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称霸天下的最佳行为方式

【原文】此其后，楚人攻宋、郑，烧焫¹熯²焚郑地，使城坏者不得复筑也，屋之烧者不得复葺³也，令其人有丧雌雄，居室如鸟鼠处穴。要⁴宋田，夹塞两川，使水不得东流，东山之西，水深灭垝⁵，四百里而后可田也。楚欲吞宋、郑而畏齐，思人众兵强能害己者，必齐也。于是乎楚王号令于国中曰：“寡人之所明于人君者，莫如桓公；所贤于人臣者，莫如管仲。明其君而贤其臣，寡人愿事之。谁能为我交齐者，寡人不爱⁶封侯之君焉。”于是楚国之贤士，皆抱其重宝、币帛以事齐。桓公之左右，无不受重宝、币帛者。

于是桓公召管仲曰：“寡人闻之，善人者人亦善之。今楚王之善寡人一甚矣，寡人不善，将拂⁷于道。仲父何不遂交楚哉？”管子对曰：“不可。楚人攻宋、郑，烧熯焚郑地，使城坏者不得复恐也，屋之烧者不得复葺也，令人有丧雌雄，居室如鸟鼠处穴。要宋田，夹塞两川，使水不得东流，东山之西，水深灭垝，四百里而后可田也。楚欲吞宋、郑，思人众兵强而能害己者，必齐也。是欲以文克齐，而以武取宋、郑也。楚取宋、郑而不知禁，是失宋、郑也；禁之则又不信于楚也。知失于内，兵困于外，非善举也。”桓公曰：“善。然则若何？”管子对曰：“请兴兵而南存宋、郑，而令曰：‘毋攻楚，言与楚王遇。’至于遇上，而以郑城与宋水为请。楚若许，则是我以文令也；楚若不许，则遂以武令焉。”桓公曰：“善。”于是遂兴兵而南存宋、郑，与楚王遇于召陵之上，而令于遇上曰：“毋贮粟，毋曲隄，毋擅废嫡子，毋置妾以为妻。”因以郑城与宋水为请于楚。楚人不许，遂退七十里而舍。使军人城郑南之地，立百代城焉。曰：自此而北至于河者，郑自城之，而楚不敢隳⁸也。东发宋田，夹两川，使水复东流，而楚不敢塞也。遂南伐楚，逾方城济于汝水，望汶山，南致吴越之君。而西伐秦，北伐狄，东存晋公于南，北伐孤竹，还存燕公。兵车之会六，乘车之会三，九合诸侯，反位已霸。修钟磬而复乐。管子曰：“此臣之所谓乐也。”

【译文】这以后，楚人攻打宋国、郑国，用火攻燃烧郑地，使城墙毁坏难以重建，房屋烧毁难以修复，使郑国人民有的丧男有的丧女，住房如同鸟巢鼠穴。他们还求取宋国田地，夹着两条河道堵塞水流，使河水不能东流，在东山的西面，水深淹坏城墙，延绵四百里后的土地才能耕种。楚国想吞并宋国、郑国而畏惧齐国，设想人口众多兵力强盛能够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必然是齐国。于是乎楚王在国内发出号令说：“我所推崇的君主，没有谁比得上齐桓公；我所称贤的臣子，没有谁比得上管仲。君主明白而臣子贤能，我愿事奉他们。有谁能够为我交好齐国，我将不惜给他封侯。”于是楚国的贤能之士，都携带着贵重的宝物、币帛去齐国活动。齐桓公的左右近臣，没有不接受过楚国宝物币帛的。

