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龙汤（下）

许老师给患者抄方，患者为什么说抄错了？

五味子这味药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

中医奇才徐灵胎是如何运用小青龙汤的？

好多年前我在六院当大夫，六院是一个很复杂的医院，六院因为不是北京中医药大学的医院，六院是北二医的医院，北二医现在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北二医中医系都分到六院，所以在那儿当大夫就门户之见。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北二医的老大哥，现在好像也快退了，我们两人面对面坐着。然后就是来了一个患者，老找他看肝病。突然有一天，我对面那个老大哥没来，于是患者就拿着那方子让我给抄抄那方子。我就把所有的药抄上去，其中就包括五味子。抄完转身患者从病房回来就说：“你抄错了。” 我当时想：他什么学历，我什么学历，我抄方子还给你抄错了？“你抄错了，你少抄一味药。每次张大夫还给我一个单包的，你怎么没有？” 他跟我矫情半天。一直到下班时候他才走。他走的时候我突然在那儿想，不对呀，这里边有问题，这里边肯定是有问题。下次我到药房把他原来的方都找出来，就发现他在五味子的上边写了个单包。这真是，这就是经验。五味子，我就不明白五味子单包干什么？所以后来那患者再来的时候，我就有意的套词。这个大夫想要和患者好，这应该是简单。患者特别激动，后来聊得多了，我就问：“张大夫给你这五味子单包干什么？” “张大夫的绝招，说回家拿锤子把五味子砸碎。砸碎了放到酒盅里边，倒点酒，喝了。” 我说“干什么用啊？” 他说：“一喝那个，转氨酶就下去了。” 啊——这么回事啊。于是我上网上查查资料，查了好多资料，那个时候到协和翻资料，翻了很多资料，后来发现五味子有个成分溶于醇不溶于水，这叫五味子乙素。后来中国科学院药物研究所发明了一个药叫联苯双酯。记住这个药，曾经还获过什么什么奖。后来联苯双酯在整个肝病界被否定了。为什么？就是我前面讲的，我今天要出国，准备体检，转氨酶150，这一手心联苯双酯下去以后，这两天血里都找不着转氨酶，转氨酶都没有了。这行了吧？体检过了吧？但你可别停药，你一停药原来转氨酶150多，你一停变300。我治过很多吃联苯双酯吃了一两年的人，呆若木鸡似的坐在你对面。为什么？因为五味子收敛！我当时就那么理解。后来日本人有报道说五味子能使……学过组织胚胎学吗？学过组织学，那就好办。五味子能使肝脏毛细胆管前括约肌，五味子能导致它收敛，势必导致瘀胆，把一个原来好好的肝炎治成了瘀胆性肝炎。我的意思说清楚了吗？所以五味子你可要加小心。同学们，五味子不能够治咳喘，张仲景先生的小青龙汤的魂是姜、辛、味。听清楚了吗？你千万别只出一个五味子。只出一个五味子只能图一时之功，断乎是长久之害，你要想用，就干姜、细辛、五味子同时出现。我不知道我的一片苦心是不是表达清楚了。接着看，佐使药是炙甘草，益气和中，调和诸药。同学们，小青龙是一张相当优秀的方子。你们完全可以一试，但是你们记住它的两大使用前提，外有风寒，内有痰饮。说许老师我看不清楚内有痰饮是什么样？如果你能肯定他的胸廓已经变形了，我们是不是这个径长，这个径短。那他像桶了，桶状胸，那就是肺气肿的重要前提，就可以使用。因为他有形态学基础，形态学基础相当支持，因为它氧气轻，它重点在这儿，这形态都决定功用。

同学们一起来看，一起来看一段文献摘要，《重订通俗伤寒论》，注意这本书，为什么把这本书摘出来，因为这本书要引出来其他一些故事。《重订通俗伤寒论》说：“风寒外得，痰饮内伏，发为咳嗽，气喘者，必须从小青龙汤加减之，君麻、桂，辛温泄卫，佐以芍草，酸甘护营，妙在干姜与五味拦捣（注：一说拌捣）为臣。” 你看这个用词，确实是好，又拦又捣。他开始解释怎么是拦，怎么是捣。“一温肺阳而化饮，一收肺气以定喘，又以半夏之辛滑降痰、细辛之辛润行水，则痰饮悉化为水气，自然津津汗出而解。” 所以说有些古代的论述确实是值得读一读。小青龙汤，同学们，就介绍到这儿。小青龙汤是一张相当完美的方子。记住这张方子。这张方子不一定是我们考试的重点，但许老师非常推崇。天下有青龙，人间无喘证。就这样。

