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于电影《道士下山》
班主在班会课上最经典的高考动员名言是：'同学们，你们是吃谷的，我是吃米的，我们一起努力，将吃谷的变成吃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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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842个作品
作者：老歌
常看到马云经常写文章说：'我高考复读过三次……'我觉得那是有底气、霸气的表达。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知道不少人的大学也是通过复读考取的，但我很少听到他们公开自揭伤疤。这当中包括我，我高考也复读过一次，那是人生的第一个大挫折，我只是偶尔才说说。借这次高考征文机会，人过不惑的我决定勇敢地诉说一次。
我的第一次高考是1989年，以距离省大专线差3分落榜，作为县城唯一的重点高中，升大率只有40%左右，成绩徘徊在班级中游的我落榜在情理之中。考虑到生活上的方便，加上对三年上县城一中仍遭落榜命运的失望，我决定回到镇中学我的初中母校复读，吃住在学校隔壁他工作的医院。因为当年高考分数比较高，母校免收了我的复读费。开学后，我们文科班30多人，从复读一年到四五年的都有。除了还有一个理科复读班，另外就是四个应届班。复读的生活便开始了。
我们文科复读班黑板的上方已然挂上了'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归楚'的励志条幅。30多个同学来自附近两个县城，从复读一年到三四年的都有，有个别女同学男朋友大学都快毕业了，但仍在翘首以盼她破茧成蝶。在班上，我碰到了几个发小。六个老师先后粉墨登场，他们多半是中师毕业，步入了中老年，语文老师不时用自己的进修考的好成绩对比我们却学不好，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不时用他当年高考前因父亲去世辍学的难忘经历衬托我们的幸福，英语老师不时被大家追究答案时哑口无言……尽管如此，老师敬业，学生努力，师生关系和谐。班主在班会课上最经典的高考动员名言是：'同学们，你们是吃谷的，我是吃米的，我们一起努力，将吃谷的变成吃米的……'年级主任以前是军人，无论寒暑，他每天早晨都到宿舍吹哨子喊大家起床。夏天看大家做早操，冬天带大家到马路上跑步，印象中他似乎从来没有缺席过。
学校偶尔组织一些活动让我们放松神经，比如夏天两个月组织一次去镇上看电影，但大概第一年的落榜让我紧张过度，当看电影的队伍走到街上时，我会悄悄溜出，回家继续复习。
每天下午放学回家，哥准时下班买菜做饭，他鼓励我参与简单的劳动，让我去医院锅楼房挑开水洗澡，在等待锅炉水开的几分钟，我会在脑子里归纳一下立体几何证明线面垂直的几种方法。清晨在上学的路上，我边走路边举起单手默念一番：昨天已经过去，明天尚未到来，抓紧使用今天吧！这是我县城一中的英语老师教给我的，说是美国小学生每天必做的早祷告。
图片为1990年复读时的文科班毕业照，全班25人
下半年五月模拟考，我失去了年级第一名的位置，一个应届生赶超了我。老师们说，符合历年定律，高考状元最后一般是应届生，但我觉得定律可以被打破。
五月份，学校请了全国闻名的黄冈中学一些专家来我们学校做指导，一名教研员给我们做了演讲，他说：'对在座的各位的刻苦精神，我不怀疑，但从听课来看，我觉得你们对课本的熟悉程度远远不够……'他听的是我班的一堂政治课。当然，他更多的是用成功的案例鼓励我们。事后，班上有位同学大概记住了专家的话，将一本政治书背了下来。令我惊奇的还有一件事，一次家长会，我们几位同学在走廊聊天，一位隔壁班同学的家长也加了进来，他居然对我们几位优秀生的姓名和分数了如指掌。令我感慨于他对子女的关心程度之深，事后才知他是一名初中老师。我文盲的父母则用另一种方式帮助我，他们特意请了我那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做道士的姑父，在我家做了几个晚上的法事，恳请列祖列宗在天堂保佑我金榜题名。
