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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王朝巅峰时有多少附属国?
19世纪中后期的朝鲜军队

1882年,朝鲜政局发生变乱,作为朝鲜的宗主国,清国派兵前往“调停”。

事情从十八年前讲起。1864年,朝鲜傀儡国王李昪去世,国王无嗣,年仅十二岁的李熙继位,其父李昰应摄政。由于李熙是王室旁系,李昰应此前被封为兴宣君,故称兴宣大院君。九年后,李熙亲政,李昰应短暂转移幕后,面对一个天赋异禀的阿斗,李熙的老婆闵妃乘机掌握朝政大权。

闵氏年轻,当政后思想不那么保守,对清廷也不像李昰应那么感兴趣,政策转向亲日,还训练了一支新军,由日本人担任教官。有了新军,旧军处境变得极为尴尬。

1876年2月,朝鲜被迫与日本签订《江华条约》,时有闵氏党同伐异,大肆培养个人势力,朝鲜政局内部积怨极深,尤其是失势的李昰应,越看这个儿媳越觉得不爽。1882年7月,积蓄已久的矛盾终于爆发。旧军发生哗变,拿起武器杀向闵氏集团,处死日本教官,打砸日本使馆,闵妃乔装逃到同族的闵应植家中避难。李昰应不失时机,抓住机遇,重新掌握政权。

朝鲜首都汉城顿时一片混乱。

是为“壬午之变”。

时在天津的朝鲜大臣金允植和鱼允中得知消息,请求清廷即刻出兵,赴朝戡乱。署理直督张树声命吴长庆率淮军六营、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率军舰三艘,急赴朝鲜。

以上操作,正是基于二者牢固的宗属关系。

什么是藩属国?什么又是宗主国呢?

通俗讲,就是小弟和老大的关系。每到逢年过节,小弟拿着本国土特产千里迢迢来孝敬老大,与其说是保护费,不如说是一种象征性仪式。老大高兴了,大手一挥,赐封几个头衔、写上几幅墨宝,顺便再给点零花钱——一般比保护费还多——给钱的同时,老大拍胸脯保证,哥几个在道上混讲的就是义气,以后谁欺负你跟哥说,哥替你摆平!小弟有人撑腰,顿时安全感十足,死心塌地跟着大哥混,一混就是一两千年。其中这宗主国的大哥角色,自然是中国;周围若干小弟,被称为藩属国。

这种宗属关系也被称为朝贡体系。

在中原历代帝国的心目中,他们其实看不上这群小弟,称他们为“夷”,而自称天朝上国。即使如此,中原统治者们还是会认真处理与他们的关系,不在乎他们拿那点土特产,也不在乎撒出去的那点小钱,提高政治威望和国际形象,满足万国来朝的自豪感之外,更是为了一个安全感。

做老大的也需要安全感?

这要从地缘分析。拿此时的清朝来说,他们曾经也被称为夷,逆袭成功后,自视老大,管理小弟也很到位。清帝国的藩属包括两类:第一类为蒙古、西藏、新疆、青海等地,清廷称其为藩部,这些地区属于中国领土,为了有效落实民族政策,中央专门设有管理少数民族事务的机构——理藩院,藩部即由理藩院管理;第二类便是属国,官方承认,有遣使敕封之实。按距离和亲密程度来分,清朝属国主要包括朝鲜、琉球、安南(越南)、缅甸、暹罗(泰国)、廓尔喀(尼泊尔)、南掌(老挝)等国。此外,一些中亚国家阿富汗、哈萨克(哈萨克斯坦)、安集延(乌兹别克斯坦)乃至苏禄(今属菲律宾)这些太平洋岛国也乐呵呵跑过来套近乎。

1820年清朝地图

那么,中原王朝到底有多少个属国呢?

中原政权的藩属国传统分布区与汉文化圈基本重合,地理上为环中国带,主要分布于西域和南亚。汉朝约四十个左右,主要以西域小国为主,如“西域三十六国”等藩属小邦。明朝最多,万历《明会典》中“诸番国及四夷土官朝贡”记载,包括朝贡、藩属、附属、赠贡、屏藩等类,性质不那么纯粹。何故?当时海外贸易发达,部分属于商业行为,但上国思维一向是:只要带着东西来,不管是不是贸易,都算朝贡。小国嘛,谁让他们那么贫瘠呢?正因如此,《清朝通典》中记载清朝藩属国约四十个,《嘉庆会典》记载约有二十个,除了朝鲜、琉球、安南这种传统属国,据龚自珍总结,还包括荷兰、英吉利、意达利亚(意大利)、博尔都噶尔(葡萄牙)等“西洋诸国”。相对于以上载录,《清史稿·属国》相对公允,明确列传者有十七个,即上述所列之国。

龚自珍是近代有名的经世派思想家,曾任清朝礼部主客清吏司主事,工作职责之一,便是负责朝贡事宜。不难看出,他提及的“西洋诸国”,基本都是欧洲海上强国,最早开始全球探险的海上贸易大国。其实这些国家也就是跑到中国做个生意,顶多见皇帝时行个跪拜礼,清帝国便把他们视作“朝贡”。严格讲,有“遣使敕封”事实方为属国,如朝鲜、琉球这种真·属国

