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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加餐 |小石头诞生记
    需要注明的是:这是我去年九月份在西雅图自然生产小石头的经历,美国的医疗制度跟国内不太一样,但是作为第一次生育,新手妈妈的心情,应该对于国内外的姐妹们更有参考价值吧。另外我太久没有长篇用中文写作,文中的别扭字句和繁复之处还望你们包涵。

 
家      
  
        故事要从九月的一个星期五开始说起。那时我已经怀小石头满39周。怀孕期间我一直都是粗线条处理,没有上过备孕课,也没怎么看生完孩子该怎样护理的书籍。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一直挺到最后。那天吃过晚饭教在西雅图学语言的弟弟一起玩卡坦桌游。弟弟第一次玩就对这个游戏特别投入,一时赢不了就抓耳挠腮使劲拍大腿。弟弟捉急的样子实在太可爱太滑稽,惹得我不停地大笑。笑到眼泪流出来,脸颊酸疼,肚子也越绷越紧了。
        不知道是不是笑得太厉害,睡前小便时发现我的黏液塞(mucus plug) 滑落了出来。顺手在网上查了查,原来是离分娩不远的征兆。然而当时距离我的预产期还有一个星期,并且前一天去医生那里检查时我才开两指。我也没多想,觉得离生娃的日子还远,就直接洗洗上床睡了。现在回头看,当时简直太大意了,如果黏液塞流出就应该立即用上大姨妈巾,因为……半夜起身小便时一抹,竟全是血……没做好怀孕功课的我顿时傻了,叫醒睡梦中的Adam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事。他居然异常平静,闭眼告诉我这是所谓的'bloody show'(中文叫见红)是黏液赛滑落出后应有的现象。读到这里大家应该可以看出,我怀孕时都是谁在看备孕知识……既然家里的砖家已经说没事,我也就回头继续睡觉了。

备产应用提醒我,我已经进入第40周, 而谁知道两天后我就有反应了呢?

     直到早上六点半我被一阵阵腹痛疼醒。跟之前的宫缩braxton hicks 有所不同。这次间歇性的疼痛好像不会消失,疼得也很清晰。说不出明显的原因,但是直觉告诉我,小石头想出来了……虽然没有太多备孕知识,但是知道“115”的道理(也是就是宫缩疼痛一次持续一分钟,每次宫缩间隔五分钟,这样的规律性疼痛持续一小时就该上医院报到了)。于是我躺在床上开始用备孕app计时。一开始疼痛间隔八至九分钟,疼痛持续一分钟,但是半小时内间隔就缩短至六到七分钟。

不知道是当时Adam听了太多女性朋友阵痛几天才生娃的故事,还是看我躺着忍疼的表情不够狰狞,他坚信我离分娩至少还有几天。于是Adam说服我妈,让她放心带着弟弟去看外公外婆。家里就留着他在家陪我。可是我的疼痛一直在加剧,Adam接着想出一个馊点子,带我外出透透气。我俩开车去家附近的penera 买午餐……一路上那颠簸让我的宫缩更明显。车停到penera时我已经不想下车去取午饭了。等Adam捧着沙拉和鸡汤回来时我已经忍不住,来不及回家就让他直接开车去医院了。从家到医院的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十五分钟就能到,但也就是这再熟悉不过的路线,成了我经历过最长的十五分钟。


 
侯产室

        到了医院,因为没来得及提前打电话通知,医院没有及时找到护士。我只能忍着痛靠在Adam的肩膀上接着等。这是一个血的教训:一旦有要去医院的打算,切记要提前打电话通知。医院好着手准备。另外还有一个血的教训:离临产期近的时候,把自己的医疗保险卡交给老公保留……我们当时只觉得是去买午餐,我连钱包都没带。导致终于等到护士,Adam去前台登记时,很狼狈地告之我们没带保险卡,待会儿得回家拿。

        护士来了后接我进入Triage Room。参观过医院的准妈妈们都知道,这是医院测量宫颈开口和宫缩频率的地方。若你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医生会让你回家等疼厉害了再来……毕竟每个人疼痛承受能力不同,而医院产房数量有限。所有的资源需要利用到需要立即生产的准妈妈身上。上了Triage Room的病床,换上医院的衣物,护士在我的肚子上绑住两条带子。一条粉的测我的宫缩,一条蓝的测小石头的心跳。一切调整好后值班医生来看我的宫颈开口。那时我已经从周四的两指开到了四指。医生决定先不赶我回家,要我绕着医院大楼走几圈。


