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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讲坛”第十二讲:遗世独立的先驱郭嵩焘——孟泽


主讲人介绍:孟泽,中南大学外语学院比较文学系教授,著有《有我无我之境》《王国维鲁迅诗学互训》《洋务先知——郭嵩焘》《何处是归程——现代人与现代诗十讲》等。




最初知道郭嵩焘,是差不多30年前,我正在读研湖南出版的《走向世界》丛书里,收录了郭嵩焘的《伦敦与巴黎日记》,我读下来,既怦然心动,又瞠目结舌。


我去了郭嵩焘老家湘阴与左宗棠得到格外重视不同,郭嵩焘在湘阴几乎找不到“遗迹”。我跟当地的朋友讲,50年之后,郭嵩焘的名望会高于左宗棠。为什么这么说?我当然也喜欢左宗棠,多能耐的一个人,英雄。


但是,我想告诉诸位,这种英雄哪朝哪代都有,特别是在中国的文化水土里,而类似郭嵩焘这种能够提供新的“世界观”,新的文化视界的人,却不多见,这样的人往往被我们忽略甚至敌视,因为他提供的是一种与既成观念和秩序有所冲突的事实与道理,这会给我们的内心带来焦虑和不安。


郭嵩焘生平大概


我先稍稍介绍一下郭嵩焘的生平。郭嵩焘1818年出生在湖南湘阴。

郭嵩焘“进学”后,到岳麓书院读书,与曾国藩、刘蓉一见如故,结为金兰,他们的亲近跟性情有关,更跟抱负有关。1847年,郭嵩焘中为进士。很快,“太平天国”起来了,曾国藩出山,罗泽南出山,郭嵩焘也亲临战场。


不久,入值“南书房”,后遭算计,被朝廷处分,继续到南书房任职。郭嵩焘请求回籍,以身体为由反复告假,连皇帝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回到湘阴仅一个月,咸丰十年八月初四,郭嵩焘得知京城失陷,咸丰逃往热河——号称“驾幸”。郭嵩焘“为废寝食”“痛悼不已”,事情的发展是他早已有所预判的他因此愤然开列出“洋务四凶”,包括琦善、耆英、叶名琛、僧格林沁。


同治改元后,正与太平军作战的李鸿章希望借重既懂洋务且能理财筹饷的郭嵩焘,郭嵩焘复出,不到一年,朝廷任命他署理广东巡抚。同治五年,1866年,因为左宗棠的纠参,也因为他自己在抑郁愤懑中的请求,郭嵩焘解职还乡,回到长沙。


1876122日,郭嵩焘前往英国,正式就任驻英公使,后兼任驻法公使。在公使任上,郭嵩焘“如鱼得水”,他曾经对于西方的一知半解都得到了印证,他像海绵一样吸纳西方文明,寻找这种文明的动力,并由此自我反思,感叹国家迟暮,自己“年老失学”,小楷的日记有时一天写到七八千字。1891年7月,郭嵩焘在长沙去世


郭嵩焘的性情


一直以来,人们认为郭嵩焘的任事能力与人格魅力远在晚清中兴诸名臣之下,他无法把自己做大做强,做得像左宗棠一样前呼后拥,做得像曾国藩一样左右逢源,“失败”的原因正在于他自己的性格。在我看来,这样的讲法是似是而非的。


首先,所谓“失败”就是一个中国式的“成王败寇”标准,不足以衡量一切人,尤其不能以之衡量变革时代的人物,在一个“坏时代”,“成王败寇”的标准,尤其远离人道。


其次,人与人的相处或共事,性格当然重要,但观念与思想同时主导着一个人的性格与人格,思想上不能相安,性格再好也无法真的相处妥帖。

郭嵩焘与僧格林沁,与左宗棠、刘锡鸿等人的冲突,表面上看来是个性使然,实际上无不隐含了观念上的深刻对立,包括对于曾国藩,虽然情同手足,但他没有表现出类似刘蓉那样的无以复加的尊崇,其实也在于郭嵩焘认为曾国藩“于洋务素非通晓”。因此,郭嵩焘的骄傲,正是一种基于思想观念上的骄傲,有着此种“先知”般思想观念的人,除非出落成为纯粹的哲学家、宗教家,否则,很难容忍周围的“蒙昧”。


