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写作武德将军《添顺墓志铭》时间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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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阳写作《添顺墓志铭》时间考

作者：覃凌波

 

录于石门县《光裕堂 · 覃氏四修族谱》中的《添顺墓志铭》（原载石门光裕堂覃氏一修谱）落款没有写作时间，民国六年（1917年）湖北长阳光裕堂《覃氏支谱》（四修）录入的该铭文，落款同样没有写作时间，2009年版张家界《光裕堂 · 覃氏族谱》也录入了此文，落款的写作时间是“明 · 嘉靖三十九年丙辰（1561年）仲秋月”。

经查，明嘉靖三十九年是庚申年，即1560年；明嘉靖“丙辰年”是明嘉靖三十五年，即1556年。显然，“明嘉靖三十九年丙辰”这个时间描述本身有误。明朝大臣李东阳于明正德十一年（1516年）8月去世，故不可能在40年后的明嘉靖年间写《添顺墓志铭》。

那么，《添顺墓志铭》写于何时？成为我们今译此文需要考证的问题。从铭文内容分析，是李东阳回湖南老家探亲，去拜访已辞官回乡（湖南华容县）的刘东山，住在刘东山的“东山别墅”，这时，覃毅宽“道经”东山别墅”，顺便请李东阳为先祖添顺公写墓志铭。

刘东山（1437年1月—1516年6月），即刘大夏，字时雍，号东山，湖广岳州府华容县（今属湖南岳阳市华容县）人，明代名臣、诗人，官至兵部尚书。李东阳（1447年7月—1516年8月），字宾之，号西涯，祖籍湖广茶陵（今湖南茶陵县。茶陵县历史上曾属攸县，于唐朝时从攸县析出，故又说李东阳是攸县人），累官至明朝内阁首辅大臣，也是当时著名的文学家、诗人、书法家。李东阳与刘东山曾同在天顺府学读书，师出同门；同在明朝天顺八年（1464年）中进士。两人是湖南同乡，又是同学，又同朝为官，又是文人诗友，关系很是密切。

添平所地域在澧州，原属常德府，从明洪武三十年（1397年）起，一直到清康熙三年（1664年），澧州改隶岳州府。刘东山在兵部任职多年，通晓兵事。明末清初杰出的思想家、经学家、史地学家和音韵学家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病书》中说“添平土司，好结权贵，多与婚姻”。因明代添平守御千户所属于军队建制，本不属地方管辖，直通中央朝廷，结交多年在兵部任职的湖南岳州老乡刘东山，是很正常的。

明弘治十一年（1498年）秋，刘东山连上三疏称病辞官，归乡后在华容老家东山下筑草堂，在堂中读书，被时人称为“东山先生”，草堂就是“东山别墅”。弘治十三年（1500年），廷臣纷纷举荐刘东山，被起任右都御史，统管两广军务。奉旨使者上门，刘东山起程赴任。故李东阳回老家探亲拜访刘东山，住在东山别墅，只能是在1498秋——1500年之间。

覃毅宽去“东山别墅”找李东阳，同样也只能是在1498年秋——1500年之间。

覃毅宽的前任是他的亲侄子覃善政。覃善政生于1476年，1488年袭任添平千户所正千户时年仅12岁，卒于1500年正月十五，享年只有24岁。

从铭文看，覃毅宽作为覃善政的亲叔叔，去“东山别墅”找李东阳时，已是“袭职舍人”，说明这时覃毅宽已被确定为“正千户”继承人。因侄覃善政袭职时才12岁，显然，不可能一袭职就认定自己没有子嗣，而把叔叔定为继承人，只有到了或因病、或因事等不得已的时候，才能事先定下“袭职舍人”。鉴于刘东山1500年已被重新启用赴两广任职，覃善政又于1500年正月十五去世，那么，覃毅宽到东山别墅找李东阳的时间只能发生在1498年秋——1499年之间了。

