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本海军军人回忆之（四）
写在前面的话：本文原刊载于光人社FN文库《母艦航空隊》，略有删节仅为学习交流使用，不代表译者认同原文观点。
原六五三空·“千岁”号航母舰员 海军一等整备兵曹 安部井稠也
“倒也不是说整备（机务）这项工作不好，但整备兵修飞机永远是背地里卖力气的。所以将来肯定要后悔。如果你非要来，那也别干什么整备，去学驾驶（飞机）吧”。
曾经，先辈们这样谆谆教诲过我。然而在我志愿入伍参加海军，考试成绩也顺利合格进入海兵团后却大吃了一惊。怎么周围的人，大家全都这么高啊。个子矮小的我为了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高大一些而拼命的挺直了腰板。所以尽管我的志愿是当一名飞行员，最终还是放弃了理想，成为了一名整备科员干起了修理。大体的情况就是如此。
在海兵团结束了基础的训练，历经追滨、河和两航空队的一线军营生活后，我来到了整备科的教育培训基地—第一相模野航空队，成为了一名普通科整备术练习生，开始接受为期四个月的训练教程。学习的主要内容有电工学，要搞清楚什么是电压，燃料学要搞清汽油的辛烷值是什么意思，等等。可以说是夜以继日，连片刻休息的功夫都没有。
除此之外，还必须得跑，干什么都得跑着去，如果悠闲的走起路来，一旦被发现，很快就会被施以一顿老拳，几乎每天都会被打的人仰马翻。可是大家为了不落下功课都非常努力的学习，所以我也咬紧牙关拼命学习飞机的维修技术，为了早日成为一名能够独挡一面的整备员而努力奋斗。
昭和十九年（一九四四年）三月十五日，在先任练习生（练习生中资历最深的称先任练习生）佐藤正美整备长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二十人，背着白色的衣囊跨出了第一相模野航空队的营门。
一打听原来我们是被分配到了第六五三航空队。一般来说带数字番号的航空队我们都以为是要去外地上前线的，结果去的是位于四国的松山基地。第六五三航空队是昭和十九年二月在松山基地组建的，为机动舰队第三航空战队（包括“千岁”、“千代田”、“瑞凤”三艘航空母舰）的附属航空队。
在这里我与大仓威一等整备兵曹一同被分配到了“千岁”整备班，小林茂、渡边良一一等整备兵曹被分到了“千代田”整备班，佐藤正美整备长、长谷川汎、细井武一等整备兵曹被分到了“瑞凤”整备班，我们这七人主要负责维护保养“天山”舰攻（舰攻指舰载水平轰炸机）。剩下的十三人负责维护保养零式战斗机，也都被分配到了各自配属的分队。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识到九七舰攻的替代者，海军下一代舰载轰炸机“天山”的勇姿。外形高大三点接地结构坚固，机首向上高高扬起，十字形的新型四叶螺旋浆，需要三个整备兵全力以赴逐一扳动桨叶，外加后面一个整备兵接力推送另一片桨叶，四个人一起合作才能转动。
天山舰载攻击机
随着整备班长·冈岛上等整备兵曹在驾驶舱内用左手操作手压式燃料泵开始注油启动，旋桨手立即大喝一声“混合气准备完毕！”。班长旋即命令：“转动启动器！”。话音未落，位于“天山”下方的整备兵即开始全力摇动启动器的手柄。在“前方准备完毕！”、“前方疏散！”等等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中，一拉启动索，螺旋桨就“扑通扑通”状态良好的旋转起来了。
