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王朝的气数已尽，他纵有三头六臂又能奈何？

文/帝国的脸谱

史籍中关于公子婴的记载少且模糊，甚至连他是胡亥的兄弟还是侄子在史学界都颇有争议，莫衷一是。不过，透过史籍中的零星记载，我们看到他的心肠倒还不坏，朝野关于他的评价也还不错。

前210年，秦始皇去世，胡亥在赵高、李斯帮助下登上皇位，同时逼死公子扶苏，又囚禁了蒙恬、蒙毅兄弟，即将问斩。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子婴向秦二世胡亥劝谏道：“我听说过去赵王迁杀死他的贤臣李牧而改用颜聚，燕王喜暗用荆轲之谋而背弃与秦国的盟约，齐王建杀死先世忠臣而改用后胜的计谋。此三位国君，都是因为改变旧规而至丧国辱身。蒙氏兄弟乃是我大秦忠臣良将，身为国君的您却要诛杀他们，我认为不可。草率者不可以治理国家，独断者不可以保全国君，至于诛杀忠良重用奸佞，则内使群臣人心涣散、外使将士斗志丧失，所以蒙氏兄弟不可诛。”

虽然二世未听公子婴的劝谏，最后杀死了蒙氏兄弟，但公子婴能向二世说出这一番药石之言，说明他既有超人的远见，又有过人的胆识，还有满心的仁厚。就连阴险毒辣如赵高者，在准备谋杀二世另立新君时对阎乐、赵成都说：“子婴仁俭，百姓皆载其言。”可见公子婴在大臣和百姓之中的口碑也是相当好的。然而，这样一位有德有才有识有誉的人，他成了秦国的当家人之后，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吗？

公子婴杀死赵高当上秦王后，随即做了两件大事，一是诛杀赵高家族及党羽，二是调兵遣将，把最后一点精锐发往刘邦过了武关后进逼的峣关坚守。而此刻，刘邦安营扎寨于峣关前，正打算带着他的精兵强将进攻峣关。张良听后，觉得不妥，他说目前秦军还有精兵不少，草率强攻，恐致失败。他打听到峣关守将是一屠夫的儿子，或能以金钱收买（这是什么理论？）。他向刘邦建议，一方面派人带着金银珠宝去向守将行贿，另一方面派兵到峣关附近的山上插满军旗，让秦军误以为满山皆是楚军，双管齐下，逼守将投降。

刘邦最大的优点就是从谏于流，他按照张良的建议，一边派兵上山插旗，一边安排三寸不烂之舌郦食其带着大量珍宝，去峣关收买守将。虽然张良关于屠夫的儿子一定见钱眼开的理论含有偏见，但守将看到郦食其送来的大量珍宝后眼里放出光彩倒是不争的事实，加上有军士报告峣关周围漫山遍野都是楚军，自己出去一看，果然。所以，在这进退两难之际，守将没有选择费力不讨好的固守，而是选择了既能发财又能保命的投降，他答应了郦食其的要求，决定与刘邦一起倒戈起义。

然而，就在刘邦听到这个好消息打算安排郦食其重新入关与守将签订和约时，张良又不厌其烦地出来谏阻。张良的意思是，收买守将不过是整个夺关过程中的一个小手段，因为目前收买了守将，他答应了投降，但万一秦军中负隅顽抗者甚众呢？如果秦军杀将生变，那可能夺关不成，反受其害，不如乘守将麻痹大意之机，杀其不备。

刘邦真的又听从了张良的建议，安排大将周勃领军悄悄翻过蒉山，绕至峣关后面偷袭秦军的大营。周勃是沛县人，刘邦老乡，从小以编织蚕箔（养蚕器具）为生，因擅长吹箫，也经常在丧葬事中充当乐工，后来习武，弓马精湛，闻名乡里，追随刘邦后，命为“中涓”，英勇善战，战功卓著。

峣关守将正在大营安心等待刘邦进一步的招降封赏呢，忽然间营外杀声顿起，不知哪里军队铺天盖地杀进营来，只得仓皇应战。刘邦随即又领军攻击过来，两军夹击，守关秦军迅即被打败，峣关攻破。峣关攻破后，刘邦率大军向秦都城咸阳进发，在蓝田县南遇到秦军阻击，楚军顺势发力，扑杀过去，秦军战败，将士们纷纷逃窜，楚军一路滔滔，直抵灞上。

公子婴当上秦王后，从他收拾赵高残余、调兵遣将、准备改元等一系列事情中，似乎有整顿朝纲、重振秦国的梦想和举措，但得到楚军攻破峣关、抵达灞上、直逼京都的消息后，他彻底惊慌了，召集那群曾经在赵高淫威下被磨得毫无己见的大臣们商议，他们更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束手无策。公子婴见外无强将，内无贤臣，孤掌难鸣。此时又正好屯兵灞上的刘邦派人送来劝降书，公子婴不禁长叹一声，降吧！于是，公子婴素车、白马出城，手捧玉玺，在路边迎接刘邦，然后双手把传国玉玺连同他那曾经辉煌于世的大秦帝国，一并呈送给了刘邦，至此，秦朝灭亡。

贾谊、司马迁均认为，秦国灭亡，关键是大臣不可信任，假使公子婴有哪怕只是“庸主之材”，仅得才德平平的大臣辅佐，关东虽乱，秦国的地盘还是可以保全的，宗庙的祭祀也不会断绝。然而，班固觉得此说可笑，是贾、马二人“不通时变”的结果。班固说：“贾谊、司马迁曰：‘向使婴有庸主之才，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秦之积衰，天下土崩瓦解，虽有周旦之材，无所复陈其巧，而以责一日之孤，误哉！”是啊，河已开决、屋已沉基、病入膏肓，指望一个仅当了四六天秦王的人起死回生，无异于痴人说梦！一个王朝的气数已尽，莫说是“周旦之材”，他纵有三头六臂又能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