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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里的方鸿渐和他的“女人们”

钱钟书先生的《围城》是写婚姻的。先后通过主人公方鸿渐与几个女人的不同际遇,阐释了男女间的恋爱、婚姻和家庭的丰富内涵。论证了关于婚姻是围城——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冲出来这一主题。

钱先生为方鸿渐安排的几个女人,恰恰几乎包含了男女间所有可能发生的关系。

母之命之周小姐

周小姐是方鸿渐上高中时“父母之命”的对象,跟方鸿渐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也未曾见过面。方鸿渐在大学时看见同学之间男欢女爱,难免心生羡慕,曾跟父亲大人委婉地提出取消婚约,被“前清举人”的乡绅父亲识破,快信痛骂方鸿渐托词悲秋,实为怀春,并以经济制裁相威胁,方鸿渐立马吓矮了半截,只得作罢。

可惜周小姐英年早逝,这段感情也就没有真正的开始。 对于方鸿渐来说,未婚妻的死,倒有“犯人蒙赦的快活”,并向准丈人周经理处发了一封“情词深挚”的慰唁长信,周经理听了他的文书科主任对鸿渐的夸奖,高兴地回信说女儿虽没过门,但翁婿名分不改,并决定资助鸿渐留学欧洲。

周小姐的早逝,既省却了方鸿渐的逃婚的麻烦,又得到周父资助其留学的便利,这样的好事在以后方鸿渐的恋爱和婚姻中,反而成了随时被人揭开的伤疤,为此,方鸿渐没少付出没有预期的代价。

媒妁之言之张小姐、刘小姐

对于刚刚留学归来的青年才俊方鸿渐,家乡人还是高看几眼的,不但上门提亲的有好几家,而且还被邀请到给学生演讲。关于西洋鸦片与梅毒的演讲没结束,就被校长委婉地劝停,接着有女儿要嫁给他的人家,陆续把女儿的玉照和庚帖要了回去,弄得方老太太还对许家的二女儿念念不忘。

方鸿渐在点金银行工作期间,有人把挂名丈人的朋友张家的独生女介绍给他。虽然八字上说二人“天作之合,大吉大利”,张家也期盼着能毫不费力地把战乱后家已失势的方家小子招为上门女婿,没承想方鸿渐全没有把张家女儿放在心上,用在张家打麻将赢的钱买了新外套,做为这次和“我你他”小姐相亲的收获。张家太太也以方鸿渐“气量太小,把钱看得很重”为由,把这次相亲画上了句号。

方鸿渐拒绝了苏小姐,失去了唐小姐之后,和赵辛楣一起来到三闾大学教书。期间,汪太太给方鸿渐介绍了刘小姐。经历了唐小姐之后,方鸿渐对刘小姐的欲望只剩下了礼貌。对于聪敏又愿意嫁人的刘小姐,看到郎无情,也只有妾无意了。其实刘小姐是个不错的女孩,传统但不失女权主义,对相亲的不屑,对主宰自己命运的祈求,在那个时代更让人佩服。尽管刘小姐平淡了些,但还聪敏,平淡的女人保持对丈夫的仰慕,不正是婚姻幸福的基础吗?

一夜情之鲍小姐

鲍小姐是方鸿渐在回国的邮轮上认识的,是一位由未婚夫资助留学的海归。在船上,鲍小姐穿着性感开放,被同船人称为“局部的真理”,相对于赤裸裸的真理,鲍小姐并未一丝不挂。在鲍小姐的心里,感情和肉体是分离的。为了打发航行的寂寞,鲍小姐看方鸿渐是做二等舱的,“人还过得去”,就把他当作“消遣的伴侣”。这也非常符合鲍小姐“快乐要自己寻”的一贯作风,“他很自信能引诱人”,所以在留学期间就“极快、极容易地给人引诱了”。

方鸿渐早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但在这个能引起男人欲望并愿意满足男人欲望的鲍小姐面前,方的理智几乎一文不值。在鲍小姐一句“你长得很像我丈夫”的稍微引诱下,方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其实当鲍小姐下船奔向一个“半秃顶戴大眼睛的黑胖子”未婚夫怀里时,方鸿渐才如梦方醒。方“一向还自鸣得意,以为她有点看中自己,谁知道由她摆布玩弄了。”

鲍小姐只是方鸿渐生活中昙花一现的女人,方鸿渐也“只觉得自己要鲍小姐,并不爱她”,但“遭欺骗的情欲、被损伤的骄傲”,使得方鸿渐的坏情绪像不倒翁一样,一时难以平伏。更严重的是,与鲍小姐的暧昧,全收在苏文纨的眼中,为方鸿渐最终失去他的挚爱——唐晓芙,埋下了伏笔。这也算是对方鸿渐不自重,乱搞一夜情的惩罚吧!