在这样不分昼夜的反复的高强度训练下，为了保障飞行队的正常运转全部飞机都处于妥善的状态，整备班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即便如此，整备科在兼子大尉、青野惣一中尉、以及久经沙场在历次作战中得以幸存下来的资深航母整备下士官—冈岛、山田、石塚等上等整备兵曹的带领下依然废寝忘食的拼命工作。
机腹右侧挂载91式航空鱼雷的天山舰攻
整备员是非常辛劳的兵种。但因为资历能力尚浅，我们这些一等整备兵曹在维护保养作业中，主要担任的还是下士官的助手角色，以观摩学习为主，平时的干的也主要是运送飞机和搬运起落架挡板等较为轻松的工作。
综上所述，乘上我们亲手维护保养的“零战”和“天山”，尽可能快地提升技术水平，能让飞行员们在即将到来的次期作战中建立功勋，才是最值得我们高兴的事情。
六五三航空队的司令是木村军治大佐。担任飞行长的是进藤三郎少佐，这个人是零式战斗机第一次参加实战时的战斗机队队长。这位在昭和十五年九月十三日就在中国大陆参战了的零式战斗机队的队长进藤三郎少佐的情况，其实我也是近些年才了解的。因为当时有所谓的“空地分离”这种制度存在，因此整备员和飞行员—既地勤与空勤，已经彻底分开各自为战。但是，因为他们原本也都是属于六五三航空队的编制，因此都是所谓的航母人。
联合舰队第三航空战队千岁号轻型航空母舰
昭和十九年五月十一日正午，第三航空战队司令官大林末雄少将登上了旗舰“千岁”号航母，率领着“千代田”、“瑞凤”由位于四国·松山的三津浜锚地静静地启航出发了。位于“千岁”右前方七百米处的二号舰“千代田”，以及位于其右侧稍远的三号舰“瑞凤”同时从舰艏的锚孔处喷射出海水的飞沫，开始起锚作业。
“两舷机前进原速！”。“千岁”号舰长岸良幸大佐的声音打破了舰桥的寂静。不久，由旗舰“千岁”、“千代田”、“瑞凤”三艘航母所组成的第三航空战队排成一字纵队驶离了四国三津浜湾。
突然，了望员大声报告：“零战三架、后续两架，由松山机场方向正向我舰接近中”。顿时“全体进入着舰配置”的广播在舰内到处回响起来。“左转舵”在舰长下达操舵口令的同时，舰艏开始静悄悄地向左偏移。风开始从东北方向吹来。显示风向的蒸汽，如同白色烟幕一般从飞行甲板的前端汹涌而出。
很快航母进入了迎风状态。显示风向的蒸汽已经与画在飞行甲板上用来标识舰体中心的白线完全吻合在了一起。可是风速不够。此时海面上的风速仅有六米左右。于是下达了“第一战速！”的命令。航速提升至十八节。很快风速表的读数指向了十五米的刻度。
“合成风速十五米！”值班军官用嘴紧贴着传声筒向起降指挥所报告道。在起降指挥所负责指挥的是六五三航空队飞行长进藤三郎少佐。飞行甲板上已经张起了八根阻拦索，而我们整备员已经全部进入整备员待机所待机静候飞机的到来。甲板上空无一人，已经全部做好了着舰的准备。
“开始收容”舰长下令了。命令通过传声管传达至起降指挥所。于是掌信号长立即命令释放着舰规约信号，示意着舰开始。零战见状立刻从全速前进中的航母尾部开始迅速进入了甲板滑行状态。
位于飞机机体尾部下方的着舰钩，稳稳地钩住了横在飞行甲板之上的阻拦索。零战在瞬间的前倾之后停了下来。整备兵立刻从待机所中飞奔出来钻入机体下方，转眼间着舰钩被从阻拦索上摘落。脱离了阻拦索的零战依然气势磅礴地旋转着螺旋桨在飞行甲板上向着升降机的方向继续滑行。
