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爱与贪得

 

公众号ID：hlmyj001

编辑微信：dongzhu1968

投稿：[e-mail]

作者

方山

朱熹云：“溺爱者不明，贪得者无厌，是则偏之为害，而家之所以不齐也”（见《四书集注》）。溺爱不明，贪得无厌，都是不利于齐家的。王夫人和赵姨娘，便是典型。

溺爱者：王夫人

“进门见了王夫人，不过规规矩矩说了几句，便命人除去抹额，脱了袍服，拉了靴子，便一头滚在王夫人怀里。王夫人便用手满身满脸摩挲抚弄他，宝玉也搬着王夫人的脖子说长道短的。”（见第25回）脂批云：“慈母娇儿写尽矣。”

王夫人骂金钏：“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见第30回）作为慈母，很容易溺爱不明。她认为，儿子是被那些丫鬟给“教坏”的。她撵丫鬟，只是希望她们远离宝玉、以免造成不良的影响。她是“宽仁慈厚”的人，虽然极其嫌恶她们，却也没想要她们的命。至于金钏自杀，晴雯病死，应在她的意料之外。

金钏的罪名之一，便是教宝玉去拿贾环和彩云（见第30回）。宝玉则笑道：“凭他怎么去罢，我只守着你。”宝玉早就拿过秦钟和智能（见第15回），还拿过茗烟和万儿（见第19回）。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金钏教呢。显然，宝玉对贾环和彩云的事情毫无兴趣。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有人教，也不会去做的。反之，若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就算没有人教，也会去做的。

在我看来，宝玉是既不听人劝，也不听人教的。他要是不愿意，无论是劝、还是教，都是无用的。这就是他的顽石脾气了。他的自我相当强大。父亲的暴打，母亲的撵人，都未让他有所改变。

王夫人“最嫌趫妆艳饰语薄言轻者”（见第74回）。她认为，这样的丫鬟会“教坏”宝玉。这是王夫人的偏执。于是，王善保家的利用这一点，告倒了晴雯，并引发了抄检风波。在探春看来，这就是一种家族内部“自杀自灭”的行为。然而，宝玉身上那些“千奇百怪口不能言的毛病儿”，并不是那些丫鬟教的。王夫人的偏执，来自于溺爱。总之，儿子是自己的好。若是有什么不好，自然要找别人来背锅的。

贾政把宝玉视作淫魔色鬼，王夫人把晴雯视作狐狸精。这是世人常有的误解。

贾母道：“我也解不过来，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别的淘气都是应该的，只他这种和丫头们好却是难懂。我为此也耽心，每每的冷眼查看他。只和丫头们闹，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爱亲近他们。既细细查试，究竟不是为此。”（见第78回）贾母虽也溺爱，却不会归罪于丫鬟；虽也看不大明白，却知不是因男女之事。

贪得者：赵姨娘

“赵姨娘啐道：‘谁叫你上高台盘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那里顽不得？谁叫你跑了去讨没意思！’”（见第20回）赵姨娘见了贾环，不是辱骂，就是挑唆。说起来，宝玉不是丫鬟们“教坏”的，而贾环倒是赵姨娘“教坏”的。她还唆使彩云偷东西，并引发了一场风波。俗话说，近墨者黑。谁离她近，听她的话，谁就会被“教坏”。

凤姐向贾环道：“你不听我的话，反叫这些人教的歪心邪意，狐媚子霸道的。自己不尊重，要往下流走，安着坏心，还只管怨人家偏心。”（见第20回）回目中点明，凤姐的话是“正言”，针对的是赵姨娘的“妒意”。脂批也认为，这是“‘弹妒意’正文”，“句句正言正礼”。

一旦出现矛盾冲突，赵姨娘总是归因于身份地位，抱怨别人偏心。宝玉和贾环，一个“神彩飘逸，秀色夺人”，一个“人物委琐，举止荒疏”（见第23回）。连她自己都承认，宝玉“长的得人意儿，大人偏疼他些也还罢了”（见第25回）就算别人区别对待，也未必是出于势利。

按照贾府的规矩，家里的和外头的赏银标准是不同的。探春原是照章办事，并无歧视的意思。赵姨娘却认为，探春是在踩她的头。“这会子连袭人都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见第55回）于是，为了争这一口闲气，不惜大闹一场。后来，见血缘绑架不成，便给探春扣上了“攀高枝”的罪名。说到底，赵姨娘无非是想利用血缘关系，多谋得一些钱财罢了。换作是凤姐，她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么？

在赵姨娘这里，所谓的偏心、不公，是出于认知上的偏差。所谓的“争闲气”，争取的就是一些不合理的权益。事实上，不是别人偏心，而是她的嫉妒；不是别人不公，而是她的贪得。因为贪得，往往有各种不合理的期望。稍有不如意，便是怨气冲天，每生诽谤。这是赵姨娘的偏执。

赵姨娘职称到顶，儿女双全。这算是袭人平儿的终极目标了。可是，她依然想着“把他两个绝了，明日这家私不怕不是我环儿的”（见第25回）。在书中，宝玉两次遭难，均与赵姨娘母子有关。

马道婆说：“南安郡王府里的太妃，他许的多，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见第25回）。赵姨娘此人，虽然才智平庸，却有着缸大的愿心。于是，便有了“魇魔法”事件（见第25回）。

结语

王夫人溺爱不明，归罪于丫鬟；赵姨娘贪得无厌，有夺嫡之心。这两位，都有一定的偏执。抄检、魇害诸事，由此而起。这些事件，都是“自杀自灭”的性质。看来，朱子所言不假。溺爱与贪得，皆是齐家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