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中国人的宗教》中写道：“中国文学里弥漫着大的悲哀。只有在物质的细节上，它得到欢悦——因此《金瓶梅》、《红楼梦》仔仔细细开出整桌的菜单，毫无倦意，不为什么，就因为喜欢——细节往往是和美畅快，引人入胜的。”这段话已经将《金瓶梅》中关于饮食的写法和效果说得很清楚。
我的感受是，饮食在《金瓶梅》中的功用是展示西门庆家生活细节、推动时间流动的。什么时令、什么场合、什么主题、什么人、什么心境，搭配什么样的肴馔，什么样的茶酒。而推动时间线，揭示晨昏交替的，除了直白的日期（某月某日）分界，就是一日三餐了。
西门庆家吃什么，书中描写得很清楚，不厌繁琐细致。但大多是菜单式写法，其滋味如何，需要根据菜名脑补。当然，有数的几样费笔墨描写的食品，要么精细地交代制法、色香味，要么通过食客的吃相侧面烘托，美味如在眼前。
舌尖上的《金瓶梅》，有哪些看点呢？
一看吃饭场景：清粥小菜吃得，肥甘厚味也吃得
1.便餐
家常早餐：……两个小厮放桌儿，拿粥来吃。就是四个咸食；十样小菜儿；四碗顿烂；一碗蹄子，一碗鸽子雏儿，一碗春不老蒸乳饼，一碗馄饨鸡儿。银厢瓯儿里粳米投着各样榛松粟子果仁梅桂白糖粥儿。西门庆陪应伯爵、陈经济吃了，就拿小银钟筛金华酒，每人吃了三杯。（第二十二回）
中饭：西门庆见他（白赉光）不去，只得唤琴童儿厢房内放桌儿，拿了四碟小菜，牵荤连素，一碟煎面筋、一碟烧肉。西门庆陪他吃了饭。筛酒上来，西门庆又讨副银镶大钟来，斟与他。（第三十五回）
晚餐：西门庆问道：“你吃了饭不曾？”谢希大道：“早晨从哥那里出来，和他两个搭了这一日，谁吃饭来！”西门庆吩咐玳安：“厨下安排饭来，与你谢爹吃。”不一时，就是春盘小菜、两碗稀烂下饭、一碗［火川］肉粉汤、两碗白米饭。希大独自一个，吃的里外干净，剩下些汁汤儿，还泡了碗吃了。（第四十二回）
夜宵：念了一回，吴月娘道：“师父饿了，且把经请过，吃些甚么。”一面令小玉安排了四碟儿素菜咸食，又四碟薄脆、蒸酥糕饼，请大妗子、杨姑娘、潘姥姥陪二位师父吃。（第三十九回）
2.正式宴席
西门庆家的正式宴席，一是相交官员应酬，二是官员借他家场地宴请，三是清河县豪绅大户之间的往来，四是主题酒宴。客至，一般先在卷棚摆茶，然后在正厅开席。我读此书才了解到一个知识，明代这种正式宴席均是分餐分席，一客一席或两客一席。万历《通州志·卷二·风俗》记录了这种习俗：“乡里之人，无故宴客者，一月凡几，客必专席，否则耦席，未有一席而三四人共之者也。肴果无算，皆取诸远方珍贵之品。”
《金瓶梅》中，每逢重大宴席，必是分餐正宴。如第二十回，西门庆为娶李瓶儿，请花家弟兄吃会亲酒；第三十一回西门庆儿子官哥满月摆酒席；第七十一回，西门庆进京，何千户请吃饭等等。
宴饮流程：主人将来宾按尊贵等次礼让到座位上去，这叫递酒安席。此时管弦齐鸣，乐妓弹唱。之后宾主坐定，厨师捧献菜单，艺人呈戏单听候点戏。这都是冲着首席尊客的。之后上菜。总是先上大菜、主菜，所谓“割凡五道，汤陈三献”“五割三汤”，就是交替着上五道盛馔三道羹汤。酒宴每上一道大菜，首席尊客都要有赏封（小费），这是明代特色宴席风俗。三汤五割之后，宴会基本“礼成”，贵宾退席告辞。之后主人与留下来的客人（关系近的亲朋陪客）继续“第二场”，肴核杂进，酒茶交替，听曲、下棋、打双陆，直至夜深。