怀抱起落架挡板的整备兵，轻盈地从位于舰体两舷的待机所中相继跃出，将挡板设置在零战起落架的前后两侧让飞机停住。楠整备长也站了出来，示意飞行员关闭发动机。螺旋桨在“扑通扑通”的高声嘶鸣中戛然而止。“右侧完毕”、“左侧完毕”，整备兵在确认挡板状态安全后大声喊道。
这时，五、六个整备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将零战推上升降机，同时将翼尖折叠以适应升降机的宽度。紧接着在安全铃“叮叮叮”的声响中开始下降将零战送入机库。作业完毕之后，升降机再次升至飞行甲板，继续将接踵而至的零战、九七舰攻不停地送入机库之中……。
联合舰队第三航空战队千代田号轻型航空母舰
接下来，“天山”舰攻也开始进入着舰态势。“天山”对准飞行甲板开始下降高度。可是进近角度不良。飞行长双手握着红色信号旗向左右两侧大幅度挥舞，“天山”见状立刻拉起机首，从飞行甲板上空一掠而过再度爬升转入盘旋重新开始着舰动作。“千岁”号作为小型航母飞行甲板长只有一百八十米，宽仅有二十三米，对于“天山”舰攻的起降来说只是将将够用的长度。此时，负责“天山”的我们，正在待机所里提心吊胆的注视着这一切。
终于要着舰了。摆出着舰姿态的“天山”逐渐向航母接近。自重三吨半的天山（正常起飞重量五吨零二百千克），在三座机所特有的钝重氛围中，从舰尾部精彩地触地了。紧接着，着舰钩钩住了三号阻拦索，钢丝绳被长长地拉成了“<”字形，只听“砰”的一声“天山”起落架三点接地停了下来，螺旋桨也停止了转动。
“天山”的起落架机轮挡板与零战不同，有三十厘米高，每副主起落架前后各两人，共计四名整备兵安放好挡板后立刻高喊“右侧完毕”、“左侧完毕”。我不失时机的从待机所快速跑到天山机跟前，待我欠身跃上主翼后，在翼下的整备兵随即准备开始向上折叠机翼。于是我先旋转固定销解除了固定，再将折叠机翼用的支柱拔起，“下方完毕”我高喊道。
机翼处于折叠状态下的天山舰攻（模型）
之后，我又爬至机体附近从飞行员手中接过机翼支撑杆，仿佛要将驾驶舱覆盖起来一样，将机翼折成“八”字形后再用支撑杆顶好。为此，我扒住左右两翼的翼尖，用手和全身的重量竭力下压，此时航母仍然处于全速航行的状态。
紧接着天山被推入了升降机，此时，三名空勤（飞行员、侦察员、电信员）在将“天山”的状态和需要检查维护的部分一一指出后前去指挥所汇报任务。而我则与“天山”一起乘坐升降机降至位于下方的机库。接下来下士官桑田兵曹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指挥我们将“天山”由机尾开始倒着拖向“千岁”号狭窄的机库中的一处最为宽敞的位置上。
“两后方”、“右前”、“右后”，在桑田兵曹的号令声中，抱着起落架挡板的整备兵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机轮的动向等待着命令。“停止！”命令的话音未落，拿着挡板的四个人就一起冲出，用挡板将起落架的机轮稳稳挡住，之后大声确认道：“右侧完毕”、“左侧完毕”。如此一来再加上尾轮搬运手和四名搬运兵，共需要兵员十名才能将一架“天山”回收至机库 。
突然，上层的飞行甲板传来“啪嚓—”一声，紧接着又听到“咚—”的一声着舰的巨响和发动机的轰鸣声，“喀拉喀拉……”阻拦索复位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二号机着舰了。