6月底最后一次模拟考，我又夺回了年级第一名，但母校极低的高考升学率让我头脑无比清醒，丝毫不敢有所懈怠。7月6日，我们包车去县城，回到我阔别一年的高中母校参加高考。
三天高考结束，与同学对数学答案。满分是120分，前面错了两道3分的选择题，最后一个12分的大题没有做出来，我估分102。那时流传'文科得数学者得天下'的说法，意思数学过了100分，上大学没问题。从数学一科来看，我有点忐忑不安。同学小张考后说，他数学应该可以上100分，看得出他比较高兴，他请我吃饼干。我平时经常和小张讨论数学，他脑瓜灵活，数学比较好，但不稳定，一会儿考100多，一会儿考五六十分，老师觉得他是疯子型的。老师倒是对我比较放心，因为无论难易，我都是90分左右。老师说我稳定。第二天我和同村几个发小一起回家，再对答案，我发现数学又错了一个3分的填空题，只有99分了。回到家，我急得眼泪直流。
7月26日出高考分数，家里还在搞'双抢'，吃过早饭，我告诉在稻场上打稻谷的父母，说今天出高考分数，我要去看，他们答应了。我推出自行车回学校，到了学校，看到了我的分数：460分。大吃一惊--比去年居然还少1分。但得知我是文科第一名，心中悬挂了一年的石头终于落地，我知道自己至少有所大学可以上了。数学果然如我所料是99分。
中午吃完饭后，我到街上转，碰到我哥，他上午下乡，挂念着我的成绩，中午没吃饭骑着自行车赶回来了。当我告诉他我的分数后，他也很高兴。立马掏出钢笔记下我每一科的分数。
接下来就是填志愿，8月底我接到了录取通知书---一所重点师范大学。接着去粮管所卖下半年应交的公粮，去派出所转户口。9月8日，我家办了一场酒宴，请了亲戚朋友和老师。酒宴上，我哥带着我去给老师敬酒，他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是：'感谢老师们又给我家解决了一个户口……'哥之所以这样说，因为许多在座的老师也是他的老师。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就是哥的老师，他听见哥的讲话，立马不失时机地教育我一顿：'听见没有？学学你哥吧！他多么会说话。'我想，班主任是高兴，他高兴的原因大概在于哥的这句话也很巧合地呼应了他的名言：'将吃谷的变成吃米的。'
那一年，我们村还有四个发小同我一起参加高考，三个应届一个复读的他们都没考上。我们文科复读班起初有30多人，到了高考只剩下25个人，最后只考取了四五个，除了我一个人上了本科，他们几个基本上是大专和省中专。全年级六个班也只考取了20来人。不过应届班有位同学考取了清华大学，学校将喜报贴到了大街上，内容我至今还记得：'恭喜我校某某某考上了清华大学，至此，全国三所著名大校都有我校的学生。'那时候的三大名校应该是北大、清华和中国科技大。许多同学后来继续了复读，但据我所知，第二年他们考取的也很少。后来回想，升高中时基础的薄弱，靠后来高三一年又一年的重复，难以为继。毕竟复读还得分出一部分精力来与心理压力作抗衡。而当年那个考清华的同学也是从县城一中转学来的。
升学宴那天晚上，我和哥因为给大家敬酒，都喝醉了，记忆中那应该是第一次喝醉酒。两个儿子都考上了大学，大女儿已经出嫁，二女儿也定于当年秋天出嫁，64岁文盲的父亲突然感到有些落寞，他对我大姐夫说：以后我俩一起捡伙（方言：搭伙）种田。升学宴开了摆了十多桌，村里水库捞起来的鱼很大很肥。亲戚送给我的贺礼是5元到20元不等。
1990年9月10日，19岁的我因为考上了大学，平生第一次走出了县城，第一次跨过了电视上看过的长江，第一次到了省城。
时光荏苒，倏而27年过去，我已经是一名有着23年教龄、教过10多届毕业班的城里高中语文老师。忆当年高考，一切清晰如昨。多年来，我工作兢兢业业，我相信这与我经历过一次高考挫折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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