第四十一回，写正月十二月娘众人去乔大户家赴宴。
先看座次：须臾，吃了茶到厅，屏开孔雀，褥隐芙蓉，正面设四张桌席。让月娘坐了首位，其次就是尚举人娘子、吴大妗子、朱台官娘子、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乔大户娘子，关席坐位，旁边放一桌，是段大姐、郑三姐，共十一位。两个妓女在旁边唱。
上菜次序：上了汤饭，厨役上来献了头一道水晶鹅，月娘赏了二钱银子；第二道是顿烂烤蹄儿，月娘又赏了一钱银子；第三道献烧鸭，月娘又赏了一钱银子。乔大户娘子下来递酒，递了月娘过去，又递尚举人娘子。月娘就下来往后房换衣服、匀脸去了。
第四十九回，蔡、宋二御史驾临西门庆家，西门庆摆宴接待。
当下蔡御史让宋御史居左，他自在右，西门庆垂首相陪。茶汤献罢，阶下箫韶盈耳，鼓乐喧阗，动起乐来。西门庆递酒安席已毕，下边呈献割道。说不尽肴列珍羞，汤陈桃浪，端的歌舞声容，食前方丈。两位轿上跟从人，每位五十瓶酒、五百点心、一百斤熟肉，都领下去。家人、吏书、门子人等，另在厢房中管待，不必细说。当日西门庆这席酒，也费够千两金银。
3.普通家宴
非正式的家庭、亲朋之间的聚餐，一般共餐合席。
第二十一回，西门庆与众妻妾喝酒赏雪：“于是在后厅明间内，设石崇锦帐围屏，放下轴纸梅花暖帘来，炉安兽炭，摆列酒筵。”当然，座次上不能含糊，须体现尊卑有序。“西门庆与月娘居上座，其余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并西门大姐，都两边打横。”
第三十五回，韩道国买礼谢西门庆官司照顾，西门庆顺势请一干朋友小聚。“不一时，韩道国到了，二人叙礼毕坐下。应伯爵、谢希大居上，西门庆关席，韩道国打横。登时四盘四碗拿来，桌上摆了许多下饭，把金华酒分咐来安儿就在旁边打开，用铜甑儿筛热了拿来，教书童斟酒。”这种朋友间的聚会，喝酒要行酒令。应伯爵常常是令官：“我掷着点儿，各人要骨牌名一句儿，见合着点数儿，如说不过来，罚一大杯酒。下家唱曲儿，不会唱曲儿说笑话儿，两桩儿不会，定罚一大杯。”
过年期间这样的朋友聚会更多。
第四十五回：少顷，玳安走上来请问：“爹，在那里放桌儿？”西门庆道：“就在这里坐罢。”于是玳安与画童两个抬了一张八仙桌儿，骑着火盆安放。伯爵、希大居上，西门庆主位，李智、黄四两边打横坐了。须臾，拿上春檠按酒，大盘大碗汤饭点心、各样下饭。酒泛羊羔，汤浮桃浪。
第四十六回：西门庆命收了家火，使人请傅伙计、韩道国、云主管、贲四、陈敬济，大门首用一架围屏安放两张桌席，悬挂两盏羊角灯，摆设酒筵，堆集许多春檠果盒，各样肴馔。西门庆与伯爵、希大都一带上面坐了，伙计、主管两旁打横。
与普通家宴相伴的，有一个书中常见但不好理解的词：嗄（音：阿二声）饭（下饭），指的是下饭菜肴或下酒菜。在文中屡见不鲜。
土兵摆上酒，并嗄饭一齐拿上来。武松劝哥嫂吃。（第二回）
一面走到厨下，把衣服烘干，那鸡鹅嗄饭切割安排停当，用盘碟盛了果品之类，都摆在房中，烫上酒来。（第六回）
李瓶儿连忙起身还了个万福，吩咐迎春教老冯厨下看寿面点心下饭，拿一壶酒与玳安吃。（第十六回）