故，《添顺墓志铭》应写于1498年秋——1499年之间。

又据史载，明弘治十一年（1498年）二月，皇太子出阁读书，赐李东阳太子少保、礼部尚书衔兼文渊阁大学士负责教导太子；明正德元年（1506年），李东阳任吏部尚书。

基于此，1498——1499年间，李东阳应该是礼部尚书，而非吏部尚书，《添顺墓志铭》后面的落款署名可能是覃毅宽（覃毅宽1509年去世）后来加上去的，当时没有考究就直接写成了吏部尚书。

 

2020年2月8日

 

 添顺祖墓志铭（原文）

(原载光裕堂石门覃氏一修谱，石门光裕堂《覃氏四修族谱》转载)

 

予登第时，视司马刘东山①为古道君子。及往省归，东山已谢位矣。噫！士君子出处固如是哉！

寻有书叩门，予问之曰，予为谁？应之曰：予添平袭职舍人覃毅宽，道经东山别墅，适附书问。予见宽礼度锵如，谈吐铿如，大异夷俗，知东山所与不苟也。数进而语之，询及祖之由来。乃持祖添顺公行状拜曰：启土锡封，添顺之功也，弗传则忘，忘则厥绪，用坠丐一言光于墓侧，以为子孙劝。予按行状，可以知公识人之明也，可以知公御人之道也，可以见公讨贼之义、裕后之庆也。

元末大乱，我太祖应天而兴，廓清宇宙，其间盗名字者各据一方，守死以抗王师，迨势屈力穷，然后朿手，覆宗绝祀，延及无辜。公首识真主，不待诰命，挈土归附，择君而仕，可谓智也。荣膺诰篆，奄有兹土，设立所隘，控御五溪之蛮；抚绥部伍，授百户旗役，以辑边土，不可谓集众以仁乎！奉命征讨，屡著奇勋，洪武辛亥克覃垕、田大，壬午克上下酉州，招谕铁门关答谷聚种，不可谓讨贼以义乎！

遣子文孙袭贡方物，著于常典，克笃父志。洪武甲子平服容美叛夷唐大孙，庚午克叛逆宣慰夏得忠。迄今境土宴然，夷俗少变，又不可以见其忠乎！逮续诰命思及其母，二十四岁弃孤早亡，孤方二岁。以罔极未报，妻独受封未可也，请命于朝，赠太谊人，又不可以见其孝乎！观子之忠与孝，又可以识公裕后之庆矣。昔钱氏于宋②，封籍府库请吏于朝，载锡圭爵，荣其子孙，光昭史册，论者谓天祚忠厚。公之子孙绵延永世无极，非值钱氏已也！

公讳顺，字子敬，别号富台也。世家雍秦，因唐禄山乱，徏居瞿塘。始祖汝先公受职宣抚司，伯坚受行军总管守施州，仕魁受元帅职镇中建，友仁追寇至麻寮，蛮夷溃散遂家焉。公生而颖异，智勇过人，与士卒同甘苦，民争附之，娶唐氏生子文孙，孟氏生子贤孙，易氏生子玉孙，均克世其家，寿六十三，葬麻涝源。

毅宽追思祖德，乃祈予铭。

铭曰：

天挺豪杰，翊我明兴。纳土归附，诰命宠颁。

俾世其官，式辟厥居。守御诸夷，忠孝大伦。

世继厥美，爰及乃裔。既受帝祉，乃文乃武。

世德流芳，永保厥绪。

                  

         赐进士出身翰林院前吏部尚书 攸县李东阳③拜撰

附注：

①刘东山（1437年1月—1516年6月）：即刘大夏，字时雍，号东山，明朝湖广岳州府华容县（今属湖南岳阳市华容县）人，明代名臣、诗人。明朝天顺八年（1464年），考中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历兵部职方司主事、方司郎中、广东右布政使、户部左侍郎、右都御史等职。明弘治十五年（1502年），升任兵部尚书。政绩卓著，辅佐明孝宗实现“弘治中兴”，与王恕、马文升合称“弘治三君子”，又与李东阳、杨一清一起被称为“楚地三杰”。明正德元年（1506年）五月，辞官回归故里。明正德十一年（1516年）五月卒，年八十一。追赠太保，谥号“忠宣”。

