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充满竞争的社会中,身材矮小可能意味着丧失机遇。一些人只得选择一种痛苦的手术来增加身高。
坐在轮椅上的女孩是一个学习表演的学生。而另一个商务专业的男生则拄着双拐艰难地行走。
他们都自愿要求医生折断他们的双腿,将钢针植入膝盖和脚踝之间的骨骼中。并且,钢针与体外一个类似金属笼的装置连接成具有牵伸功能的延长器。在以后的6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里,他们必须坚持佩戴这种拉伸装置,即使只能通过吃药来缓解剧痛。
此外,他们还要每天拨动装置上的旋钮,向相反方向不断拉伸处于愈合过程中的腿部骨骼断裂部位。在新的骨质生长过程中,这个装置再次拉伸它们,以使人体长出更多的新骨质。接受这项手术的病人通常可以在6个月内长高7厘米。
这听起来像是古代社会的一种酷刑,但是决心接受这项手术的人认为,为了实现他们的梦想,这一切痛苦都算不了什么。
这项医疗费约为6000美元的手术超出了年均收入不过1100多美元的普通城市居民的支付能力。而对于一些生活富裕的人来说,这个价钱还是可以接受的。在今天这个竞争日益激烈的社会中,身高标准已成为决定人们能否获得升迁的最外在的条件之一。
那个20岁的学习表演的女学生,在身高增加了7厘米后,被北京电影学院录取。她说:"在手术前,我的身高达不到电影学校的录取标准。"北京电影学院的网站上清楚标明了录取标准:表演专业女生身高不得低于1.60米。
那个商务专业的男孩,今年22岁,身高1.62米。他十分担心因为身高的劣势而不能得到一份自己梦寐以求的白领工作。决定休学一年接受增高手术的他表示:"我想让自己更有自信。"与其他大多数接受增高手术的人一样,这两位学生都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身高问题在中国一直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尽管邓小平的身高只有1.52米,但他却被公认是中国现代史上的一个巨人。
但是在迎来20世纪80年代的市场经济改革后,中国人接受的信息增多,也开始面临多种生活方式的选择。整容手术以及其他一些与个人形象相关的行业开始繁荣起来。
当前,从时尚杂志、广告牌到电视节目,到处都充斥着高个子的成功故事。年轻人开始将身高1.78米的国际名模吕燕和被誉为中国活长城的身高2.28米的NBA体育巨星姚明作为自己的偶像。
为了提高国人的平均身高水平,一直以来中国政府都在倡导青少年多喝牛奶。现在中国成年女性平均身高为1.57米,男性为1.67米,人均身高比10年前增加了约2厘米,这是中国人营养状况改善、生活水平提高的结果,中国也因此成为世界人口中身高增长最快的国家之一。
中国对于身高问题的关注催生了一个充斥着补钙药品、中药滋补品和按摩鞋等产品的市场。近期在中国市场上出售的一种新型运动机械的最突出卖点就是利用红外线能量刺激人体生长激素的分泌。
而增高手术又将美容业的发展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
北京一家身高诊疗机构的负责人对记者表示:"在经济改革改变中国之前,人们生活不富裕,关心的是吃饱肚子的问题,因此也就不太会去关注外貌。而现在,在物质方面获得满足后,大家开始注意自身形象问题。"
通过实施手术增加健康人的身高是一个相对较新的概念。这项技术的奠基人是一位俄国医生,并且最初是被用于校正肢体发育不对称的。世界上可以进行这项手术的有包括美国在内的大约十几个国家。但中国以外的其他国家的大多数医生都太不愿意出于纯粹的美容需要而实施这项手术。
位于巴尔的摩的国际肢体延长研究中心主任德罗尔·佩利(Dror Paley)表示:"我们所做的肢体延长手术比世界其他任何医疗机构都要多,但其中仅有5%是为了美容的目的。"该中心自1987年起,进行了多达8000例肢体延长手术。佩利介绍说,在那里接受手术的大部分病人患有先天性生理缺陷或者遭受过严重创伤。他补充说到,即便是出于美容的需要进行增高手术,他也会要求在手术之前对患者进行长期的心理评估。
佩利解释说道:"因为不同于大多数的整形手术,此项手术的风险很大,接受手术者有可能永久残疾。"
在中国,很显然,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值得冒这个风险。