始乱终弃之苏小姐

苏小姐苏文纨原是方鸿渐的大学同学,那时高傲的苏小姐“眼里未必有方鸿渐这小子”,反而和女同学一起常常取笑看见女同学就脸红的方鸿渐。在欧洲留学获得博士学位后,追着年龄的增长,有些自怅自悔,“反觉得崇高的孤独”。这次和方鸿渐同船回国,本打算在航行期间,给这位家世尚好、“人不讨厌,似乎钱也充足”的老同学一次亲近的机会,希望方鸿渐能够对她“卑逊地仰慕而后屈伏地求爱”,没承想方对自己客气的视而不见,反而对“朱古力”样的鲍小姐玩起了暧昧,禁不住骂“方鸿渐无耻”。

正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在鲍小姐先行下船之后的航程里,苏文纨小姐不但宽容地继续给方鸿渐亲近的机会,并且主动为鸿渐洗手帕、钉纽扣,尽这些太太对丈夫的义务。苏文纨当然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在上海的日子里,甚至利用赵辛楣的吃醋来刺激方鸿渐的主动,结果方鸿渐既没有对她“卑逊地仰慕”,更没有向她“屈伏地求爱”,而是经常做战略性的撤退。可是方鸿渐迫于苏小姐的恩威并施,没有拿出快刀斩乱麻的勇气声明不爱他,面对苏文纨的亲近,在辛楣面前对鸿渐的偏袒,越来越增加了向他求婚的义务。

为了能得到方鸿渐的爱,苏小姐也是动了不少心思。先是宽容的不计较方和鲍小姐的轻浮和有没有结婚的干岳家的事实,接着面对方鸿渐的不积极、不主动,利用赵辛楣对自己的爱情攻势来刺激鸿渐,同时不惜诬陷表妹唐小姐有一把男朋友、阻止唐小姐去赴鸿渐的饭局来防止方鸿渐分心,最后甚至放下女人的矜持,用法语向鸿渐发出“吻我”的邀请。

方鸿渐从心底是不喜欢苏小姐的,在认识了唐晓芙之后,更坚定了这一点。但是碍于很多东西,在苏文纨向他越走越近时,方鸿渐不但没有保持足够的距离,勇敢的拒绝,而且又在苏小姐的诱导下极不情愿的吻了她。吻过之后紧接着又书信断交,使得兴头上的苏文纨如坠冰窟,大骂方鸿渐混蛋。颇有心计和城府的苏小姐,很快就和曹元朗订婚了。和男人失恋需要长时间疗伤不同,治疗女人失恋的良药就是尽快结婚。她更看重结婚这一事实,对于和谁结婚倒在其次。

方的始乱终弃,还是遭到自尊心和虚荣心极强的苏文纨及时的报复,那就是成功破坏和离间了方鸿渐与唐晓芙两人的恋爱,这种报复甚至延伸到几年后对方鸿渐的嘲笑和对方夫人孙小姐的奚落。可见爱恨情仇是可以长期存在的。

方鸿渐对苏小姐的谩骂是不太在意的,因为他想终于放下了包袱,可以一身轻松的投入到和唐小姐轰轰烈烈的恋爱中去,结果他又错了。

红颜知己之唐小

唐小姐是苏文纨的表妹,方初次到苏小姐家做客,就见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唐晓芙。在方鸿渐的眼里,唐小姐如此清纯可爱,是“摩登文明社会里那桩罕物——一个真正的女孩子“,唐小姐才是方鸿渐心目中理想的女人。在苏家的几次相会,苏文纨只在方鸿渐的眼里,心中却装满了唐小姐。可以说,对于他真正的初恋对象唐小姐,他投入了极大的激情,毫不掩饰的为她表演口才、连续不断的情书,两人话语不断,独守一个秘密,期望着两人有最终的圆满。

在唐小姐眼里,方鸿渐只是表姐的追求者之一,好奇地想观看他和赵辛楣吃醋斗法的表演。即使方鸿渐及时表明自己的立场,唐小姐也曾断定自己决不会爱上方鸿渐。尽管如此,在鸿渐的频频示爱下,唐小姐也是情愫暗动,尤其是苏文纨的阻拦,更增加了她的逆反心理,悄悄做好了接受鸿渐之爱的心理准备。