除了我以外剩下的九人全部向飞行甲板的方向跑去。在略显幽暗的机库中我一个人开始用铁链对“天山”起落架的轮子进行固定。由于军舰会前后左右运动，因此不加以固定就会对飞机造成损坏，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那就是整备员的责任。
“叮叮叮”—在安全铃的伴随声中，推入升降机上的“天山”二号机在大家的簇拥下降了下来。昏暗的机库也再次变得明亮起来。
就这样，在这一天我们安全收容了包括三架天山舰攻、六架九七舰攻、二十四架零式战斗机在内的共计三十三架飞机。
联合舰队第三航空战队瑞凤号轻型航空母舰
在第二航空战队的旗舰“隼鹰”以及“飞鹰”、“龙凤”三艘航母上分别搭载了属于第六五二海军航空队的共计一百三十五架飞机，而第三航空战队的三艘航母上搭载了第六五三航空队的九十二架飞机。七艘驱逐舰为航母群提供护航掩护。驱逐舰群先行进入丰后水道，对可能埋伏在水下的敌潜艇实施讨伐。
第二航空战队由佐伯湾出击，紧随其后第三航空战队也开始向着次期作战的目的地—婆罗洲的塔威塔威泊地进发。
“千岁”号配属的“天山”共计三架，整备员包括冈岛先任下士官在内共计二十六名，而九七舰攻的整备员有六十名，虽然机种不同但是在舰内居住区是在一起的。但是，无论是技术还是知识水平都是我们天山队较为高，因此，天山机队的整备员在内心深处都颇为自负。
“进入战斗配置！”，突然高音喇叭的声音在舰内四处响起。舰队正沿已经被驱逐舰清理好的丰后水道东侧水域南端向冲之岛附近快速接近中。舰内开始实施第一配置，也就是战斗配置。
对于我们整备员来说，被收入机库内的飞机内的残油就如同被放入机库的火药一样危险，所以需要立即爬到机翼下方将剩余的油料抽出送入母舰内部的油料库。虽然燃料泵是手动的操纵起来非常费力需要人轮流替换才能把油抽干净，但这就是整备员的本职工作，同时还要对飞机实施定期检查和维护保养。
整备班长在督促部下工作的同时，一架一架细心地观察着每一架飞机的状态。樋田兵曹正埋头于为机尾编号为“六五三—〇一”的飞机更换发动机火花塞，后背汗如雨下，在电灯的照耀下闪烁发光。整备员朝气蓬勃全力摇泵抽取油料，直至全部飞机保养完毕，一天的工作才能告一段落。
于是，“千岁”作为航母群的先导率先闯入了太平洋。先前在舰队前方负责扫雷驱潜任务的七艘驱逐舰也开始掀着洁白的浪花逐次靠了过来，仿佛要贴上去一样将航母和战列舰团团围住。十四艘军舰组成环形防空阵型，向着南方一路挺进。
这时上面要求整备分队也要出人作为了望员参与值更。战位在位于两舷的了望所，任务是在第三配置航海状态下参与八班倒值更。我们是整备员，而了望警戒属于兵科的活儿，虽然心里并不情愿，但也只能拿起双筒望远镜瞪大眼睛去执行命令了。
在第一配置（战斗配置）时，为单管机关炮上弹匣也是我们的工作。这本来也是属于兵科的工作，但现在也完全成为我们这些一等整备兵的活儿了。再加上我们的本职工作真是让人忙的头晕目眩。
“三值了望员准备十五分钟后交班”—通知的声音响彻传声管。终于轮到我的班了。立即终止保养作业，向班长报告：“安部井，前去执勤”。到了位于飞行甲板左舷前部的了望所一看，十名整备员已经在那里集合了。
在经兵科的了望兵下士官简单的讲解了要领之后，马上被赋予了搜索水平面附近异物—也就是敌潜艇的潜望镜的任务，虽然进入了战位，但最开始由于任务比较有新鲜感，在加上可以从繁重的机务工作中解放出来可以看一看大海，看一看护航的驱逐舰什么的，因此最初感觉还比较放松，但是到了夜间了望就感觉比较困难了。到处都是幽暗的海水什么都看不见，在加之白天的维护工作过度疲劳，往往还握着望远镜人就睡着了。
