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黛袭
红楼中妻妾之间明争暗斗的场景可谓不少。尤二姐听信贾琏的谎言,以为正妻凤姐过不了一年半载就会呜呼病死,自己就可以被扶正,做上大奶奶的位置。但天下哪有如此好事?凤姐是谁,岂容她来夺占地位?于是,预判不足的二姐死于凤姐手中。也不仅仅是二姐,凤姐的四个陪嫁丫头,除了平儿,其他几个为什么死,为什么去?追究下去,又是几大篇故事。再有贾琏是个不管脏的、臭的都能拉到屋里去的人,凤姐铲除了多少卧榻之旁的女子,不得而知。香菱温顺的就像小绵羊,却遇到了河东狮吼的夏金桂,一番折腾,一番毒打,致使“香魂返故乡”。赵姨娘也生了一双儿女,也笼络了一批婆子,但就是整日一副苦兮兮的惨样。由此看,多少大妻的位置被小妾觊觎,多少小妾的命运掌握在大妻手中。妻妾之间的战争,不见刀光剑影,可一不小心,就会人仰马翻,不得好死。但也不全都是这样。贾珍家的妻妾就相安无事,呈现出一团难得的和睦气象。
佩凤,贾珍的侍妾。南安太妃来为贾母过生日,佩凤曾为其递送戏单。佩凤能在南安太妃跟前露个脸,说明贾府上下对其人品、能力还是有个基本的认可。她的地位比较稳固。
且看她是个什么性格。这一日,平儿还席。尤氏带着佩凤和另一个侍妾携鸾来大观园玩。这是她们日常活动的一个剪影。类似的情况还有,宝钗曾带着薛蟠的侍妾香菱来过。大观园是贵妃娘娘游幸过的园子,其奢华讲究非一般园子可比,自然大家都想着去玩玩。佩凤、香菱等这一类外围人再怎么羡慕,主子不让来,也不敢擅自行动。尤氏带着佩凤等来玩,这是尤氏对佩凤的一个福利,是对佩凤懂事的一个回报。很难想象,王夫人会带着赵姨娘去某个亲戚家玩。
佩凤是个什么表现呢?“也不管尤氏在哪里,只凭丫环们去服侍,且同众人一一游玩”。侍妾,除了服侍大爷之外,还要伺候奶奶的日常,可佩凤一到园子里,就“疯”了。先是和湘云、香菱、芳官、蕊官等打得火热,又说又笑,没完没了。后又和携鸾在园中荡秋千,宝玉便说:“你两个上去,让我送。”慌的佩凤说:“罢了,别替我们闹乱子,倒是叫‘野驴子’来送送使的。”芳官被宝玉改名叫耶律匈奴,佩凤大约不懂这个名字的出处,只取其谐音。一会功夫就和芳官熟到能打趣的程度——佩凤原来这么热情和娇憨。
不过,佩凤在玩闹中并没有忘了规矩——知道宝玉是贾府凤凰,不敢叫宝玉推送秋千;但她又撇了尤氏自顾自的玩耍,一则尤氏本来就是带她来玩的,可以大着胆子玩个够;二则知道尤氏好说话,脾气和软,什么事基本睁只眼闭只眼。
在自家又如何呢?又一日,中秋的月饼西瓜都准备全了,只等着分派送人。贾珍吩咐佩凤道:“你请你奶奶看着送罢,我还有别的事呢。”又让佩凤传话“今儿已辞了众人,只等十六才来呢,好歹定要请你奶奶吃酒的。”贾珍对尤氏的主子奶奶的地位是承认并维护的,这是一个红线,佩凤虽深受贾珍宠爱,可也懂得这一层。晚上赏月,大家喝酒行令,尤氏“便叫佩凤等四个人也都入席,下面一溜坐下,猜枚划拳,饮了一回。”尤氏不摆主子奶奶谱,深知自己在这个家的作用是什么,因此在贾珍面前也会卖个人情,叫他看到她是怎么待他的侍妾的。佩凤轻松的坐在席上且豪爽的“猜枚划拳”,这说明她在贾珍、尤氏面前保持住了热情且娇憨的个性。并不像赵姨娘虽年纪一大把,但在王夫人跟前基本不敢说话;也不像平儿整日觉得达摩斯剑悬在头顶,即使对着凤姐的示好,也只敢斜着身子,半条腿仍然站着吃饭。
贾珍吃酒赌博玩乐到四更天,去佩凤房里歇息。尤氏要不嫉妒不眼红,佩凤要不张狂、不恃宠而骄。如果哪一天,有人要打破这平衡,贾珍的后院就会烽烟四起,战火熊熊。但贾珍大约不会让此现象发生。依男人本性,他们更喜欢后院秩序安然而不是紊乱无章,贾琏、薛蟠没有的手腕贾珍有。尤氏的作用不可替代,因此出局的必然是热情又娇憨的佩凤了。这个真相,也许佩凤老早就琢磨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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