        散步从来没有如此艰难过。我被Adam搀扶着握住墙边的扶手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宫缩疼痛来了就只能扶住把手站住等待,等疼痛过去了继续走。走廊尽头有一个医院人员的休息间。休息间里的咖啡机一直在工作,怀孕一直没怎么喝咖啡的我,闻到咖啡香就格外享受,让我暂时忘记腹痛。每走一圈我就把接近休息间咖啡机作为动力,走到了便使劲吸几口咖啡的芬芳。就这样顶着满头大汗走了三圈。回到Triage room,盘算如果被医生安排生产就什么也吃不了了,于是躺下后吩咐Adam回车里去取当时买的午餐。结果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狼吞虎咽哽咽着吃完午饭后,医生再来看我时我又开了两指。'It looks like today is the day!'医生微笑着看着我。这时我才从阵痛中醒过来。我就要把小石头生出来了!小石头就要出世了!小石头就要见爹娘了!就在我在迟钝地接受现实时,我已经坐在轮椅上被推进了产房。



 
产房

        进入产房后就有一个专门照顾我的护士妹子,熟练地给我左手扎上点滴,右手臂绕上血压器。她开始给我讲解怎样接受无痛分娩针。之前听妈妈朋友们形容过,扎无痛时非常非常疼,并且扎在脊椎上更是难以忍受。我想告诉还没扎上针的准妈妈们,好的麻醉师不会让你太疼的!所以不要害怕,看麻醉师来请大方地弓起你的背,享受你的救命针。因为一旦通上epidural的点滴,生娃仿佛不是那么难了……
        通了针的我满面春风,身体立即放松了许多。那时应该是最爽的时候。身体上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连尿尿都不用起身,因为那里已经被扎了个气球,有小便也可立即排出。精神上很放松,我和小石头的心跳被时刻监控着。身边有照顾我无微不至的护士妹子,我什么都不用担心啦。于是我开始刷微信,在脸书上签到,更新状态。甚至跟赶来看我的妈妈聊起天,要她不要太担心。护士妹子告诉我,看我这个情况晚上九点前一定能生出来。想想实在太幸福。

打完无痛后做的第一件事: 在脸书上签到……

       事实证明,我就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生产这事儿根本无法预料。眼看着下午值班的护士妹子走了,换来一个夜间照顾我的护士Angelina。Angelina时不时来看看我的宫颈开口,我们发现从傍晚起就停留在九指半阶段一直没有进展。医生决定人工排出羊水,加速生产过程。羊水排出后,我鼓的高高的肚子明显下坠了。无论白天我的宫颈开得有多迅速,到九指半仿佛就停住了。护士要我靠右边睡调整好角度让小石头的重量压下来。晚上八九点时,我折腾了一天也开始慢慢有了倦意。闭着眼影影约约听Adam在我身边跟Angelina聊天睡着了。
        大概在晚上十一点多,我突然在昏迷中发抖,在半睡半醒中感觉特别冷。Angelina量了我的体温发现我发烧了。原因是脱水……点滴其实一直不停地给我输生理盐水,但是这样显然不够。在医生嘱咐下我喝了一大杯冰水吃了抗生素和泰诺。在生产中的孕妇若发烧有可能会引起胎儿发烧,所以一定要立即降烧才行。Angelina安慰我小石头的心跳很强壮,只要我的烧降下来就好。

        折腾到了十二点多,小石头依然卡住出不来……Angelina告诉我,是时候开始用力了。她问我,你怀孕时是怎么学用力技巧的?

        我:“……不知道……就像拉……大便那样?” 我望着Angelina可以想象我已经给身边的Adam丢尽了脸。之前Adam还在跟Angelina谈胎儿在娘胎里体位的高深问题,我给Angelina的回答竟然如此简(白)单(痴)。Angelina好像对我的回答还很满意:“对的!就是像拉大便一样。你的宝宝就是你便秘了九个月的屎!只要你感觉到宫缩就屏住气,开始拉大便,保持每次用力十秒。争取每次阵痛都用力三次。”(各位准妈妈们不客气。你们也不用上课读书了。到时候就这样照办。)于是Angelina抱住我的右腿,Adam架住我的左腿,我们仨一起数数,我们仨一起用力。这里要说明一下,无痛针去除的仅仅是身体上的阵痛,宫缩的下坠感还是可以感觉得到。所以每次宫缩我也能感觉到,Angelina在监视器上也能看见。有时她会提醒我,这是个大的!多使把劲儿!每次使劲儿,Angelina都会鼓励我说,哎呀我可以看到小baby的头啦!快啦快啦!可是每次使劲儿完问她是不是小石头就要出来了,她却搪塞不语。现在想我又是太naive,要是快了她怎么可能还和我一起唧唧歪歪,不就转身叫医生了么。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宫缩,尝试拉了多少次大便,只记得我已经累到短短宫缩之间可以打鼾的状态。--忘了说,我一直是闭着眼用力的。使劲时闭眼,休息时更是闭目养神……请不要嫌我懒……生娃就是个体力活。Angelina看不下去了,开始要我改变姿势。原来生娃也能搞出那么多花招,我们分别尝试了俯卧撑式(四肢撑床面朝下), 原始人式(在病床上架起支架让我握住单杠蹲下用力),还有拔河式(用床单绕住支架,我抓住床单往怀里拽)。总之任凭我们怎么努力,小石头依旧稳稳地卡住,出不来。这时医生来探房,听Angelina和医生的谈话才得知我这个“大便”已经拉了四个小时。

