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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斟细语】晴雯的人缘(六)

编者按:

都说是一入红楼梦难醒,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对于《红楼梦》,太多的人读起来就再也放不下。一读再读之后,就会在心中产生千百种情愫,互相冲击,澎湃不止,对宝钗的敬,对黛玉的怜,对湘云的爱,对探春的赞,对凤姐的惧,对贾母的亲……还有对大观园的憧憬,那种欲罢不能、欲说还休的感觉,实在无以排遣的时候,你可以来这里——“红楼心语”!

“红楼心语·浅斟细语”栏目是每一位红迷朋友的家园,在这里你可以愉快地开启属于你自己的梦想航班,尽情地抒发你对《红楼梦》的喜爱之情。

“红楼心语·浅斟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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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的人缘(六)
作者:火烧彤云

陪房娘子

管家娘子执掌具体事务,向主子汇报事情,必须得有根有据,不能随便乱说话,也不能随便多说话。但是有一个仆妇群体,管的事情不一定很多,却能时刻伴随主子左右,进言递话非常容易,她们就是陪房娘子。晴雯的事坏就坏在陪房娘子身上,事情的起头就是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开始的。

其实王善保家的最初也没想害晴雯。她是想借调查绣春囊一事,在大观园里的奴仆跟前抖抖自己的威风,刷刷存在感。只是她跟王夫人提的时候,王夫人一再地没有接她的茬,她才把话题往王夫人最关心的宝玉身上引。晴雯是宝玉的丫头,长得最漂亮,她提晴雯果然引起了王夫人的注意,并且成功地让王夫人接受了她抄检大观园的建议。关于这一点,笔者在《告倒晴雯为哪般?》中有详细分析,此处不赘述。

王善保家的告发晴雯出于偶然,其他的陪房娘子对晴雯也没有芥蒂。当王夫人见了晴雯,发现她果然美丽无比,又恰好是她上月见的那个骂小丫头的人,顿时怒不可遏,当面就说要撵走晴雯。晴雯走后,王夫人继续发泄对晴雯的不满:

“这几年我越发精神短了,照顾不到。这样妖精似的东西竟没看见!只怕这样的还有,明日倒得查查。”凤姐见王夫人盛怒之际,又因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耳目,常调唆着邢夫人生事,纵有千百样言词,此刻也不敢说,只低头答应着。(第74回)

凤姐并不认同王夫人的看法。她并不讨厌晴雯,也没有顺着王夫人的意说晴雯的坏话。除了王善保家的,当时在场的还有周瑞家的、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旺家的和来喜家的五人。这五人均是王夫人和凤姐的陪房。来旺家的是凤姐的陪房,来喜家的排在来旺家的后面,看样子是凤姐以前的一个陪嫁丫头嫁给了家人来喜。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吴兴家的、郑华家的估计和来喜家的一样,也是王夫人以前的陪嫁丫头。她们都是王夫人和凤姐的心腹。

但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接王夫人的茬。来旺家的、来喜家的看凤姐都没说什么,也跟着不言不语倒还罢了;但是王夫人的陪房们,特别是周瑞家的,平时最喜欢在主子面前献殷勤,这三人居然也一言不发!可见她们都不讨厌晴雯!在王夫人都明确表示了对晴雯的厌恶,要撵晴雯了,她们居然不跟着献媚讨好,落井下石,说晴雯的坏话,这说明晴雯平时不招人厌,她们甚至还有可能很喜欢晴雯。否则这个时候,谁不会跟着说两句宽王夫人心的话呢?就是王善保家的,当时也没接着说晴雯这不好那不好,而是借机抛出了抄检大观园的主意。

主子眼里

最后来谈谈晴雯和主子们的关系。晴雯和宝玉自不必说,他们是贴心的主仆,情同姐弟。黛玉和晴雯也很亲厚,宝玉也知道。晴雯爽朗的个性,锋利的谈吐,也符合凤姐的审美观。小红差不多也是晴雯的一个微缩版,凤姐一听小红的回禀,就喜欢上了小红。晴雯也一样,不过她是贾母给宝玉的丫头,这点王夫人不知道,凤姐直接管家,还是知道的,所以不能轻易把晴雯要了去当自己的丫头。当王善保家的告发晴雯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反感的。当王夫人感叹晴雯是狐狸精的时候,她也没有接茬。当王善保家的把晴雯的物品看了一遍,没找到什么把柄,向凤姐提出要离开怡红院,去别处查时,凤姐把对王善保家的告发晴雯的不满发泄了出来,举重若轻地敲打了一下她:

“你们可细细的查,若这一番查不出来,难回话的。”众人都道:“都细翻看了,没什么差错东西。虽有几样男人物件,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想是宝玉的旧物件,没甚关系的。”凤姐听了,笑道:“既如此,咱们就走,再瞧别处去。”(第74回)