登时四盘四碗拿来，桌上摆了许多下饭，把金华酒分咐来安儿就在旁边打开，用铜甑儿筛热了拿来，教书童斟酒。（第三十五回）
不一时，来安儿用方盒拿了八碗下饭，又是两大盘玫瑰鹅油烫面蒸饼，连陈敬济共四人吃了。西门庆教王经盒盘儿拿两碗下饭、一盘点心与郑春吃，又赏了他两大钟酒。（第六十七回）
二看佳肴美点：满目琳琅活色生香
1.烧猪头
《金瓶梅》中美食写得细致又好看的，首推宋惠莲的烧猪头。
第二十三回，金莲、玉楼在李瓶儿房里下棋，金莲提议：“咱们赌五钱银子东道，三钱银子买金华酒儿，那二钱买个猪头来，教来旺媳妇子烧猪头咱们吃。说他会烧的好猪头，只用一根柴禾儿，烧的稀烂。”宋惠莲于是“起到大厨灶里，舀了一锅水，把那猪首、蹄子剃刷干净，只用的一根长柴安在灶内，用一大碗油、酱并茴香、大料，拌着停当，上下锡古子扣定。那消一个时辰，把个猪头烧的皮脱肉化，香喷喷五味俱全。将大冰盘盛了，连姜蒜碟儿，用方盒拿到前边李瓶儿房里，旋打开金华酒来。”
宋惠莲烧猪头的制法，袁枚《随园食单》里有讲过。“猪头二法”中第二个方法是“加作料，闷入桶中，用文火隔汤蒸之”。同时在“猪蹄四法”中提到“用蹄膀一个，两钵合之，加酒，加秋油，隔水蒸之，以二枝香为度，号'神仙肉’。”
2.酥油鲍螺
酥油鲍螺是一种用酥油制作的外形似螺蛳的甜食，类似奶油裱花，入口即化。
第五十八回“不一时，画童儿拿上果碟儿来，应伯爵看见酥油鲍螺，就先拣了一个放在口内，如甘露洒心，入口而化。”这道小点心是李瓶儿亲手做的。六十七回再次写到酥油泡螺时，已物是人非，换作郑爱月儿为西门庆“亲手拣的”。此回详细描写了此物滋味。应伯爵说：“吃了牙老重生，抽胎换骨。眼见希奇物，胜活十年人……上头纹溜就像螺蛳儿一般，粉红、纯白两样儿。”据温秀才考评：“出于西域，非人间可有。沃肺融心，实上方之佳味。”酥油泡螺过去只有李瓶儿会做，如今瓶儿已逝，西门庆睹物思人，颇为伤感，接下来便是与瓶儿梦中相会互诉幽情。
酥油泡螺的制法，张岱《陶庵梦忆》中有所介绍：“和以蔗浆霜，熬之、滤之、钻之、掇之、印之，为带骨鲍螺，天下称至味。其制法秘甚，锁密房，以纸封固，虽父子不轻传之。”看来费工费料，工艺复杂，珍奇又麻烦，这样的食品也最适合表情达意了。
3.（糟）鲥鱼
鲥鱼，江鲜美味，自古以脂美清鲜的口感为人所钟爱。苏轼为它写下“姜芽紫醋炙鲥鱼，雪碗擎来二尺余。尚有桃花春气在，此中风味胜莼鲈。”郑板桥有诗云：“江南鲜笋趁鲥鱼，烂煮春风三月初。”张爱玲说人生有三恨：“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郭沫若也写下“鲥鱼时已过，齿颊有余香”的诗句。
西门庆不是文人，未必欣赏其中真味，他看重的是鲥鱼金贵。明代鲥鱼是宫廷贡品。与“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相似，“白日风尘驰驿骑，炎天冰雪护江船”和“五月鲥鱼已至燕，荔枝卢橘未应先”说的就是鲥鱼千里入京。应伯爵就懂搔在痒处：“你们那里晓得，江南此鱼一年只过一遭儿，吃到牙缝里剔出来都是香的。好容易！公道说，就是朝廷还没吃哩！不是哥这里，谁家有？”
要说真懂赏此佳味的，却正是应伯爵。
第三十四回他讲自家做的糟鲥鱼：“打成窄窄的块儿，拏他原旧红糟儿培着，再搅些香油 ，安放在一个磁罐内，一早一晚吃饭儿。”