有作品《东山诗集》、《刘忠宣公集》等传世。

 

②钱氏于宋：指公元978年钱弘俶"纳土归宋"。唐末五代藩镇割据，战乱频仍，唐将钱镠占据两浙之地，后于公元907年建立吴越国，为五代十国之一，国都杭州。先后尊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和北宋等中原王朝为正朔，并且接受其册封。吴越国历三代五王，至公元978年钱弘俶"纳土归宋"，立国72年。

吴越钱氏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民本"思想。吴越国开国君王钱镠不仅自己不称帝，还反对强藩称帝。他谆谆地教诫子孙要恪守臣节，要"善事中国，勿以易姓废事大之礼"。"要度德量力而识时务，如遇真主，宜速归附。

赵匡胤建立北宋，此时的吴越国国王钱弘俶审时度势，遵循祖宗武肃王钱镠的遗训，采纳高僧延寿临终遗言，为保一方生民，采取"重民轻土"之善举，毅然于太平兴国三年(978年)五月入宋京开封，纳土归宋，将所部十三州，一军、八十六县、五十五万六百八十户、十一万五千一十六卒，悉数献给宋朝，成就了一段顾全大局、中华一统的历史佳话。

 

③李东阳（1447年7月—1516年8月）：字宾之，号西涯。祖籍湖广茶陵（茶陵县历史上曾属攸县，于唐朝时从攸县析出，故又说李东阳是攸县人），因家族世代为行伍出身，入京师戍守，属金吾左卫籍。

李东阳自小聪慧，被称“神童”，七岁奉旨入顺天府学读书。明天顺五年（1461年）李东阳与刘大夏（即刘东山）、杨一清同在顺天府学老师黎淳门下。明天顺八年（1464年）举二甲进士第一，授庶吉士。官编修，累迁侍讲学士，充东宫讲官。明弘治八年（1495年）以礼部右侍郎、侍读学士入直文渊阁（即内阁）参预机务，与徐溥、刘健、谢迁共辅朝政。官至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即内阁大学士）。正德年后，为明朝内阁首辅。正德七年（1512年）准予退休。正德十一年（1516年）八月，以病而终，年七十一，死后赠太师，谥文正，葬于京西城西直门外畏吾村的祖坟之地。

李东阳立朝五十年，辅政十八载，清节不渝。秉政贵为内阁大学士，又“以文章领袖缙绅”，主持文坛数十年之久，其为诗文典雅工丽，为茶陵诗派的核心人物；又是书法家，于篆书、隶书造诣尤高。诗文著有《怀麓堂稿》、《怀麓堂诗话》、《燕对录》等。书法代表作品有篆书《怀素自叙帖引首》、楷书《邃庵铭》、行草书《自书诗卷》等。

 

 

   添顺祖墓志铭（译文）

翻译：覃凌波、覃四照

 

我参加科举考试获得进士功名的时候，把司马（译者注：司马，古官名，后为兵部尚书别称）刘东山看作是有义节操守、不趋附流俗的才德高尚之人。到我回老家探亲前去拜访时，东山已经辞官在家。是啊，读书人或出山任职，或退位隐居，本来就是这样啊！

不久有人拿着书信敲门询问，我问他说，你是谁？他答道：我是添平袭职舍人覃毅宽，途经东山别墅，就带着信来拜访您。我见毅宽仪表风度彬彬有礼，说话清脆响亮，与蛮夷粗鄙的习情大不相同，知道东山结交朋友不是随便草率的。请他进内室跟他交谈，询问他的祖先的来历。他于是拿着祖上添顺公的生平事略材料，恭敬地说：开疆拓土被赐封地，是添顺祖的功劳，不流传下去后人就忘记了，为了能够继承先祖的功业，我斗胆想请您写几句，好刻于碑上，放于墓侧，以显扬祖先的功绩，用作勉励子孙。我从（添顺公的）生平事略上来看，可知添顺公有辨才识人的眼光，有知人用人的才能，有讨伐贼寇的义举，有遗惠后代的功业。

