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

作者：海纳百川

这季节，在江南还应是骄阳似火，热风扑面，而在北国则已是天高云淡，凉气袭人了。

“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此时的我，就如郁达夫在《故都的秋》中的感觉一样。秋色乍起，落寞与寂寥伴随丝丝凉意袭来，在心头萦绕盘旋，让人生出无限惆怅与苍凉，使人着实有些“拔剑四顾心茫然”般的无所适从。在图画般展开的青山绿水间寻找精神的原乡地，可稍微缓解焦渴里隐藏的荒芜。思念在漫山遍野里涟漪般的散开，灵魂则在寂静的冥想里不停地抖动着。

登高望远，会看到旷野上站着一株或几株树，这是北方常见的一种景致。这些树看上去很孤独，象是落落寡合，但又不是隐士。因为它们通常都坦然地、一无遮挡地独自站立在旷远的田野里。这样的树往往都挺拔苍劲，有着粗大的树干和优美的树形。只一两株，足成风景。见到它的时候，你通常离它很远：可能是坐在列车的车窗里或是正走在蜿蜒的山道上。它让你怦然心动，却又无缘近前。这样的树，自有它独特的想法，深刻、丰富而又宁静的想法。它是沉默的思想者，它只用卓尔不群的姿态与你交流。

许多生命中的美，并不是物质，没有实际利益，但是，情动于中，留在记忆深处，久久不能忘却。那些美好像是心里埋藏很久的记忆，搁置在一个个角落里，连自己也忘了，却忽然被触动，深藏底层的生命，一时被呼唤了起来。

相较于北方的粗犷豪放，南方更多了一些温婉与缠绵。就象临水而长的那些树一样，它们无论长幼，一律都很清秀，都带有女性色彩。人分男女，树何不分雌雄？它们叶片干净，一尘不染，仿佛乡下姑娘刚刚浆洗过的布衫。如果是开花的桃杏，它的花朵又美如少女腮边那一抹轻红。有它们装点，原野平添了妩媚，流水张扬着风流。这样的树，能不惹人爱怜?

以草木喻人，可深谙天地自然之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美也罢，丑也罢，风光也罢，落寞也罢，繁华总会过去，芬芳也将随时而逝。生命的崇高与卑微，贵在对信仰的执着和珍惜。一个人的命运既然如一棵无名的树，一株柔弱的草，那就不妨谦卑地寄身大地，仰望天空，随时听从节气的召唤，努力地挺拔向上，活出自己的样子，展示自己的风姿。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生长在北方，黄土高原的古朴厚重，黄河的桀骜不驯滋养出了黄河儿女同样的禀性。因此，有时会觉得自己就是北方原野上的那些树，孤寂的心灵渴望着温婉与缠绵的滋润，想要亲近的欲望一阵涌过一阵，可那些景致毕竟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它们和我就象那伸向远方的铁轨，看似不曾分离，可也从未交汇过，永远的相守相望。于是，那些积攒的回忆和思念总是在星光集体失明的夜晚，用心灵的灯火把黑夜丈量，及至甜美的梦呓惊醒了沉睡的朝阳，才明白疯长的寂寞是因了岁短情长。

一直认为，我心中追念的幸福绝不是由这种转瞬即逝的时刻组成的,而该是一种更简单更持久的状态。这种状态本身也许不会给人带来强烈的快感，然而随着时光流转，它的魅力却与日俱增，直至最后，它会给人一种极致的幸福。也因了基于这种认识和感觉，心中一直希望自己的精神有一个宁静的核心，并使它成为自己在世上奔波的身体和在红尘中起伏的心情的主人。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人生本是孤寂，热闹都是强装。看叶子绿又黄，心头一点凉。

人生如白驹过隙，对于如尘世蜉蝣般的人来说，我真想是一棵西北大漠里的胡杨，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朽。哪怕三千年的岁月陪伴着我的只是荒凉和沧桑，可对于是一个人来说，心中能有一片无限神往的天空，身外能有一份长久守望的美好，又何尝不是一种人生的幸福？那种百折不挠的信念，那种凄婉悲壮的美丽，听听都让人心潮，看看都使人眼湿。可是，又怎么会有这种可能让我去履行冥冥中的心灵约定呢？也许，只能是趁此身未老，继续着苦行僧般的跋涉。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马上就是中秋了，又将是一个花好月圆的日子。时光匆匆，岁月不居。不知不觉间，人生的年轮将又碾过一个春秋。可以想见，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走进人生的秋天。到那时，那些曾经的美好是否还会象如约而至的中秋一样在等待着我？那些将要耗尽的思念是否还能找到归途？记忆的硬盘是否还能读取今天的留存？

人生漫漫，苦辣酸甜。一辈子里，有太多不完美、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这些不完美不如意同样是生活的一部分，去了它们，人生又该少了多少牵情动感、甚至刻骨铭心的回味呢？此时此刻，我深深觉得，时间是我们个体生命的唯一对手，也是上天赐予人类最珍贵的礼物。我们真该感谢时光不能重来，让我们经历的每一件事，走过的每一段路都变得分外珍贵，也让我们有理由珍惜时光，珍惜脚下的每一步每一程。

岁月，会沉淀过往。流年，会斑驳记忆。淡然，会拥抱快乐。看远方，一份美好，温润着岁月；一抹嫣然，灵韵着流年；一朵微雨，清澈着世界；一季花凉，轮回着四季。尘世烟云，自有定数，只要微笑向暖，心自豁然。

“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此刻，远处传来的歌声正诠释着我心中的默默祝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作者：海纳百川，山西临汾人，公务员，业余喜好诗歌、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