糟鲥鱼是糟味的一种，用酿制黄酒所余之酒糟（又称“糟卤”或“糟油”）浸泡、腌制，典型的江南风味。据说“万物可糟”，鱼禽肉类经糟制之后，可以去荤腥提香味，皮脆骨鲜，紧致嚼劲，并且糟香入骨，堪称每个毛孔都鲜美。应花子长期蹭吃蹭喝，蹭出了老饕的眼界和鉴赏力。
而鲜鲥鱼则宜清蒸。《随园食单》说鲥鱼贵在一个清字，惟有清蒸才能存其真味。《山堂肆考》称，鲥鱼美味在于皮鳞之交，故清蒸时配以鲜笋、火腿片，但是不去鳞。这种吃法我就很难想象了。
4.酿螃蟹
第六十一回，常峙节为感谢西门庆仗义疏财替他买房，特地叫娘子做了拿手菜。
即唤跟来人，把盒儿掇进来。西门庆一见便问：“又是甚么？”伯爵道：“常二哥蒙哥厚情，成了房子，无可酬答，教他娘子制造了这螃蟹鲜并两只炉烧鸭儿，邀我来和哥坐坐。”西门庆道：“常二哥，你又费这个心做甚么？你令正病才好些，你又禁害他！”伯爵道：“我也是恁说。他说道别的东西儿来，恐怕哥不稀罕。”西门庆令左右打开盒儿观看：四十个大螃蟹，都是剔剥净了的，里边酿着肉，外用椒料姜蒜米儿团粉裹就，香油［火旁“蝶”］，酱油醋造过，香喷喷，酥脆好食。又是两大只院中炉烧熟鸭。
须臾，大盘大碗摆将上来，众人吃了一顿。然后才拿上酿螃蟹并两盘烧鸭子来，伯爵让大舅吃。连谢希大也不知是甚么做的，这般有味，酥脆好吃。西门庆道：“此是常二哥家送我的。”大舅道：“我空痴长了五十二岁，并不知螃蟹这般造作，委的好吃！”伯爵又问道：“后边嫂子都尝了尝儿不曾？”西门庆道：“房下每都有了。”伯爵道：“也难为我这常嫂子，真好手段儿！”常峙节笑道：“贱累还恐整理的不堪口，教列位哥笑话。”
5.水面
水面应该就是现在我们常吃的凉面。本身平平无奇，但因为两个奇葩食客，让其味道之美跃然纸上。我是第一次见“狠”作动词搭配食物，读到此处不禁拍案叫绝。
西门庆道：“你两个打双陆。后边做着水面，等我叫小厮拿来咱每吃。”不一时，琴童来放桌儿。画童儿用方盒拿上四个小菜儿，又是三碟儿蒜汁、一大碗猪肉卤，一张银汤匙、三双牙箸。摆放停当，三人坐下，然后拿上三碗面来，各人自取浇卤，倾上蒜醋。那应伯爵与谢希大拿起箸来，只三扒两咽就是一碗。两人登时狠了七碗。西门庆两碗还吃不了，说道：“我的儿，你两个吃这些！”伯爵道：“哥，今日这面是那位姐儿下的？又好吃又爽口。”谢希大道：“本等卤打的停当，我只是刚才吃了饭了，不然我还禁一碗。”
6.衣梅
蜜饯小食。
西门庆道：“狗才过来，我说与你罢，你做梦也梦不着。是昨日小价杭州船上捎来，名唤做衣梅。都是各样药料和蜜炼制过，滚在杨梅上，外用薄荷、桔叶包裹，才有这般美味。每日清晨噙一枚在口内，生津补肺，去恶味，煞痰火，解酒克食，比梅酥丸更妙。”（第六十七回）
7.匾食、水角
水饺、蒸饺一类。有趣的是，书中这种食物似乎特别寄托着女子的爱意。
（潘金莲）又做了一笼裹馅肉角儿，等西门庆来吃。（第八回）
李瓶儿亲自洗手剔甲，做了些葱花羊肉，一寸的匾食儿。（第十六回）
须臾，丫头拿了三瓯儿黄芽韭菜肉包、一寸大的水角儿来。姊妹二人陪西门庆，每人吃了一瓯儿。（第七十七回）
8.头脑儿
我们山西太原有一道“头脑汤”，又名“八珍汤”，是由黄芪、煨面、莲菜、羊肉、长山药、黄酒、酒糟、羊尾油配制而成，外加腌韭菜做引子。早餐吃一碗，滋补养人。
