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与三清茶

周 乾

（《科技日报》2023年3月24日第8版刊载，有修改）

饮茶属于我国传统饮食文化。在古代，从百姓到帝王，多好饮茶。清代紫禁城里，供皇帝品饮的茶达60余种，且多居名贵珍稀品种。然而即便如此，乾隆皇帝别具品味，“发明了”三清茶。据《钦定清凉山志》卷四载：乾隆帝于十一年（1746）秋巡山西五台山，回程时路过河北定兴，恰遇雪天，立刻来了雅兴，选用梅花、松实（松子）、佛手，用雪水烹煮品饮，并赋之雅称“三清茶”。乾隆帝认为：梅花傲立寒冬，品之清高幽香；松实四季常青，尝之甘甜饱满；佛手与“福寿”谐音，啜之温润香雅；雪水则是烹茶的宝贵配方。乾隆帝不仅“发明”了三清茶，而且为之烧造专用茶具，将其作为重华宫新年“茶话会”的专用茶，并多次作诗对其夸赞。

为品三清茶，乾隆帝下令制作了专用的茶具，并亲自督办。如据《乾隆十一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载：乾隆十一年七月二十八日，太监胡世杰交“嘉窑青花白地人物撇口盅”一件，乾隆帝下旨“将里面底上改画带枝松、梅、佛手花纹，线上照里口一样，添如意云，中间要白地，盅外口并足上亦添如意云，中间亦要白地，写御笔字”；样品做好后，乾隆帝再下旨，命景德镇御厂陶督唐英“将盅上字分匀、挪直，再按此盅的花样、诗字，照甘露瓶抹红颜色，亦烧造些。其蓝花盅上花样、字、图书，俱要一色蓝。红花盅上花样、字、图书，俱要一色红，盅底俱烧大清乾隆年制篆字方款，其款亦要随盅的颜色。”

故宫博物院藏矾红彩题诗松竹佛手纹茶瓯（图1-图2）、青花彩题诗松竹佛手纹茶瓯（图3-图4），均为乾隆年间烧造，且为三清茶专用。其外观特点为：撇口、深弧腹、圈足；瓯心有梅、松、佛手纹；瓯内壁有上、下两周圈如意云纹；瓯外壁均匀镌刻乾隆帝所作《三清茶》诗：“梅花色不妖，佛手香且洁。松实味芳腴，三品殊清绝……”。上述特点均与乾隆帝旨意相符。此外，乾隆帝对三清茶具的烧造要求很高。如乾隆帝于四十六年（1781）作诗《咏嘉靖雕漆茶盘》，并在诗中注解：烧造的茶瓯“致为精雅，不让宣德、成化旧瓷也。”

 

图1  矾红彩题诗松竹佛手纹茶瓯外立面

图2  矾红彩题诗松竹佛手纹茶瓯内俯视

图3  青花彩题诗松竹佛手纹茶瓯外立面

 图4  青花彩题诗松竹佛手纹茶瓯内俯视

三清茶是重华宫茶宴的专用茶。“重华宫茶宴”始于乾隆年间，一般选在正月初二至正月初十之间举行，是皇帝亲自主持的“新年茶话会”。宴会上，君唱臣和，吟诗作对，以此为雅兴。《国朝宫史续编》卷四十六之“茶宴联句”，亦记载了重华宫茶宴的特点：“是宴也，例弗授觞，饬尚茶以松实、梅英、佛手三种，沃雪烹茶，曰'三清茶’；布果饤合为席，诗成颁赏，恩礼加隆”。

除了喝三清茶外，“君臣联句”是茶宴的重头戏。联句过程一般为：首先由皇帝作诗三句，包括一联完整的诗句和一联诗句的上阕；随后4位大臣一组，分组按序“接龙”四句，包括接上联诗句的下阙、一联完整的诗句、另一联诗句的上阕；不同分组之间，亦由皇帝亲自作四句诗（样式与诸大臣同），予以衔接；最后，皇帝作诗五句收尾，包括接最后一位大臣上联诗句的下阙、四句完整的两联诗句。需要说明的是，君臣联句赋诗多用仿“柏梁体”格式，其特点是采用七言句，每句押韵。如乾隆帝的《御制诗三集》，其卷七十载乾隆三十三年（1768）重华宫茶宴联句：乾隆帝首先作“三白（百）年前积瑞霙，大收㼚缶小瓶罂。润融沆瀣浑元气，”；大学士傅恒接“令协昭苏藴谷精。盈尺兆穰经腊足，依旬布泽共春生。氛消南徼欣频胜，”；随后，尹继善、刘统勋、陈宏谋等27位大臣作诗联句；最后乾隆帝作诗“恶旨因之示法程。偶尔七言托冲澹，亦非一意尚高清。治安均我君臣责，勤政乘时共朂诚。”

此外，乾隆帝还为“三清茶”作赞美诗多首。如前述《三清茶》诗，为乾隆帝于十一年在定兴所作。第二年，乾隆帝作诗《阴》，内载“新来大邑瓷如玉，待沃三清作静供”，并有注解：用镌刻三清茶诗的盏盛雪水，烹煮三清茶，作为清供。乾隆十五年（1750），乾隆帝再去五台山，又作《雪水茶》：“山中雪水煮三清，大邑瓷瓯入手轻。屏去姜盐嫌杂和，招来风月试闲评……”；同时在注解中，回忆了在当年定兴喝三清茶的惬意场景，并认为雪水比玉泉山水更轻，因而更适合于泡三清茶。另乾隆三十三年的重华宫茶宴上，乾隆帝作诗《重华宫集廷臣及内廷翰林等三清茶联句复得诗二首》，其中载“活水还胜活火烹，三清瓯满啜三清”，并注解：“向以三清名茶，因制瓷瓯，书咏其上，每于雪夜烹茶用之”。乾隆帝下令制作专用茶瓯，并将所作诗刻在瓯上，以表达对三清茶的喜爱之意。

不难发现，乾隆帝“发明”三清茶，围绕之开展各种宫廷文化活动，是清代宫廷茶饮文化、文学文化及礼制文化的多重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