过去,中国政府部门负责分配工作,很多大学毕业生根本不用考虑自己找工作。但是现在不同了,人才市场变成了卖方市场,许多看似并不相关的因素,比如身高,在求职的过程中都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中国国内为数不多的从事肢体延长研究的医生夏和桃(Xia Hetao)说:"在中国,求职的竞争十分激烈,如果求职者的其他条件都相差无几,那么身高就成为决定因素。"很多用人单位将身高标准列在了他们的招聘条件中。这样的例子很多。
最近一家制衣公司驻北京的办事处招聘一名女性秘书。招聘条件首先就是年龄:25—40岁,和身高:1.62米以上。
连锁经营的星期五餐厅(TGI Friday)似乎稍微宽容一些,他们的条件是女性 身高1.55米以上,男性身高1.62米以上。
如果想成为司机,也有身高标准。根据北京市公安局交通管理局网站的资料,小汽车驾驶员身高不得低于1.55米,而卡车和公共汽车驾驶员则不能低于1.62米。
虽然很多教育机构正致力于扩大招生规模,消除身高限制,但如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等一些特殊院校仍对考生身高有一定限制要求。
一位外交部的官员也表示,外交部在录用公务员时会考虑一个不成文的身高标准。这名官员说:"因为这是一个形象问题,如果外交官个子非常矮或者五官有明显缺陷,就将会影响到国家的形象。"
到目前为止,消除人们对矮个子的歧视并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案例,一名妇女控告中国南方的深圳市政府部门因为其身高不符合标准而拒绝录用她。法院以无权干涉政府部门内部规定为由拒绝受理这个案件。
北京大学法学教授孙东东(Sun Dongdong)认为:"虽然法律规定每个人都有工作的权利,但是因为我们的资源是有限的,社会不得不设定一些限制条件。消除身高限制是不切实际的。如果雇主仅有一个空缺职位而有很多候选者,他就有权雇用他认为最合适的人。"
尽管高个子会有这样那样的优势,那些想要接受增高手术的人还必须要三思而后行。
这类手术可能会造成人体神经或身体组织的损伤、感染或者骨骼的畸形愈合,一些患者甚至因此不能行走或者站立。
但夏医生表示,如果手术操作恰当,失败率将非常低。他透露,自1996年以来,他已经为超过1400名患者做过肢体延长手术,平均每年100至180例。其中,仅有8名患者没有完全康复。
中国东部地区杭州市的外科医生张万忠(Zhang Wanzhong)也已指导过2000多例肢体延长手术,占到他从事的整形外科手术总数的10%。
张医生说:"我劝人们不要做这种手术,但是这些人坚持认为他们所受到的歧视使他们感到不安全、沮丧,甚至想要自杀。这已经变为了一种精神疾病。"
夏医生回忆起一位身高比女友矮的男性患者。女方的父母表示他们宁愿死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这名男子找到了夏医生的诊所并接受了手术,现在他已经比女友高了,并且这对恋人已经结婚。
夏医生的病人中年龄最大的是一位52岁的退休工程师。他是因为喜爱跳舞,但却因身材矮小而找不到合适的舞伴进而决心做这种手术的。
夏医生说:"一些人问我为什么不用主要精力去关注那些真正的病人。我说,他们就是真正的病人,因为他们确实在忍受着痛苦。"
大多数病人都是偷偷的接受这种手术,在医院的单人房间或者家中度过骨骼的生长期。他们说,处于痛苦中时,他们会尽量让自己去想变高后的好事情。
夏医生的一个名叫冬梅(Dong Mei)的病人说:"我等不及去买新衣服,尤其是裤子,我的裤子将全变短了。我将再也不用去穿那些难受的高跟鞋了。"
冬梅的职业是美容师。每天,这个24岁的女孩都要在别人的帮助下像婴儿一样练习走路。她的腿部带着金属支架,支架外面通常会套上编织的护套。
"我为顾客化妆,进行皮肤的护理,"她说,"如果我不漂亮,我怎么能让我的顾客相信我能使他们更漂亮呢?"
原来身高为1.45米的冬梅表示她已经长高了12厘米,还有几周她就可以摘下支架了。她说:"效果很明显,以前我比嫂子矮,现在我已经比她高一点了。我喜欢唱歌和跳舞。他们说我也许能出演肥皂剧,我现在能够做更多我想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