我们一起来看关于小青龙汤的医案。徐灵胎治松江王孝贤夫人案。徐灵胎大家有所了解吧？这个人非常有名气的。大家知道《临证指南医案》是吧，叶天士的。人家说这书在中医界的地位是“登峰造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后有没有来者就得看你们各位了，至少到现在还没有。那么谁评叶案呢？没人敢评。王孟英先生，多大名气啊，只要他看过的书都要留下笔记，以后你们看只要有“雄按”的，都是王孟英先生写过评语的。他这么有名，评了那么多书，评过多少书我也不知道。我曾经有一回发奋打算把王孟英评过的书都看一遍，那时候住的也近，在图书馆后面那个平房里，跟图书馆关系也好，书库就在二层那儿，天天就去搬书，终于翻遍了，凡是有“雄按”的书，我都读了，特别高兴，上课就跟同学吹。好像成心就为对付我似的，有一个同学给我拿过来一本，复印的手抄本，又出现“雄按”，这个雄不知道按了多少。他自己说的“潜心苦读者十年，手不释卷者永夜”，所以他的书房就叫“潜斋”，天天晚上拿着书看。就像那个，已故的协和医院内科主任张先生，通读《实用内科学》，每天在那儿背着玩儿。王孟英这样的人物，你看《临证指南医案》，没留下一个字儿，我猜想是没敢写，一个字都没留下。所留下的，只有徐灵胎。人家就说了，“临证指南登峰造极，徐评叶案画龙点睛”，就这样一个人物，当时他和叶天士是一个县的，江苏吴县。在一个县里面行医，不相上下。同学们看他这个医案，治松江王孝贤夫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士呢？“素有血症”，什么意思？老出血，我们是不是至少学过两张方子？其中有一个清营汤，还有个治疗原则，入营怎么样？“入营犹可透热转气，入血就恐耗血动血，直须凉血散血。” 但是这个血症是哪儿的血呢？是吐血、衄血、便血还是月经淋漓不止呢？这就是古代医案记录不全的问题，医案相当宝贵，所以能记载多详细就尽量详细，这样便于你以后发现自己的错误，改正自己的错误。“时发时止，发则微饮”，刚发的时候，外感，有点小小的饮证。又有感冒，这是外寒内饮，我们知道是小青龙汤。“又因感冒，变成痰喘，不能着枕。” 小青龙汤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咳逆倚息不得卧，小青龙汤主之。夜里也不能平卧了，“日夜伏几而坐，将近不能支持。适时有常州名医法丹书”，常州名医，那个地方的人可是有水平，经济文化都相当发达的地区。“调治无效，延余至。” 把徐灵胎先生请来了。“余曰：‘此小青龙汤证也。’ 法丹书曰：‘我固知之，但弱体而素有血证，麻桂等药可用乎？’ ”直接就点出来了，这说得非常有道理。这法丹书不是一般人，就冲这话就能看出来。人都告诉你了，给你提出来了。弱体，素有血证，就恐耗血动血啊，麻桂这药，可用吗？徐灵胎说了：“急则治标，若更喘数日则立毙矣。” 现在说就得赶紧吸氧、抢救，那个年代都没有。“且治其新病，愈后再治其本病可也。” 法丹书说：“诚然！然病家焉能知之？”这是啊，病人家属哪儿能知道啊？“治本病而死，死而无怨。” 本病是什么？血证。“如用麻桂而死，则不咎病本无治，而恨麻桂杀之矣。” 家属说我们家夫人本来没事儿，不动血，你在这儿给我用麻桂，麻桂是什么药啊，虎狼之药。是不是？你在这儿给人家用？说得非常有道理。我们不光是在这儿讴歌徐灵胎，实际上法丹书不是个一般人，各位，相当谨慎。我倒是私下以为，就是许老师在这儿悄悄地想啊，我悄悄地替你们想想啊，你们倒是应该学学法丹书。徐灵胎是什么人呐。咱们能学好法丹书，那就不失为一代名医。我说的对不对？徐灵胎那样的，中国几百年，世界几千年，也出不了一两个。人家法丹书说：“我乃行道之人。” 译成现代汉语就叫“我是职业医师”，“不能任其咎”，不能受这种谴责，相当谨慎。你看诸葛亮晚年，相当谨慎。“君不以医名，我不与闻，君独任之可也。” 我就当没看见，没听说。这法丹书先生的意思也很明白了，我也意识到应该用小青龙汤了，可是我不能历这个险。同学们，我劝你们出去也是不要历这个险。切记住，诸葛一生为谨慎。徐灵胎就说：“然。服之有害，我自当之。” 出了什么事儿，我担着。各位，这也就是徐灵胎。各位千万别这样，除非你就是徐灵胎。你就是徐灵胎，也别干这事儿。有个名言说“智慧是宝石，要是用谦虚镶边，就更加灿烂夺目。” 古汉语也说的“满招损，谦受益”。所以“饮毕而气平就枕，终夕得安。然后以消痰润肺，养阴开胃之方，依次调之，乃复其旧。” 同学们认识到徐灵胎了吧，不得了。早年江湖上盛传徐灵胎先生会直罗锅。罗锅知道吧，他能给直了。后来终于看到了这本书，《洄溪医案》，人家就记述了怎么直的这个罗锅。各位注意看下面这段话：“雄按：风寒外附，饮邪内伏，为喘嗽者，不能舍小青龙为之。” 这话说得非常中肯，这王世雄绝对不是一般档次的。我觉得，和徐灵胎是一个档次的。“案中云，感冒是感冒风寒，设非风寒之邪，麻桂不可擅用。”下面许老师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教我。就在这儿假如我们还要治这个病，见死不救不行啊，还不使小青龙，各位，还有更稳妥的方子吗？小青龙危险，麻桂是虎狼之药。大点儿声说，止嗽散？那能治喘吗？外寒内饮，舍小青龙，那就是苏子降气。同学们走到这儿不要回避这个问题。中医学有一句名言叫“名医不治喘，治喘就现眼”，那是他不知道小青龙，不知道苏子降气。小青龙没有完，小青龙才刚刚开始。讲到祛痰剂还有小青龙的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