于是桓公召见管仲说：“我听说，善待别人的人别人也善待他。如今楚王如此地善待于我，我如果不善待他，将有违于人道。仲父为何不去与楚国交好呢？”管子回答说：“不可以。楚国人攻打宋国、郑国，用火攻燃烧郑地，使城墙毁坏难以重建，房屋烧毁难以修复，使郑国人民有的丧男有的丧女，住房如同鸟巢鼠穴。他们还求取宋国田地，夹着两条河道堵塞水流，使河水不能东流，在东山的西面，水深淹坏城墙，延绵四百里后的土地才能耕种。楚国想吞并宋国、郑国而畏惧齐国，设想人口众多兵力强盛能够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必然是齐国。因此要用文的方式克制齐国，而以武力方式取得宋国、郑国。楚国攻取宋国、郑国而不知道禁止，就是失去了宋国、郑国；如果禁止他们则是失信于楚国。在内知道失去，在外就会受困，因此交好楚国不是好办法。”桓公说：“好。那么怎么办呢？”管子回答说：“请发兵南下保护宋国、郑国，而下令说：‘不要攻打楚国，就说要去见楚王。’至于遇上，就以郑国城墙和宋国河流为话题。楚国若是允许，那么我们就用文的方式解决；楚国若是不允许，我们就用武的方式解决。”桓公说：“好的。”于是发兵南下而保护宋国、郑国，与楚王在召陵见面，在遇见会面时齐桓公说：“不准囤积粮食，不准遍设堤防，不准擅自废除长子，不准将妾置立为妻。”同时提出郑国城墙遭焚和宋国土地遭水的问题要求楚国解决。楚人不答应，就退兵七十里驻扎下来。桓公派军队在郑国南部筑城，命名为百代城，并说：自百代城以北到黄河，由郑国人自己筑城，而楚国人不敢再来毁坏。又向东开发宋国田地，开通堵塞的两河，使河水恢复东流，而楚国人不敢再来堵塞。随后向南征伐楚国，越过方城渡过汝水，直逼汶山，最南到达吴国越国君主的土地。然后向西征伐秦国，向北征伐狄国，保护了东南方的晋国君主，向北征伐孤竹国，回兵时保护了燕国。这期间有兵车的盟会有六次，乘车的盟会有三次，九次会集诸侯，返回国时已能称霸天下。于是修整钟磬乐器。管子说：“这就是我所谓的快乐啊。”

【说明】称霸，不是说想称霸就能称霸，而是要采取最佳行为方式才能称霸。那么，称霸天下的最佳行为方式是什么呢？就是：与人争强，必有一伤；与人争利，必有一败。与人为善，则可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所谓“霸形”指称霸天下的形势，所以管子要齐桓公先抓国内的经济建设，让人民富裕起来，藏富于民，才能真正建立强大的军事力量。然后根据国际形势，“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这样做，才能赢得了天下民心。得到天下人的民心，才能达到称霸天下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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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焫：(ruò弱)古同“爇”，点燃、焚烧。《管子·霸形》：“楚人攻宋、郑，烧焫熯焚郑地。”

2.熯：(ran然)烧，烘烤。《管子·霸形》：“楚人攻宋、郑，烧焫熯焚郑地。”

3.葺：(qì气)《左传·昭公二十三年》：“葺其墙屋。”《左传·襄公三十一年》：“缮完葺墙，以待宾客。”这里用为修理房屋之意。

4.要：(yan腰)通“徼”。《管子·七法》：“皆轻其死而安难，以要上事。”《晏子春秋·内篇问下》：“不庶几，不要幸。”《孟子·公孙丑上》：“非所以要誉於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荀子·王霸》：“所使要百事者诚仁人也，则身佚而国治。”《韩非子·喻老》：“起事于无形，而要大功于天下。”这里用为探求、求取之意。

5.垝：(gui鬼)《诗·卫风·氓》：“乘彼垝垣。”《尔雅·释诂上》：“垝，毁也。”这里用为毁坏、坍塌之意。

6.爱：(ài艾)《管子·侈靡》：“爱气之潜然而哀，胡得而治动？”《老子·四十四章》：“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论语·八佾》：“尔爱其羊，我爱其礼。”《礼记·表记》：“爱莫助之。”这里用为珍惜之意。

7.拂：(fú扶)《诗·大雅·皇矣》：“是绝是忽，四方无以拂。”《管子·法禁》：“拂世以为行，非上以为名。”《国语·吴语》：“而无拂吾虑。”《礼记·大学》：“是谓拂人之性。”《孟子·告子下》：“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荀子·性恶》：“若是，则兄弟相拂夺矣。”《汉书·东方朔传》：“拂于耳。”这里用为违背之意。

8.隳：（hui灰）毁坏城墙或山头、毁坏。《管子·霸形》：“郑自城之，而楚不敢隳也。”汉贾谊《过秦论》：“隳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