何太监道：“不消小杯了，我晓的大人朝下来，天气寒冷，拿个小盏来，没甚肴馔，亵渎大人，且吃个头脑儿罢。”（第七十回）
须臾拿上粥来。吃了粥，又拿上一盏肉圆子馄饨鸡蛋头脑汤。（第七十一回）
王六儿安排些鸡子肉圆子，做了个头脑与他扶头。（第九十八回）
9.汤品
《闲情偶寄》对汤的功效有详细描述：“且养生之法，食贵能消；饭的羹而即消，其理易见。故善养生者，吃饭不可不羹；善作家者，吃饭亦不可无羹。宴客而为省馔计者，不可无羹；即宴客而欲其果腹始去，一馔不留者，亦不可无羹。何也？羹能下饭，亦能下馔故也。近来吴越张筵，每馔必注以汤，大得此法。吾谓家常自膳，亦莫妙于此。”由此得出结论：“宁可食无馔，不可饭无汤。有汤下饭，即小菜不设，亦可使哺啜如流；无汤下饭，即美味盈前，亦有时食不下咽。”
《金瓶梅》中，出现的有名目的汤：银丝鲊汤（第十一回），酸笋汤（第四十回），喜重重满池娇并头莲汤（第四十一回），汆肉粉汤、八宝攒汤（第四十二回），一龙戏二珠汤（第四十九回），百宝攒汤（第六十五回），肉圆子馄饨鸡蛋头脑汤（第七十一回），馄饨汤（第七十六回），鸡尖汤（第九十四回）。
详写的汤：
（1）合汁
用肉汤加上肉片、粉丝、蔬菜等煮的胡椒汤。
妇人（蕙莲）便向腰间荷包里，取出三四分银子来，递与玳安道：“累你替我拿大碗烫两个合汁来我吃，把汤盛在铫子里罢。”玳安道：“不打紧，等我去。”一手接了。连忙洗了脸，替他烫了合汁来。妇人让玳安吃了一碗，他也吃了一碗，方才梳了头，锁上门，先到后边月娘房里打了卯儿，然后来金莲房里。（第二十三回）
（2）馄饨汤
西门庆分付春梅：“把肉鲊拆上几丝鸡肉，加上酸笋韭菜，和成一大碗香喷喷馄饨汤来。”（第七十六回）
（3）鸡尖汤
原来这鸡尖汤，是雏鸡脯翅的尖儿，碎切的做成汤。雪娥一面洗手剔甲，旋宰了两只小鸡，退刷干净，剔选翅尖，用快刀碎切成丝，加上椒料、葱花、芫荽、酸笋、油酱之类，揭成清汤。（第九十二回）
《金瓶梅》中，还有种类丰富的面食，抄录如下：
炊饼、蒸酥果馅儿饼、黄米面枣儿糕、艾窝窝、果馅椒盐金饼、荷花饼、卷饼、酥烧、果馅椒盐金饼、卷饼、寿桃、寿面、匾食、炒面筋、蒸酥果馅饼儿、白面蒸饼、春不老蒸乳饼、馄饨鸡儿、玉米面玫瑰果馅蒸饼儿、煎面筋、蒸饼、烙面饼、顶皮饼、软饼拣肉丝细菜儿裹卷、松花饼、白糖万寿糕、玫瑰搽穰卷儿、薄脆蒸酥，菊花饼、裹馅寿字雪花糕、果饼，团圆饼，玫瑰元宵饼，大包子、桃花烧卖、果馅元宵（第四十二回），油酥饼馓、玫瑰花饼、玫瑰鹅油烫面蒸饼儿、果馅顶皮酥；玫瑰八仙糕、玫瑰糖糕、大馒头、黄芽韭菜肉包、凤香蜜饼；果馅蒸酥、韭菜猪肉饼；温面。
水果如下：
雪梨；鲜莲蓬子；鲜核桃仁儿、冰湃的果子、苹波（苹婆）、风菱、荸荠、柑子、鲜乌菱、枇杷果、雪藕、石榴、李干、胡桃，龙眼，荔枝、橙，橄榄，水梨，纯蜜盖柿，透糖大枣
读此书，我常常在想的一件事是，瓶儿死后，西门庆一蔬一饭,一饮一啄之间，是否会有“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之感？用他当下的酒色财气去换取和瓶儿常相伴，“但使残年饱吃饭，只愿无事常相见”，他是否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