        医生跟我说,我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用力,要么让她“帮忙”。听到“帮忙”我有些紧张,不了解这个忙她要怎么帮,是在下面切几刀呢,还是干脆改成破腹产。我不敢往下想,也没问,就告诉医生,还是自己来吧。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医生善良地看了我一眼,跟我说,你先躺着睡十五分钟。休息好再接着生。于是Angelina给我熄了灯,Adam躺在我身边的床上,没几分钟我俩鼾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下腹强烈的下坠感惊醒。不知道为什么宫缩的不适突然感觉特别突兀,一阵一阵的下坠感仿佛要把我整个人拖下去。没有医生没有护士,Adam已经睡死在我身边,我在黑暗中摸到护士按钮,按住。听筒那头护士问,怎么啦?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应答,就说:“我要医生我要护士!我要生!” 想想当时实在可悲,但是那也是我唯一的需求。我希望有人能看看我,看看小石头告诉我一切都还正常。随后来看我的护士不是Angelina。原来我和Adam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医生把我的值班护士Angelina叫隔壁去帮她做紧急破腹产了……护士帮我加了无痛点滴的剂量,其实那时加多少已经不重要。我没有疼痛感,只是来势凶猛的下坠感太难熬。与其躺着感受这一切,不如再让我好好用力分散我的精力。

 
真空机和小石头

        没等多久医生Angelina都来了。医生再次问我,“你要我帮助吗?” 已经被各种奇怪感觉和疲惫折磨了一夜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医生你把小baby帮我弄出来吧!” 原来医生所谓的帮忙是用真空把小石头吸出来。我的话音刚落,医生就开始吩咐Angelina组织团队。就在短短几分钟内,我的产房出现了十来个人。一堆驾着真空仪器,一堆推进保温灯,体重器,澡盆毛巾,还有一堆人好像什么都没拿,感觉是见习的学生。那时我已经没有任何隐私,只知道小石头见爹娘时还有这么多人一起围观……护士们很迅速地架好了真空机。医生要我使足力气,用力两次,小石头就被真空机给吸了出来。当时感觉下面暖暖的,扑腾扑腾着仿佛一只小鱼滑出来。就这短暂的几秒,小石头就踢着腿儿来到这个世界了。护士们迅速将小石头擦干净,随之我听到了石头响亮的哭声。特别亮特别清澈特别好听。我突然从疲倦中醒来,泪如泉涌,跟小石头一起哭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哭,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难过还是高兴。好像一晚上憋足了泪水跟小石头一起离开了体内。这时护士把小小的石头放在我的胸前,他重重的,暖暖的身体压在我的胸脯上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我低着头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小生命,他居然也扬起脖子抬头看到了我。就这样我们母子终于见面了。他在我眼前显得那么地弱小,那么地需要人爱护。他还不知道我就是要用一生去守护他的妈妈吧。但是就在那一刻我已经离开不了他。

小石头出生后的第一张照片。看他眼睛肿肿的,脑袋尖尖的,他也是经历了一晚上折腾的小勇士啊!

 
后记

        在我和小石头享受skin to skin时,医生还忙着拖出我的胎盘,用纱布吸走我体内多余的血,帮我缝补伤口。我当时是二级拉伤,但是打了麻醉我什么痛都感觉不到。Adam呢,兴奋得满屋子转。这次分娩经历让我体会到护士的伟大。Angelina除了帮医生去做破腹产的那个小时一直都守在我的身边。我虽然用力了一整晚,她也一样辛苦地陪我用力,数数。还时刻照顾我和Adam,给我倒冰水,给Adam送来零食和果汁。没有她的敬业和关心我那一夜一定很无助。



        最后回答所有准妈妈的一个问题,“生娃疼吗?”答案是当然疼。但是并不是撕心裂肺感觉自己被一劈两半的疼。所有的疼痛不适和疲倦都在看到小石头的那一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生的幸福。直到今天我还会看着熟睡的石头可爱的小脸蛋抬头问Adam,我们到底是做了什么,值得让老天给我们这样的幸福。所以,亲爱的准妈妈朋友们,好好享受最后的二人世界时光,安详地等待这最甜蜜的幸福来临吧。

小石头三月大时我们拍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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