元末大乱，我太祖（译者注：指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顺应天意而兴兵，南征北战，肃清天下，这期间自立名号者各据一方，负隅顽抗，抵拒王师（译者注：指朱元璋的军队），等到势屈力穷才投降，有的搞得被满门杀绝，由此倾覆了宗庙，断绝了香火，延及了无辜。添顺公一开始就识得真命天子，不用等待诰命文书，就献纳土地归顺了（我大明王朝），选择明君而仕，可以说是明智之举啊！而后光荣地获得朝廷的诰命和印信，全部拥有了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在此设立添平所及关隘，控御五溪蛮族，安抚部众，指挥麾下百户、军卒，缉查、守御边土，这不是集众散布仁德吗！奉命征讨，屡著奇功，洪武辛亥年（1371年）战胜覃垕、田大，壬子（译者注：在录于石门光裕堂《覃氏四修族谱》中的《添顺墓志铭》里为“壬午”，有误。壬午年为1402年，但添顺公已于1391年去世，应是洪武壬子年，即1372年，“午”为“子”之误。）攻克上下酉州，后又奉皇帝谕旨招抚铁门关的答谷聚种，这不是以讨伐贼寇行大义吗！

（添顺公）派遣长子文孙照惯例赴京向皇帝进贡地方特产，这事还被写进了国史，光大了他父亲的事业。洪武甲子年（1384年），覃文孙平服容美叛贼唐大孙，庚午（1390年）又平定了叛逆宣慰夏得忠。到现在境土平安，居民生活安定如常，从这里不是又可以见其忠诚吗！到皇上要再下达诰命时，（覃文孙）想到自己的母亲，二十四岁便抛下自己早亡，那时自己年方两岁，母亲的大恩没有机会报答，往后妻子若独受封赐是不可以的，于是请命于朝廷，追封母亲为太谊人，从这里不是又可以见其大孝吗！看儿子的忠与孝，就可以看到添顺公造福子孙的伟大啊，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昔日钱氏归顺宋朝后，将家中资财登记入册，封存家中所有财物武器，奏请朝廷派遣官吏来处置，遂得以朝廷赏封高官重爵，荣及子孙，在史册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人们评论说这是天生的忠厚。（添顺公）的子孙也会绵延永世无穷无尽，不仅只有一个钱氏是这样啊！

公名顺，字子敬，号富台。先祖本是世家大族，居住在雍秦，因唐朝时安禄山叛乱徙居瞿塘关。始祖汝先公受职宣抚司，伯坚任行军总管守施州，仕魁受元帅职镇守中建，友仁追寇至麻寮，蛮夷贼寇四处溃散后，（友仁）于是举家迁移到现居地。添顺公生而聪慧出众，智勇过人，与士卒同甘苦，土民争相归附，娶唐氏生子文孙，孟氏生子贤孙，易氏生子玉孙，都能够一代代文武相传，和顺治家，寿六十三岁，葬麻涝源。

毅宽追思祖上恩德，于是祈求我为其祖题写墓志铭。

铭曰：

上天力挺豪杰，辅佐我明中兴。纳土归附朝廷，诰命宠信颁印。

使其世代为官，奋力开疆拓土。守御诸部蛮夷，忠诚至孝伦道。

世代承继美德，惠泽后辈子孙。既己受帝福禄，尽施文德武功。

世世功德流芳，永保绵延久长。

赐进士出身翰林院前吏部尚书 攸县李东阳拜撰

作者简介：

覃凌波，女，土家族，湖南省石门县人。当过教师，先后供职于石门县史志办、文联。在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多篇，编著或参与编著出版书籍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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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整理：覃业书  覃氏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