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誰最中國」
首圖 |「西西七」
栀子花在暗处浮泛着香气的六月，江南亦落下绵绵无尽的梅雨，临海的闽地却是风轻云淡，轻轻巧巧，宛如一株清丽的白色茉莉。
夏天的风从南边的海吹来，捎来一些利落的雨水，并不十分温柔，却是闽地惯常见到的六月风雨。那隐没在高墙下的长街短巷，迂回曲折的山长水远，似乎在这一身雨色里，也愈发分明。以至于，人在六月天里，无端都会想念起来，福州。
图片 | @西西七
南方夏天的开头，似乎都是从一阵风、一阵雨、一片海、一场日落开始的。福州，便是乘着风浪来的，临着海，日日风雨不绝。千山万水，千伞万伞，似乎都隔绝不断这场六月的雨。
海边的城市，多少都会带着一些水汽的润泽，福州亦如此。福州最与江南共情处，大约便是雨季来的时候。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雨水绵绵不尽的时候，福州宛若是海边飘来的一个江南。老城街巷犹在，西湖边上，青石板上，油纸伞下，都摇曳着这一城的江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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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是很有自己味道的江南，不是吴越的江南，是泛着东南海风的江南。福州的古厝，封火山墙连绵不休，仿若海上水波流动。“近市鱼盐千舸集，凌空楼阁万山低。”台江上下杭区的楼阁，还能瞧见当年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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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的情歌里这样唱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总觉得，在夏日的黄昏里，看一次长长的日落，也有一种缓慢老去的浪漫感。
图片 | @甜嘻嘻
有的地方适合看日出，有的地方适合听落雨，而福州最适合看一场长长的日落。福州的夏天，热烈且漫长，与水，与海，与日落不可分。马可波罗曾经行到此处，称福州是“桥最多的美丽水城。”福州的夏天，天南海北，总能觅得一些浪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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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奇达村山顶处看远方的落日，看一轮金色缓缓沉入海面；或是在平潭的海边，从黄昏五六点一路走到入夜阒然无声时；或是在闽江边漫步，看水边垂钓的闲人，和欢腾无尽的年轻孩童。
站在鼓山远望，任由落日满身，我们不疾不徐，只是缓缓游走在这落日里，静静地感受福州的夏。福州好似与夏天的日落私定了终身，一身都是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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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之间生活的福州人，有一种天然的闲适安逸。福州地貌为河口盆地，群山阻隔，一方面是天然的防御屏障，一方面也是天然的阻碍。所以福州人性格中有保守的一面，乐享安逸，却也有敢拼的一面。闽之一字，恰似福州人的缩影，进门为虫，出门为龙。虫安逸，龙腾跃，他们或是安于故土，或是游走四海，拼搏一生，写自己的流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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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人的生活都有自己的格律，平平仄仄平平仄，高低起伏，错落如珠玉落盘。高兴来去听说书，点一根烟，泡一壶茶，斜躺在竹椅上听老先生讲一段福州的评话；或是闲情小聚，约几个老友，摆一桌麻将，铿铿锵锵一个白日便过去了。这种寻常的烟火里也生出一种绵长的畅快来。虽是平平淡淡，却也平平仄仄，别有韵味。既有生活的烟火琐碎，也有闲逸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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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生活是既热闹又安逸的，郁达夫便曾写过，“晚上无事，上长街去走走，会看见一批穿短衣衫裤的人，围住了一张四方的灯，仰起了头在那里打灯谜。在报上，在纸店的柜上，更老看见又某某社征诗的规约及命题的广告。”一边风流，一边雅意，这便是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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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是一座很温柔的城市，处处见着榕树飘飞，处处见着清幽茉莉。满城都是淡雅舒服的绿，平白有许多从容恬然的古意，亦是让人心有眷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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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籍福州的才女林徽因，一生虽只回过一次福州，却时时忆念福州，心中认定福州为永远的故乡，是根之所在，魂之所系。民国另一位福州的才女庐隐在最后一次故乡之行时也写过：
“那里住着质朴的乡民，和天真的牧童村女，不时倒骑牛背，横吹短笛。微风穿林，涧底流泉，别成音韵，更是使我怔坐神驰。我往往想，这种清幽的绝境，如果我能终老于此，可以算是人间第一幸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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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就是一座很像故乡的城，人人到此皆可引其为故乡。长街短巷，山水晕染，长出一张温润而有灵气的面庞，很像人人心中遥远的故乡。故而谁人到得福州来，似乎都会在福州的山山水水之中，生出几分乡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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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中意福州之处，在于其清丽恬淡，恰似一碗茉莉花味的茶。盖碗虚掩，香气徐徐，闻之使人怡然，开盖便可见茶水中浮着的白色茉莉，盈盈可可，幽幽泛着香。这便是福州，不张狂，亦不卑躬，清水一般，恬淡却有幽香。
福州人喜喝茶，也喜茉莉，更喜喝茉莉花茶。茉莉是福州的市花，在福州，最寻常的巷子里，也能遇见这馥郁清香的白茉莉。六月茉莉花开，满城都流动着茉莉花味的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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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总觉得福州天然有一个老灵魂。在福州，旧亦是老，新亦是老。城中的三坊七巷，还是一派旧日的模样，瓦屋高檐，鳞次栉比；沿海的新城却也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样，潮来潮落，云淡风轻，今古皆同。或许，这才是福州最迷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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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福州的春天，一半像春天，一半像秋天”，那福州的夏天，便是一半像夏天，一半像春天。福州，是无限包容的，似乎总有种能够模糊季节与时间的魔力。春秋不辨，四季长明，福州，的确是有福之州。
在福州，生活总是慢慢悠悠的。需得慢慢走，慢慢尝，越慢才越能尝到它的味。坐在云海之间看黄昏的日落，天边自有属于福州人的流云。坐在长街小巷，啜饮一杯热茶，听一段评话，日子渐渐便也咂摸出来许多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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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背山面海，山珍海味皆不少见。中国八大菜系之闽菜便是福州菜。佛跳墙、荔枝肉、南煎肝、红糟肉都是满满的闽地风情。然而福州最让人眷恋的，却还是清早街头的那些烟火味浓浓的早点。巷口一碗肉燕，一碗捞化，一碗锅边，鱼丸、拌面、芋泥、粉干、花生汤、马蹄糕、三角糕……日日吃福州，日日滋味鲜美。
福州，是一座即便贪睡的人也会甘心早起的城。
晚风温柔，潮汐不急，月亮落下来，今朝过去了，明朝还会再来。灯光落下，月影照在福州城中接续不断的小桥下，自桥下面生出来许多福州的月亮。人在画船，满船亦是明月。福州，也是一座能让人安心住下的城。
如叶圣陶所写，'一座花园，一条路，一丛花，一所房屋，一个车夫，都有诗意。尤其可爱的是晚阳淡淡的时候，礼拜堂里送出一声钟音，绿荫下走过几个张着花纸伞的女郎……'缓缓悠悠，灵动若此。福州，叫我如何不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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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清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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