“那里的了望员，睡着了，快给我起来！”。话音未落，一棒子就砸在了头上，这时啪的一下人就醒了。如此反复几回之后，“那个当兵的，你给我上来！”下士官怒吼道，我登上了飞行甲板，紧接着就被施以了一顿老拳被下士官狠狠地殴打了一通。
整齐排列的天山舰攻，发动机已经启动，位于其起落架前部的机轮挡板 清晰可见
注视着位于前方的第二航空战队的“隼鹰”、“龙凤”的身影，隶属于第三航空战队的“千岁”、“千代田”、“瑞凤”三舰组成的航母群远离日本本土，于五月十六日抵达婆罗洲东北方塔威塔威泊地外围海域之时，太阳已经逐渐西斜。
已从位于苏门答腊岛东部海域的林加泊地返航的小泽部队主力—第一航空战队的“大凤”、“瑞鹤”、“翔鹤”，战列舰“大和”、“武藏”、“长门”等，此时早已全部入泊。打算在塔威塔威至少也要待上半个月之久的小泽部队，由于舰载机部队长期无法升空训练结果遭到了强烈的批评。
由于飞行队的训练不足导致飞行员技术水平的下降，从发挥战斗力的角度上来讲，就成为了一个不可忽视的重大问题，于是在泊中的第一、第二、第三航空战队在塔威塔威泊地外又各自进行了一次舰载机的起降训练。
那是五月三十一日出港训练时发生的事情。当时，“千岁”号正准备收容即将降落的九七舰攻，我当时正在待机所待机，突然，九七舰攻开始上下晃动机翼示意我们有情况。几乎与此同时，我听到舰尾有人高喊“发现雷迹！”。我连忙冲出待机所上到飞行甲板上向后望去。只见三条鱼雷拖着长长的航迹正朝着着“千岁”的方向冲了过来。
“千岁”立即实施了急转舵，剧烈的惯性令我的身体右倾踉踉跄跄几乎跌倒，这是在进行紧急规避。挣扎着一看敌潜艇发射的鱼雷，其中有两条已经明显向右偏离了目标。剩下一条险些命中左舷，最终有惊无险地从舰体左侧平行驶过。当时那条鱼雷在水中徐徐前进逐渐远去的样子我至今也无法忘怀。
千岁型轻型航母逼仄的飞行甲板空间（模型）
六月十五日清晨，敌运输船约三十余艘出现在塞班以西洋面，紧接着传来了敌军在加纳班市区南部开始登陆的消息。事已至此，丰田副武大将随即向全军下达了“阿号作战”开始的命令。时间为上午七时十七分。
训示如下：
一、敌于十五日晨，以有力部队，向我塞班、提尼安方面开始实施登陆。
二、联合舰队须坚决击破马里亚纳当面来犯之敌机动部队，同时歼灭敌附属之登陆部队。
皇国兴废在此一战，诸君当须更加奋发努力。
该训示伴随着电波，传达给了丰田大将麾下的每一名将士。
完成了最后决战准备的小泽部队，集结全部主力全速急行，于六月十八日上午五时，抵达了位于塞班岛西方七百海里处的决战海域。
首先，由第三航空战队出动九七舰攻十四架，作为第一段索敌队实施前方侦察。而天山队作为诱导队处于随时待机状态，随着飞机不断起飞，收容的工作也逐渐繁忙起来了。
随着前去侦察的九七舰攻全部返航归来收容完毕，负责九七式的全体整备员被集中到了下层机库。在昏暗的电灯照射下，六十余名整备兵已经在前往升降机的通道上整齐的列队站好。这就是所谓的甲板整列。为了明天即将到来的决战，要给他们再好好地“鼓鼓劲儿”。
整备科在体罚的时候通常都伴随着甲板整列。在起降作业动作笨手笨脚的时候，在因日夜工作导致身体疲惫无精打采的时候，亦或者是因个人失误导致事故的时候，在工作结束之后，都会全员接受体罚。
这次为了准备明天的战斗同样也搞了体罚。组织甲板整列的，不用问一看就明白是佩戴一道善行章的一等下士官，这与往常通常由先任整备长出面的情形有着明显的不同。“你们这些家伙，一点精神头儿都没有。今天的飞行作业一点气势都没有！”“你们这种样子还算是海军军人吗？海战之前，我要用海军传统的教育方法指导指导你们什么叫做海军的精神”“让你们站着听太奢侈了，给我双手撑地”下士官怒吼道。
