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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贾探春的法治精神


作者

归途如虹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当中社会层面的四点是“自由、平等、公正、法治”。这四点是相辅相成的。有了法治作为保障,自由、平等和公正才可以实现。

其实,古代也有强调法治的言论。比如,刘禹锡的“石以砥焉,化钝为利;法以砥焉,化愚为智”,司马迁的“法令所以导民也,刑罚所以禁奸也”。

可惜的是,古代社会当中,也始终存在人治。古代典籍当中也有不少关于人治的表述,比如《荀子》当中的“有治人而无治法”,《论语》当中的“为政在人”。不过,儒家强调要让贤人承担治理的责任。最高统治者更是要做到“内圣外王”。

但是,现实并不是儒家的政治理想,一旦承担治理责任的人有私心、偏见的时候,人治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

《红楼梦》里的贾探春身上就较好地体现出一种法治精神。她在代王熙凤协理荣国府的时候,就利用祖宗手里的旧规矩压制了亲生母亲赵姨娘的无理要求。

赵姨娘为了弟弟赵国基的丧葬费而和探春争执。赵姨娘认为探春攀高枝,不讲情面。而探春则义正辞严,坚决不徇私情,严格按照旧规矩办事。探春这样做有非常正当的理由,“这是祖宗手里旧规矩,人人都依着,偏我改了不成?”,“他是太太的奴才,我是按着旧规矩办”。探春始终是根据旧规矩在处理这件事。她的做法是有理有据的。

有时候,法不容情。贾探春要做好管理工作,就不能听凭赵姨娘的说法,多给丧葬费。对于亲生母亲赵姨娘来说,她的做法的确是有点不讲情面。但是,探春是一心为公。她也说了,“太太连房子赏了人,我有什么有脸之处;一文不赏,我也没什么没脸之处”。换句话说,如果王夫人凭借自己的意志,而不按旧规矩处理这件事,和探春也无关。所以,探春这样做,不是为了自己的脸面,而是要维护家族的规矩。

当然,或许这种规矩对于赵姨娘这种家生子来说是有点不公平。但是这是旧规矩, 几辈人都是这样做的,也没有人反对。说明,这条规矩有其合理之处。所以,探春要根据这条规矩办事,这就是法治精神的体现。贾探春处理这件事,体现的不是自己的意志和私情,而是规矩的合理性。

法治和人治的区别就在于,法治是按照规矩办事,公事公办。而人治当中就容易参杂个人的私心。贾探春压制住了赵姨娘贪图利益的要求,秉公办事,很好地体现了法治精神。赵姨娘的要求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她的要求当中,不包含任何公正性,所以贾探春绝对不会因为亲生母亲的无理取闹,就放弃自己的原则。

贾探春并不是完全拘泥于规矩。当她觉得规矩不够合理的时候,她就大胆地进行改革,甚至不惜拿贾宝玉和王熙凤做筏子。要知道,贾宝玉和王熙凤在荣国府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贾探春能够不顾贾宝玉和王熙凤的利益,就证明她有改革的决心。她蠲免掉重复的花费,是为了节省开支。

贾探春这样做,是为了贾府的未来,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她只是针对规矩当中不合理的地方做出修正,并没有任意处理。而且她也没有私自做主,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理由之后,公开地做出了决定。贾探春的做法,光明正大,是法治精神的体现。

林黛玉对贾探春就有很中肯的评价,“你家三丫头倒是个乖人。虽然叫他管些事,倒也一步儿不肯多走。差不多的人就早作起威福来了”。贾探春做事讲究分寸, 有理性。她在理家期间所有的决断都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在经过理性思考之后, 为了贾府的未来更好而做出的决定。林黛玉看到贾探春处理事情冷静且讲理,就很欣赏贾探春,说明贾探春的做法是得人心的。

贾探春的管理风格和王熙凤不一样。王熙凤的管理带有一种暴力性质,就像是古代的酷吏一样。贾探春虽然也有威严,但是她有诗书的熏陶,有静气。她不会使用暴力。吴新登家的藐视探春是个年轻的姑娘,不把她放在心里。贾探春对于吴新登家的对自己的怠慢有点生气,但是并没有处罚她。如果吴新登家的得罪的是王熙凤,那么她“管包腿上的筋早折了两根”。

贾探春身上的法治精神在秋爽斋的布置上也有所体现。秋爽斋里有白玉比目磬, 旁边挂着一个小锤。这两样东西都是法器,体现着法的精神。

不过要注意,贾探春推崇的法,不是严刑峻法,而是合情合理的规矩。她不会像王熙凤那样用一种暴力手段管理下属。王熙凤对于下属的处罚是相当严酷的,打板子、扣工钱、跪磁瓦子。她的这种做法是一定会让下属感到委屈不平的。贾探春处理问题处处体现着公心,她也会考虑下属的利益。

因此,她对荣国府的管理赢得了一片赞誉。王熙凤也认为贾探春处理得好,还说“他又比我知书识字,更厉害一层”。正是因为贾探春腹有诗书,所以她可以做到才志兼备,颇有远见。

贾探春还会对人治进行犀利的批判。面对抄检大观园,贾探春发出了呐喊,“咱们也渐渐的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抄检大观园是王夫人做出的决定。贾府之前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王夫人做出这个决定,不是按照规矩在办事,而是在一系列刺激之下,因为一念之差,办了糊涂事。王夫人的目的是肃清大观园的环境。她也是为了贾府的名声体面,但是她缺乏理性的行为反而在客观上加速了贾府的分崩离析。

王夫人主观的愿望和最终达到的实际效果之间会产生差别,原因就在于王夫人不是根据合理的规矩在办事,而是凭借个人的意志在做决定。这样的决定就有可能导致不好的后果。因此, 贾探春在面对抄检大观园之时所表现出的悲愤,体现出的不仅是她的忧患意识, 也是她的法治精神。

因为贾探春看清了贾府内部“一个个不像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本质,所以她才会对抄检大观园如此不满。她甚至打了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一巴掌,得罪了邢夫人。她宁愿得罪邢夫人,也容不得王善保家的这样“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的小人。她深知人性的弱点,所以她办事始终讲的不是人情,而是法治。

现如今,中国也是一个关系社会。很多人在工作过程中还是难以避免人情请托, 办事的时候难以做到公事公办。贾探春作为一个封建家族的女儿,能够坚守法治精神,实在是难能可贵。

当然,贾探春的思想并没有进步到今天的民主法治的境界,她还是恪守等级尊卑,把戏子看作是“猫儿狗儿”。但是,在当时的环境下, 贾探春的思想已经是比较进步的了。

曹雪芹对贾探春评价很高,说她“才自精明志自高”。贾探春也的确担得起这样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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