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信
江西省万载中学语文组 鲍洪开
2016年,刚进高一的女孩终于收到了远方的回信:“爸爸,你好吗?我真的在万中了,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我还是想你,昨晚上又哭鼻子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学习,照顾妈妈。”
坐在崇文楼明净的窗前, 女孩把目光从眼前的照片移向窗外的大操场:火红的跑道,墨绿的草地。一年前,中考的日子,女孩坐在操场上饱受了十年来最大的煎熬:这片红与绿,放肆地掀开她一向低垂的眼帘,把“读高中,考大学”的炸弹引爆在她心底;可她知道自己终将与万中无缘——不是因为分数,而是因为母亲。
就在中考前夜,她寄去了每月都会来来去去的信笺:“爸爸,你不在家,妈妈好累。多少个晚上,妈妈都学着你的话提醒我‘乖乖,好好去睡,做个好梦’。可今天,我希望你能批准我放弃学业,好吗?不过明天中考我还是决定去参加的:一为看看梦过无数回的万中,二为见证你女儿我的实力。”
女孩想起去年自己如此灰心的打算,就把头往窗后缩了缩。窗外硕大的梧桐把一身叶子摇得哗哗响,在羞她呢。
“你哩高村的坡真陡,我的车爬不上你哩屋门前这老坡,只好坐11路免费车上来啰。”女孩想起了去年站在门口梧桐下等待家访老师的情景,就又为这句话笑了起来。
那是万中“衣恋阳光班”的小开老师,一到山顶梧桐树下就搞笑地双手叉住腿,喘气声比老水牛还粗。临走前许是喘足了气,就亮起嗓门来跟自己争辩:好你个女娃,路远就不去读书了?180里就远啦?山下又不是没车坐。你说谎了。你是怕坐车不起。坐得起车,又怕妈妈交不起学费。我就来给你算算账!”然后就噼里啪啦地介绍一大堆资助项目,还说什么北京的中国衣恋集团都来万中赞助困难生。
教室里的女孩脑海里浮现过好多遍这个镜头。后来她觉得,当时自己不一定是被这账算到万中来的,实在是乡村女孩放牛多年,对喘粗气的老水牛比较熟悉,于是可笑里又觉到点可信。
“十年了,”女孩看着桌上的回信,想,“今后不论学习多么紧张,我都要记得给爸爸写信。写到八十岁,写到九十岁。”女孩忍不住想象起八十年后的情形: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端详着比自己年轻五六十岁的老照片,用语音写到:
“爸爸,邮局消失了,纸信已无法寄出。我穿越了你、妈妈和我的全部梦想,却再也等不到你的回信了。我依然相信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世界,我正安然地期待人生最后一个梦想——遇见你……”
书桌旁的女孩清晰地记得,十年前的冬天,五岁的自己不能理解,但却拼命地记住了细节:
柴火映照着病床上父亲苍白死灰的脸。父亲把头歪在妈妈的怀里,那么无力,竟要一字一字地对自己说:宝贝,爸爸……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想爸爸了,就给爸爸写信……记住……在收件栏里,要写你自己的地址……这样,爸爸就会给你回信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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