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县为什么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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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县，一个位于鲁西南的小县城。

从今年四月中旬起，这个原本寂寂无名的山东小城突然全方位地展现在大家面前，在互联网上风头无量，火得一塌糊涂。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网名叫“大硕”网络主播，在直播的时候经常用曹县方言大喊“山东菏泽曹县，666，我的宝贝！”

网络主播大硕宣传曹县。来源/腾讯视频

魔性的语句、磁性的嗓音、非常有辨识力的外形，这一短视频迅速在各大平台流行起来，曹县由此走向全国、走向世界，甚至成为“宇宙中心”。

千年古都、人杰地灵

曹县的历史可追溯到夏朝。

彼时，在其境内有莘、亳邑和贯三个小国。

商朝时，曹县作为开国之地，被历史学家称为“华夏第一都”。今天曹县火车站广场，就立着一座刻有“华夏第一都”的大鼎，告诉人们它曾经的辉煌。

在之后历史绵延的长河中，随着朝代变迁，曹县名字改来改去，区域分分合合，至南北朝的北周宣政元年，改名曹州。这是这片土地首次姓“曹”，并基本沿用至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曹县先属菏泽，后归济宁，之后再次改属菏泽。

如此悠久的历史中，曹县为中华民族贡献了很多风云人物。比如，以工作勤奋敬业、“三过家门而不入”闻名的治水英雄禹，其母有莘氏就住在今曹县莘冢集一带，他的妻子涂山女则位于县城南土山集一带。

商朝五代老臣、著名贤相伊尹是曹县人；战国初期著名军事家吴起；西汉时期农学家、著有我国首部农业著作《氾胜之书》的氾胜之；还有5岁即写出“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的唐末农民起义首领黄巢都是曹县人。

在今天的曹县境内，留有大汶口、龙山、岳石等文化遗迹，均为尧、舜、禹中原活动之地。伊尹墓则位于县城东南大集镇殷庙村。据传伊尹活了100岁，被安葬在商汤陵寝旁。伊尹实际上不光在政治上很有才干，空闲之余还喜欢钻研厨艺，称得上中华民族最早的“食神”了。

不过单论文化底蕴，在齐鲁大地，曹县算不上突出。山东省内随便拉出一个县来，都能够与曹县PK。说到底，走红是给有准备的城市的。曹县的红，背后是当地的两大产业。

两大产业，撑起流量担当

曹县的两大产业，都很有特色，一个是棺椁，一个是汉服。不光有特色，某种程度上，这两个产业在市场上处于“垄断地位”。

先说棺椁，这一产业主要集中在曹县西北角的庄寨镇。之所以如此，得益于两大因素。

其一，该镇紧挨着河南兰考县，1962年，焦裕禄被调到河南省兰考县当县委书记，为防风沙，他组织兰考人大规模种植泡桐。曹县与兰考县紧挨着，也成为中国有名的泡桐之乡。

泡桐这种木材生长周期短、木料轻便、不易干裂，打家具一般不太合适，兰考人对其使用是用来制作传统乐器，曹县人则独辟蹊径，他们发现日本人有连人带棺椁一起火化的习俗，泡桐树易于燃烧的特性使其特别适合制作日本人所需的棺椁，于是曹县人就用泡桐来打棺材出口到日本。

其二，庄寨镇自古就传承木雕手艺，还申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泡桐木质偏软、易于雕刻，加上高超的木雕工艺，几乎满足日本人对棺椁的全部要求，双方合作由此开始。

最初，这种合作模式是点对点，主要是个体户规模，后来因为在日本打出了名气，再加上日本社会老龄化严重，对棺椁的需求持续走高，棺椁业在曹县逐渐形成了“产业链”，生产棺木的厂家越来越多，棺木的产业化越来越明显，棺木成本越来越低，档次越来越高，生产线越来越强大。为更好地服务客户，当地人还学习日语，了解日本文化习俗，制作出更符合日本人心理需求的产品。

2017年，日本东京电视台曾以《不可思议的世界》为题，专门派人到曹县实地调查，做了一档日本殡葬生态的节目，其中提到：90%的日本棺材，来自于山东曹县。所以网上流传一句话叫做：得中原者得天下，得曹县者得地下。

日本电视台的报道

当然，曹县人也没有把自己的木雕手艺仅仅局限在棺材上，借助于电商平台，他们的木雕产品如木艺木制酒盒、木质置物架等，在海外很受欢迎。据曹县政府官网的数据显示，曹县木制品的网络销售占电商的40%以上。还有一个曹县老板，利用泡桐木的脆弱性，制作了“一踢就断”的跆拳道板，结果在海外赚到了上千万元。

另一大产业是汉服，核心地带在曹县东南的大集镇。21世纪初，郑州青年王乐天穿着自己花钱订制的汉服走上街头，被当时的人们视为怪物，但确实引发了媒体关注，汉服开始全国范围内复兴起来，曹县人从中找到了新的商机，并将其发展成为该县的另一大龙头产业。

不过，早期汉服圈，主要是讲究个性化、定制化，这使得汉服价格居高不下，动辄成千上万。曹县的汉服则走大众平价路线，一件汉服只卖几十块，甚至几块钱。低廉的价格让其迅速占领了学生和新人爱好者市场。