回到前面话题。虽然这些国家都一口一个哥,做哥的却把他们分为三六九等,朝贡国君主一般封国王,藩属国君主则多封为汗(顺治年间,清帝国还一厢情愿“封”俄国沙皇为察罕汗,视之为偏远藩邦)。关系近,有利用价值的就和你好好处,不但有经济往来,还会派常驻代表,通商、移民、帮你“处理”内政,只要你愿意,都可以谈。至于那些远道而来的,平时都不怎么走动,不好意思,你大老远来一趟都那么费劲,还有什么利用价值,给你写几个字、弄块匾拿回家就够抬举你了。但共同点是,无论关系如何,只要是官方认可的属国,他们一般都会定期朝贡,新王即位也要接受中原皇帝册封,一个威望增强、满足虚荣,一个被天朝眷顾、地位提升,回到家双方都很自豪,简直就是双赢。

说到利用价值,也便切入安全感的正题。

换句话说,这是一种国防思想。《左传》中有最早体现:“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诸侯;诸侯守在四邻,诸侯卑,守在四境。”简言之,即张之洞主张的“守四境不如守四夷”。蒋廷黻在《中国近代史》中引用晚清翰林周德润的一段话:“臣闻天子守在四夷,此诚虑远忧深之计。古来敌国外患,伏之甚微,而蓄之甚早。不守四夷而守边境,则已无及矣;不守边境而守腹地,则更无及矣。我朝幅员广辟,龙沙雁海,尽列藩封。以琉球守东南,以高丽守东北,以蒙古守西北,以越南守西南:非所谓山河带砺,与国同休戚者哉?”最后,蒋廷黻指出:“在历史上,属国是我们的国防外线,是代我守门户的。”

疑惑迎刃而解。

藩属关系果然很重要,它们就是那二百海里的专属经济区,疆域国界是主权线,周围属国是利益线,唇亡则齿寒,为使主权线免受侵犯,利益线必须守住。

因此,属国有矛盾,得去解决。

晚清倭人

朝鲜这场壬午兵变是有历史渊源的。

民国戴季陶说过:“中国强,日本就是妾;中国弱,日本就是贼。”可谓一针见血。其实不止中日,整个国际规则就是这样。两国虽一衣带水,关系却因时而定,中原政权国力强盛时,日本服服帖帖、睦邻友好,一旦中原王朝更迭、国势低迷,日本的趁火打劫随之而来。近代日本就是这么个角色,凡是关乎邻近国家主权的国际纠纷,几乎都少不了它,这次也不例外。

明治维新后,日本迅速崛起,军力增强,私欲膨胀,自诩优等民族,号称东亚头号大国。心理学上讲,穷人一旦得势往往会变着花样作威作福,把以前的委屈补回来。日本的情况与其是一个道理,练过两三招葵花宝典,就想在别人身上试试威力。作为它的邻居之一,清帝国是一头瘦死的骆驼,多少让人有些生畏。柿子先拣软的捏,选来选去,目标锁定朝鲜。

日本的扩张计划没从中国本土开始,先是地缘关系——琉球、朝鲜及中国的台湾岛更近,是天然的绝佳跳板;其次是信心不足,万一冲动起来,打到一半才发现打不过,丢人事小,雄心受挫,国力也会大减。所以,对待朝鲜和清国,日本的计划是有区别的,相当于摸着石头过河。对朝鲜有恃无恐,对大清则小心试探,直到甲午年才孤注一掷,举全国之力与之开战。

中日两国的外交往来源远流长。《后汉书·东夷列传》有载:“建武中元二年(公元57年),倭奴国奉贡朝贺,光武赐以印绶。”这枚印绶就是有名的“汉委奴国王印”。“委奴国”即日本统一前的若干小国之一。可见自秦汉以来,日本虽不曾为中原王朝的属国,却一直都是中国的“铁粉”。蒙元灭宋后,汉政权走下神坛,日本也开始不那么安分,碍于当时元朝火力太猛,日本只有防御之力,忽必烈两次攻打日本,若非海上遭遇台风,日本后果不堪设想。待到元朝式微,日本便跃跃欲试到中国骚扰,但多是民间的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明朝建立后,倭寇们开始在我沿海大规模打游击,明王朝也开始了新的任务——抗倭

放着好好的小日子不过,出来当强盗,风吹日晒,身体素质不好的还可能晕船,吐得不省人事,干这行也着实不易。既然如此,倭寇们为什么还要受这份罪呢?

一是明朝的禁海令,让有着悠久历史的中国沿海经济遭受毁灭性打击,从事海外贸易的中国渔民“市通则寇转为商,市禁则商转为盗”,以海为生的倭人也面临同样的羁束。出于共同利益,二者互通款曲、联合行动亦不鲜见;二是日本国内长期的经济矛盾,直白讲也就一个字,穷!物质决定意识,国土狭小,资源贫瘠,政府遂有“不甘处岛国之境”的想法,由此滋生了扩张欲望。日本的“民族传统”就是这样形成的,说好听点,这也是一种忧患意识。

妾也当了,贼也畏畏缩缩做了几百年,1868年明治维新后,日本扬眉吐气,不但对清帝国这个庞大而没落的邻居不服气,对整个亚洲都不服气。它开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欲图独霸东亚,连主宰世界都幻想过。终于在这一天,这个曾经长期闭塞落后的岛国民族向世界露出了獠牙。

中华文化圈的政治秩序至此开始瓦解。

参考文献:

《清史稿》

《光绪朝实录》

蒋廷黻《中国近代史》

《清季中日韩关系史料》

《茅海建论清朝的宗藩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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