凤姐这一笑,笑的就是王善保家的,你不是说晴雯有问题吗?抄出什么来了?让王善保家的无地自容。王夫人撵走了晴雯,她并不敢立刻就向贾母汇报。找了一个贾母心情较好的时机,她才敢跟贾母交待。

王夫人便往贾母处来省晨,见贾母喜欢,便趁便回道:“宝玉屋里有个晴雯,那个丫头也大了,而且一年之间,病不离身。我常见他比别人分外淘气,也懒。前日又病倒了十几天,叫大夫瞧,说是女儿痨,所以我就赶着叫他下去了。若养好了,也不用叫他进来,就赏他家配人去,也罢了。”……(贾母)道:“……但晴雯那丫头,我看他甚好,怎么就这样起来?我的意思,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将来只他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谁知变了!”王夫人笑道:“老太太挑中的人原不错。只怕他命里没造化,所以得了这个病。俗语又说,女大十八变。况且有本事的人,未免就有些调歪。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曾经验过的?三年前我也就留心这件事。先只取中了他,我便留心,冷眼看去,他色色虽比人强,只是不大沉重。”(第78回)

王夫人可谓虚伪之极!晴雯哪里是得了痨病?本来估计也就是个感冒,后来连气带病,越来越重。回家之后,哥嫂不但不照顾她,还冷言冷语地怄她,她连水都喝不上,这才一命呜呼!假如她是得了痨病,早就回家隔离去养病了!

王夫人先以晴雯得了痨病作为撵走晴雯的理由,让贾母无话可说。哪里晓得贾母毫不掩饰地说出了她对晴雯的喜欢,指出晴雯具有难得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四大压倒其他丫头的优势,所以她才把晴雯作为宝玉的准侍妾,放在了宝玉身边。贾母了解自己的儿媳王夫人,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接受王夫人的那套说法,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质疑:“晴雯那丫头,我看他甚好,怎么就这样起来?”

王夫人这才知道晴雯的分量,连忙顺着贾母的意,夸贾母眼光不错,挑中的人很好,就连她自己三年前也选中了晴雯。这完全是谎话!当王善保家的说起晴雯的时候,王夫人连宝玉身边有个叫晴雯的丫头都不知道,也不认识晴雯,居然说自己三年前就选中了晴雯!真是伪善到了极致!然后她把话题引向袭人,这才平衡了贾母的心理,让这事过去。

盖棺定论

总的来说,晴雯的人缘很不错。贾母、凤姐欣赏她,宝玉与她情同姐弟,黛玉待她亲厚。在怡红院里,她与麝月、秋纹、檀云等丫头姐妹情深,和袭人也有一定的交情,芳官、春燕等小丫头深感她的善良和大方,怡红院里的大部分嬷嬷对她的遭遇寄予了深深的同情,暗中帮助她。在怡红院外,她与平儿交好,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等高级仆妇对她保持着一定的尊重,不与她交恶,甚至在她命运滑入低谷之时,也不落井下石。这些都是非常难得的。

晴雯心胸坦荡,不遮不掩,争强好胜,言词犀利,爱说爱笑。贾府复杂的奴婢群体和日常事务产生了盘根错节的内生性矛盾。晴雯的地位和个性使她不可避免地卷进了矛盾之中,使得招来某些人的怨恨。但是,她的个性和人缘对她的命运并不构成直接的影响。即使是王善保家的在告发她的时候,也没有说出她有任何违规的言行,只是说她骂人,不成体统。然而,骂小丫头并非晴雯独有的言行,而是整个大丫头群体都具有的特点。并且她骂人还不是最厉害的。为什么她骂小丫头会被王夫人记住呢?只因她生得最美,而且她的面容极具特点,因为她的眉眼长得像林黛玉。她骂小丫头的样子虽然让王夫人很不喜欢,但王夫人也没有以此来责骂她。可见,她骂小丫头的事在她被撵的原因中并不占有多少分量。

她的命运是封建婚姻制度的弊端造成了王夫人对美女的偏见所致!王夫人本着立场大于事实的态度,一见到晴雯,不由分说,就要把她撵出去,根本不再找人证实她有无不守规矩之处。袭人、何婆、小红、坠儿妈等人在晴雯被撵的事件不负有任何责任。

最亲密的人之间往往不设防,交流随意,也容易伤到对方。宝玉曾经被晴雯气得要撵走她。然而,晴雯真的走了之后,他才意识到那个最懂他的姐姐无可替代!晴雯的人缘如何?晴雯在大家的心里如何?宝玉的诔文中有两句话对此作了盖棺定论的精确评价,值得我们细细品味:

姊妹悉慕媖娴,妪媪咸仰惠德!


个人简介:

火烧彤云,湖南省长沙市人,建筑工程造价工程师,自幼喜欢《红楼梦》,爱思考,爱写作,追求美好高尚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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