一方面价格低廉，有利于汉服的推广普及，对“汉服热”起到了助推作用。尽管业内人士认为曹县汉服是“山寨”“低端”，但对大多数汉服爱好者而言，低价汉服既满足了尝新的心态，又降低了穿着成本，一举两得。

相较于广东、杭州、成都等具有先发优势的南方汉服企业，成本是曹县汉服最大的竞争优势。在从县城到大集镇的一条约10公里长的主干道上，集中了一条包括设计、打版、刺绣、包装、销售等核心环节的完整的服装产业链，包括给工人们提供的生活和工作配套服务的企业也分布在道路旁。当地两层楼三百平方米的年租金在2万元左右，20多家快递公司在此集聚，这些都为曹县汉服走中低端的价格战路提供了最有力的支撑。目前，曹县拥有汉服产业链的商家超过2000多家，占据全国同类市场的三分之一。

相对轰轰烈烈的大集镇和庄寨镇，曹县的县城倒是显得比较落寞，汉服和棺椁两大产业在此基本看不到影子，快餐店、服装店，以及林立的建筑工地，使得它看起来与全国大多数县城并没有多大区别。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又是正常现象。因为曹县的走红，本来就不是靠县城的“颜值”，其内在的、根植于互联网的创新思维，才是走红的根本。

产业背后

曹县的汉服产业之所以能发展得如此红火，电商功不可没。

全国淘宝店百强排名

全国人民都知道义乌，但鲜为人知的是，曹县在全国淘宝百强县中位居全国第二，仅次于义乌。曹县的互联网经济发展的不算早，但绝对是发展最快的那一个。

尽管按照曹县县长梁惠民的说法，曹县早在1997年就开始起步做电商，但是直到2008年，一个叫费敬的小伙从外地打工回到老家安许村，才开起了曹县第一家网店。此后，一传十、十传百，曹县的淘宝村越来越多，其中大集镇32个村全部是淘宝村，是山东省唯一一个淘宝村全覆盖的镇。有坚实的实体产业做基础，加上政府力推、全民参与的电商环境，曹县想不腾飞都难。

曹县某淘宝村

产业的发展、经济上的腾飞，带来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人才的回流。

20年前，曹县人均GDP全省倒数第一，属于贫困县，大量人员外出打工。彼时的曹县，每500到600名适龄劳动力中，在家闲着的只有4到5人，最突出的特点是“三多”，即光棍多、老人多、留守儿童多。

不过，这个现象近些年得到改变。

先有博士胡春青回乡创业做汉服，后有外地人来曹县投资建厂，曹县正在逐步实现人口“外流”到“留住”和“引入”的变化。这些工厂里，雇佣的都是本地人，月薪集中在6000元左右，最高达10000元。这样的工资水平，在曹县这样的县城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如果在家乡就能勤劳致富，谁愿意背井离乡去陌生的城市打拼。

工人正在裁剪布料

曹县作为山东第一人口大县，人力资源丰富，这对很多劳动密集型企业的吸引力不言而喻。在新京报对曹县县长梁惠民的采访中，梁县长透露过一个细节：有个从北京回曹县创业的小伙子跟她说，虽然曹县和那些大城市在很多方面没办法比，但曹县环境很好，生活成本很低，回到曹县创业、生活、工作都很方便。很多人从大城市回到曹县，会有归属感，觉得这个地方属于他们。

当地的一份数据也显示，近几年来有三千多名大学生，包括博士生、留学生，到曹县进行创业。他们许多人都带着资金，从事辅料、配件、布料、设计、加工、电商服务、物流等相关配套的产业链业务，促成了曹县服装业的核心竞争力。

从这一意义上，曹县的走红，实际上相当于给奋斗中的人们尤其是青年人以更多的选择可能性：在中国，不止有北上广深，还有像曹县这样的多数不为外人所熟知的小县城。

能红多久

在流量为王的互联网世界，有流量，就有了一切。

参照以往经验，或许不久，“曹县梗”就会被新的网红代替，或者热度递减，逐渐被人们淡忘。但透过那些助推曹县走红的很多“曹县梗”，依然可以看到一些改变和希望。

那些“曹县梗”的调侃，最初可能是基于对自身财富的炫耀，也可能是借此抱怨大城市生活的巨大压力，或许是表达网络世界中的众生平等，当然也有戏谑、纯粹为了娱乐。

关于曹县的各种梗

如果时光倒回20年，曹县的走红可能真的变成一场纯粹的大众性娱乐。但是，当“曹县梗”热度渐渐消退，一个真实的曹县展现在人们的面前后，它所展现的身处困境但依然积极向上、为更美好生活而奋斗的生动案例，以及这些奋斗所创造的硬核实力，才是曹县从走红到“hold”住走红的关键所在。

而曹县的发展轨迹，实际上也是近年来全国无数乡镇发展的浓缩而已。

在那些小县城中，生产了全球一半的内衣，生产的土特产销到了上百个国家，还有着延绵上千年之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和卓越的匠人。也许，下一个走红的县城，就会从中产生，抑或是你我的家乡。

参考资料：

1.林文：网红小城那么多，这次为何是曹县？，36氪

2.我们坐飞机转火车转老头乐，抵达了真实的曹县，新浪财经

3.被困在抖音里的曹县，凤凰网

4.曹县县长：曹县“走红”与当地人的互联网思维有很大关系，新京报

END

作

者丨番茄汁

编辑 | 詹茜卉

校对 | 苗祎琦

排版 | 于嘉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