再次,郭嵩焘的时代,在今天的反观中,最重要的国务就是“洋务”,观念的突破是最重要的突破,没有观念的突破,一切所谓“事功”,所谓“作为”,只能局限在传统的价值理想之下,无法改变一次失败接着又一次失败的悲情局面。如此,可以肯定地说,人们对于郭嵩焘“性情”的接受程度,正取决于对他的“观念”的接受程度,这也是如何评价他的关键。


先知先觉


郭嵩焘的仕途三起三落。李鸿章等人在上疏朝廷希望给他立传赐谥时,尽量拐弯抹角,强调他对曾国藩、左宗棠三次出山如何有推挽之功仕,其《礼记质疑》一书如何“折中群经,淹贯三礼”。这自然煞费苦心,他们想把郭嵩焘纳入世人普遍可以接受的认知体系和价值体系,或者说,这些在郭嵩焘时代最能理解和同情他的人,试图按照自以为宽容的标准来肯定他的作为,以便弘扬他的业绩。


按照我们在今天的“后知后觉”,郭嵩焘在近代士大夫中算得上是一个“异数”,他的“先知先觉”可以概括如下:


首先是对西洋特别是对洋人的认知。郭嵩焘就认为洋人也是人,可以“以理格之”“以礼通之”,“洋人之与吾民,亦类也,未有能自理其民而不能理洋务者”。这就是先知吗?

第二个方面,是关于商人、商业的。 郭嵩焘认为,商人跟士人是平等的。这样的说法,自然也多有冒犯。郭嵩焘任广东巡抚时,主张成立一个类似“市舶司”的机构,管理海上商贸。


第三个方面,是对“政教工商”所谓“本末”的认识。李鸿章一直欣赏他在办理洋务方面的才能,郭嵩焘在英国时,李鸿章极力维护保全他,郭嵩焘心知肚明,但他对李鸿章并不全盘认可,原因之一,便是郭嵩焘觉得李鸿章办洋务“徒能考求洋人末务而忘其本”,派留学生到欧洲去学开船、制炮,指望买几艘铁甲船,摆到中国海口,以为如此便可以“制夷”,在郭嵩焘看来,这是儿戏,因为“西洋立国有本有末,其本在朝廷政教,其末在商贾、造船、制器,相辅以益相强”。


在郭嵩焘看来,“惟天子以天下之政公之天下,而人能自效其诚”,这是西洋正在遵循的政教,也是西洋崛起的秘密。郭嵩焘同时意识到,取法西方,不可能一蹴而就,从技术上讲,可以“先通商贾之气,以立循用西法之基,所谓其本未遑而姑务其末者”。这样的“本末之辩”,证明郭嵩焘不仅较真,同时也务实。


第四个方面,对中国问题的观察。郭嵩焘屡屡直言,说“天下之大患,在士大夫之无识”,“天下之乱,由大臣之无识酿成之”。 按照郭嵩焘的说法,中国需要差不多三百年才可能走出秦汉以来累积深厚、流极败坏的政教,非这样漫长不能指望振兴。他说,武器、制造,有贤者担当,也许三五十年勉强能“望见其涯略”,百年树人,以百年之力或许可以“涤荡旧染”,磨砺出合适的人与人才,再以百年之力方可以累积成人心风俗,真正的改变在于人心风俗。


作为先知,还体现在他的自我认知。世上有很多聪明人,聪明人可以做出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但我一直觉得,最令人心仪的人,是那种对于自己的处境有清明的认知而不悔初衷,同时又有着自嘲勇气和能力的人。


从英国返回后,将自己的经验和见识编成了一本书,叫《罪言存略》,送给“一二至好”,,他甚至沿用张居正的话说,自己“愿身化为稿荐,任人溲溺其上,终教人凭以安寝而已”。他的遗嘱很有点“绝情”:“三日成服,传知本家及一二至亲,并于灵前行礼,其他亲友概不通报。”如此痛苦而倔强的自我安排,证明郭嵩焘甚至已不再在乎他那个阶层的人无法不在乎的虚荣了。(计亚男、杜羽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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