于是全员伸出双手撅起屁股四肢着地伏在了机库的甲板上。可是机库甲板的下面正好是机舱的烟道，非常热。没过多久就搞得浑身汗流浃背，由于沾满了汗水手滑姿势变形腰就塌了。这时屁股就会遭到“海军精神注入棒”的暴打。
“起立—”。
随着一声号令刚刚站起身来，新的命令又下来了“一个一个给我站出来”。于是我就第一个走出队列，高举双手撅起屁股原地站好。
“啪、啪、啪”
屁股上挨了火辣辣的三棍子之后，必须获得下士官的准许，才能再次退回自己的队列。如此这般，所有人的屁股都要被碗底粗的木棍暴打三下，无一幸免。
体罚完毕，下士官训话说“明天给我好好干”的时候，全体回答“是”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机库。
六月十九日，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决战。在度过了恐怖得几乎令人紧张窒息的一夜后，大海仍然未能明亮起来，显得晦暗无比。昨晚屁股上受的伤依然能让人感受到痛楚。
在“千岁”号上，三架“天山”已经被运抵飞行甲板的最后部。前方九七舰攻和零战被移来挪去，在微弱的工作灯光的照耀下，人影左来右往，以爆装零战（零式战斗机挂载二百五十千克炸弹作轰炸机使用）为主体的第一次攻击队由甲板后方开始，开始一架接一架井然有序地向甲板前方排列。
日出后，很快的度过了紧张的一个小时。上午六时三十分。侦察机发来电文。
“发现敌机动部队”。
第三航空战队第一次攻击队开始起飞。零战、爆装零战、九七舰攻依次升空。终于轮到天山了。我蹲跪在一号机中本道太郎大尉座机的翼下双手撑开紧紧按着起落架挡板。不久，飞行长开始挥动红白两色的信号旗。我立刻将前起落架挡板撤除。信号旗开始示意飞行员驾机向前方移动。
跪在机翼下紧紧按住起落架挡板的整备兵们
引擎的轰鸣声顿时笼罩了整个飞行甲板，天山晃动着机翼抵达了起飞位置。在前后挡板撤除的同时，我趴在距离天山约两三米远的甲板上，忍受着螺旋桨搅动起的强大风压。不久已达引擎最大转数的天山便从飞行甲板一跃而起，紧接着二号机也在引擎的怒吼声中飞向了广阔的天空。
于是由航母“千代田”、“瑞凤”起飞的六十七架攻击机在中本大尉的指挥下，作为整个日本攻击队的先导，于上午七时三十分起飞了。
攻击队全部起飞之后刚想稍事休息，然而没过多久传令的警笛就在舰内到处吹响起来。
“准备对空战斗、全体各就各位！”
整备员们仿佛要将自上舰以来反复进行的装弹训练所锤炼出的本领全部发挥出来让大家看看似的，踊跃地冲入了自己的战位。“千岁”号航母的舰艏左右两舷设有单管高炮炮位，而我的战位就在左舷。每门炮由兵科的军人担任射手，再配上两三名整备员负责输送装填二十五毫米机关炮弹匣。“一号炮位准备完毕！”、“二号炮位准备完毕！”于是在此起彼伏的报告声中全员都进入了自己的战斗岗位。
此时位于“千岁”的左侧是“千代田”，右侧是“瑞凤”，背后，战列舰“大和”与“武藏”正劈波斩浪。在其后方的水平线上，是由“大凤”、“瑞鹤”、“翔鹤”以及“隼鹰”、“飞鹰”、“龙凤”所组成的航母群，正向着最终的决战场缓缓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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