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的克劳福德湖（Crawford Lake）很小，仅需10分钟就能绕湖岸漫步一圈。但在这片平静的湖面下，记录着人类文明的一些关键选择。
克劳福德湖位于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南部，虽然面积不大，但却很深，使得湖底不会受到底栖动物或水流的扰动。随着时间的流逝，沉积物稳定地一层层堆积起来，就像树木年轮一样忠实地记录着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全球化石燃料燃烧、化肥使用，甚至原子弹爆炸的痕迹。
当地时间7月11日，人类世工作组（AWG）发布了一项提议，建议将这片小小湖泊底部的沉积物作为全新世（11 700年前开始）结束和人类世开始的标志。
人类世
几个世纪以来，科学家一直在思考人类对地球的影响。但直到2000年，才有一个词语来总结所有受到人类影响的时代——“人类世”。这个词就像“寒武纪”和“侏罗纪”一样，代表了一段新的地质时代。这个时代的标志，正是人类活动带来的变化。
*“纪”是比“世”更高一级的称呼，如侏罗纪可被分为早侏罗世、中侏罗世和晚侏罗世
2009年，人类世工作组（AWG）成立。正如名称所说，AWG旨在确定是否有必要进入一个以人为变化为标志的新纪元。工作组为确立人类世给出了诸多理由，其中当然包括人为造成的气候变化，同时还包括人类向地球注入了大量合成化学物质和放射性同位素，这些痕迹在遥远的未来依然可以测量到。同样，城市、工厂、隧道和矿场本身也几乎成为了一种地质构造，它们像化石一样，将比人类文明存在得更加长久。
尽管也曾遭到反对，但在精心收集了一系列证据之后，AWG的40名科学家确定，人类世与11 700年前开始的全新世有足够的区别。AWG主席科林·沃特斯（Colin Waters）表示，“我们看到了全球规模下，从前一个纪元到新纪元明显、突然的转变。”
最终，AWG将新纪元开始的时间锁定在20世纪50年代。那时，核试验将放射性元素和同位素释放到大气中，它们沉降没入土壤和沉积物中。这个时代也标志着人类现代消费品的出现，我们随后向地球系统注入了数百万吨塑料、合金和合成化学物质。
但在想要正式确立人类世，AWG还必须寻找到一个地点，为人类世的开端落下一枚“金钉子”。
图片来源：AWG
金钉子
地质学家有时会把地层比作一本书，上面记录了地球上发生过的重大事件。为了有效地确定历史上同步发生的地质事件，研究者会专门选择一些特别的地层剖面和点位，并在这里钉下一枚金色的钉子——这就是我们常听到的“金钉子”，它的全称是“全球界限层型剖面和点位”（Global Boundary Stratotype Section and Point, GSSP）。
金钉子就像是一本书的章节标题，成为了特定地质时代开始或结束的固定标准。地球历史的许多章节，都拥有自己的金钉子。例如侏罗纪的开端就以奥地利阿尔卑斯山的一个地质点位为代表，这里的地层中首次出现了特定菊石和有孔虫的化石。
那么，人类世的金钉子该钉在哪里呢？地质学家希望和其他地质年代一样，在地球的时间轴上捕捉到人类世的开端，但问题是，人类文明的起源在地球的地层中并不明显，甚至该将人类文明的哪个阶段定义成人类世，也成了一个难题。
经过AWG多年的讨论，他们发现了一系列信号——核弹试验产生的放射性同位素、化石燃料燃烧产生的灰烬、微塑料、杀虫剂——这些信号开始于20世纪50年代，当时人口激增，并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费资源和创造新材料。
以此为基础，截止到2019年，AWG征集到了几十处备选点位。经过仔细审查，缩小到了9处。而在今年早些时候，这份名单缩小到了两处：加拿大的克劳福德湖和中国东北的四海龙湾——这是一处火山口形成的湖，在这里的沉积物中，随着工业化和含有重金属的化石燃料的燃烧，汞的含量在1860年之后急剧增加。
最终，AWG选择了克劳福德湖。它的表面积只有2.4公顷，但深度却达到了24米。由于湖水很深，底层的水不会与上层的水混合。每年夏天，湖水变暖，碳酸钙成分的矿物析出，沉入湖底，会形成独特的白色层，像年轮一样标志着一年的流逝。
图片来源：AWG
这些层记录了核弹试验导致的放射性钚的增加，工作组选择这一成分的明显上升作为人类世开始的标志，但具体年份尚未确定。
2019年和2022年采集的岩芯显示，20世纪50年代初钚的含量有所增加，但研究者今年又收集了另一份岩芯来进行更详细的分析。根据他们的发现，人类世的开始可能是1950年（以2019年采集的岩芯为标准，当时一些环境中的变化加速发生），或1952年（以2023年采集的岩芯为标准，钚含量急剧上升）。从岩芯上看，这两年的沉积物只相差了2毫米，“但从哲学角度来说它很重要”，研究者这样表示。
无法回头
接下来的几个月中，工作组将向第四纪地层学小组委员会提交三个提议：第一，将克劳福德湖作为一处金钉子；第二，选择其他几处地层剖面作为克劳福德湖剖面的补充；第三，也是最受争议的一点，结束全新世，开始人类世。
接下来，这一提议还需要经过三级机构的评议，包括第四纪地层学小组委员会、国际地层学委员会和国际地质科学联合会。只有全部获得通过，才能正式宣布人类世的到来，并在克劳福德湖打下那枚金钉子。
沃特斯表示，由于多方面的原因，结束全新世、进入人类世的提议可能无法通过，但人类世的信号将继续存在：“我们回不到过去的全新世了。”
参考链接：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3-02234-z
https://journals.sagepub.com/doi/full/10.1177/20530196221149281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2-04428-3
https://e360.yale.edu/features/anthropocene-site-competition-golden-sp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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