谈多了慢慢就会有经验和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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