方唐之间的小动作,是逃不出苏小姐慧眼的。当方鸿渐拒绝了苏小姐之后,苏文纨第一时间把鸿渐嫉以前的臭事全告诉了唐小姐,一来告诉唐小姐像方鸿渐这样的人,不爱也罢,维护自己的声誉;二来也防止方唐的进一步发展,避免以后的尴尬。可谓老谋深算,一箭双雕。

苏小姐的揭露,使方鸿渐在唐小姐面前变得体无完肤。唐小姐明确告诉无言以对的方鸿渐:“我爱的人,我要占领他整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以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面对唐小姐一连串关于鲍小姐、干岳丈和在欧洲留学却得的美国学位的诘问,羞愧、无奈、痛心的方鸿渐,只有靠“我不敢再辩,以后决不来讨厌了”来拯救最后一点自尊。唐小姐口中的严责反证了爱之深,心中的不舍最终融化在女孩的矜持里,最真挚的一段爱情被雨打风吹去。

显然方鸿渐对唐小姐的感情是真挚的,是充满激情和期盼的,但这场持续极短,先甜后苦的感情,还是在那个雨夜结束了,唐小姐成为方鸿渐心中永远的痛,时不时会发作一下。这场真正的恋爱过后,方鸿渐虽然没有玩世不恭,但对纯真爱情的期盼彻底破灭了。

凑合婚姻之孙小姐

孙小姐是比较典型的上海女孩,既没有苏小姐的学历。也没有唐小姐的美貌。 但现实、精明、工于心计,比苏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和方鸿渐的相爱过程,按局外人辛楣的话说,是煞费苦心 。

孙柔嘉与方鸿渐没有什么过多的交往,两人只是在去三闾大学路上的旅伴,接着是大学的同事。对于刚吃了女人亏的方鸿渐,对孙小姐固然是礼貌客气,而已到了成家年龄的孙小姐却有明确的规划。一步步利用陆子潇写给她的真信、“外面的闲话”、孙父的假信,以及对方鸿渐的言听计从、示弱和依赖,刺激了方鸿渐的保护意识和责任意识,再加上辛楣的煽风点火式的鼓噪起哄,终于迫使方鸿渐在同事的玩笑中承认自己爱她。

从方鸿渐与唐的纯真爱情归于泡影的那一刻起,方鸿渐对感情就已经麻木了,他麻木的回归到残酷的现实。他们虽然通过自由恋爱走在一起,但方鸿渐可以说根本不了解孙小姐,反而是孙小姐牵着他的鼻子走。自由是自由,但还谈不上自主。两人订婚后,方鸿渐马上发现自己对她的感觉都是错的,甚至“他觉得虽然已经订婚,和她还是陌生得很”。柔嘉,柔假。如果说婚前还装出些小鸟依人般不懂事的话,婚后则完全成了特有主见的女主人。没有真正两情相悦、相互倾慕的感情基础,靠规划涉及的婚姻,为婚后生活的不协调、不幸福埋下了祸根。

所以纵观方鸿渐与这四位女性的交往,激情的认识了鲍小姐,懦弱而虚伪的不敢断然拒绝苏小姐,纯真而真诚追求唐晓芙,无可奈何地娶了孙柔嘉,方鸿渐对爱情和婚姻的感受,从虚假到纯真,从纯真破灭到平淡,麻木直至厌恶。方鸿渐在围城的内外,除了与唐小姐交往时的主动外,被动地被鲍小姐引诱,被动地被人安排相亲,被动的被苏小姐呼来喝去,被动地被孙小姐牵进婚姻。就连结婚的大事,也是被动地接受辛楣马上在香港结婚的建议。一如他在事业上被干丈人挂名到点金银行、被赵辛楣介绍到三闾大学,被校长解聘后,又被辛楣介绍到上海的华美新闻社。知识分子的傲气和无用,对女人的无知和不设防,使方鸿渐在围城内外不能心想事成,在事业平台上毫无作为。剩下的只有疑惑、无助、茫然和悲哀了!

杨绛先生在《记钱钟书与<围城>》一文中说:“唐晓芙显然是作者偏爱的人物,不愿意把他嫁给方鸿渐。”方鸿渐“究竟也没有娶到意中人。”现实中有多少人又娶到了意中人呢?

看到一个非正规的关于“来生是否还要做夫妻”的调查,持否定态度的,女性远远高于男性。看来,很多女人也嫁错了。

也许婚姻就像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想进去的确实进去了,想出来的人,有的出来了,大部分还像方鸿渐一样呆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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