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安史之乱的两枚古钱

说到唐代的钱，有两枚钱不可不说，那就是安史之乱的主角之一史思明铸的‘得壹元宝’和‘顺天元宝’。尽管在历史的长河中，唐代的安史之乱只是短短的一瞬，这两枚钱的铸造与发行也仅仅是昙花一现。但我每次将这两枚钱拿在手上的时候，那场历时八年，将大唐王朝由兴盛拖向衰败的动乱场景总会浮现在我的眼前，它们似乎在向我娓娓诉说，诉说着凝固在它们身上永远也不会褪去的，那一段血雨腥风的岁月……

唐代开元中后期，由于安定繁荣的日子已久，曾经英明果敢、才华横溢，创造了大唐开元盛世的唐玄宗李隆基逐渐丧失了以前那种励精图治的精神和霸气。改元天宝后，他纵情享乐，宠爱杨贵妃，信任宦官高力士，把朝政全交给宰相李林甫处理。李林甫对玄宗事事逢迎，私下却利用职权，专横独断。李林甫死后，杨贵妃的堂兄杨国忠继任宰相，更是排斥异己，贪污受贿，使政治日益败坏。再加上当时土地兼并剧烈，贫富悬殊，大唐的社会经济渐呈衰败之象。

    开元初时，唐玄宗因对外开疆拓域，在边境驻以重兵，设立十大兵镇，拜节度使为最高军事长官。节度使自领若干州郡，权力很大。节度使之职初期由中央派大臣出任，立功后往往入朝拜相。天宝以后，李林甫为了巩固本身权位、堵塞边帅入相的路径，藉口文官不懂军事，多用胡人担任节度使。结果给胡人节度使安禄山及部将史思明以拥兵据地进而反唐提供了绝好的机会。

    安禄山本是混血胡人（北方少数民族突厥人），貌似忠诚，生性狡诈；由于得到玄宗和杨贵妃的欢心，身兼范阳、河东、平卢三镇节度使。安禄山见唐室政治腐败，武备废弛，便于公元756年正月，以讨伐奸臣杨国忠为名，自范阳（今河北涿州）率兵南下，很快就攻占了洛阳。安禄山在洛阳建立伪燕政权，自称大燕皇帝。第二年，唐军在潼关溃败，安禄山便长驱直入长安。唐玄宗从笙歌艳舞中惊醒，丧魂失魄，仓惶南逃。走到马嵬坡(今陕西兴平县)时，随行的将士在愤怒中杀死了杨国忠，又逼唐玄宗赐杨贵妃绞死，才肯继续行进，一直南下至四川。同时，太子李亨逃往灵武(今宁夏境内)，在郭子仪、李光弼等一班西北将领的支持下，即皇帝位，是为唐肃宗，遵唐玄宗为太上皇。
     后来叛军内部发生分裂，安禄山为儿子安庆绪所杀。唐军乘机反攻，收复了长安和洛阳。不久史思明杀安庆绪，重新攻陷洛阳，自己也称大燕皇帝，后来史思明又被自己的儿子史朝义所杀。公元763年，唐军再度收复洛阳，史朝义自杀。这场持续了八年（公元756年－763年）的安史之乱才告结束。

'得壹元宝'与'顺天元宝'这两种钱币,就是在史思明重据洛阳时铸造和发行的。史思明乃一介武夫，得壹、顺天四字有何深意？战乱期间他又哪来的铜材铸造这如此精美的大钱？其实，我认为，在中国历史的这幕大戏中，史思明，甚至安禄山都应该是戏中某一段时期内的智者、强者 ，而不必论其出身如何，是否胡人叛将。因为惟智者强者，方能在大浪淘沙的大河中脱颖而出，搅乱或改变历史的进程。我不知道这位史将军是否读过老子的《道德经》，但我可以肯定，得壹和顺天这两个钱文的典故一定出自于《道德经》。老子说：“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一”是什么呢？就是天道，就是自然规律。而且老子还补充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以，取“得一”二字作为钱名，应该说是深得老子三味的。那“顺天”呢？顺天就是顺应天道。什么是天道？老子讲：“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在唐王朝贫富悬殊，政治腐败的时候，史思明打出顺应天道，替天行道，杀富济贫等口号，这不是明显的“损有余以补不足”的天道吗？当然，安史之辈最后在实际上操作得不好，结局不妙。否则，大唐王朝灭在史思明手上也不是不可能的。成者英雄败者寇，一部中国历史不就是这样写的么？不过，这不是本文讨论钱币命名的范畴了。

 

据《新唐书·食货志》载：“乾元二年正月朔，（史思明）筑坛，僭称大圣周王，建元应天……。夏四月，更国号大燕，建元顺天，自称应天皇帝，……铸顺天得一钱。”“史思明据东都，铸‘得壹元宝’钱，径一寸四分，以一当开元通宝之百。既而又恶‘得壹’非长祚之兆，改其文曰‘顺天元宝’”。针对以上史料，野云对史思明铸得壹、顺天二钱亦有两点不解之处：一是将“一”写为“壹”仅仅是为了钱文排列好看还是另有其它原因？二是为何非要废“得壹”而改铸“顺天”呢？殊不知，没有“得一”的“顺天”，又如何能够“长祚”？只是我到哪里去问这位史将军呢？是啊，“得壹”已改，“顺天”不顺，“大燕王朝”只不过延续了短短的几年。史思明，这位安史之乱的始作俑者之一，也早已灰飞烟灭。留下的，只有这两种存世不多的古钱和一本厚厚的史册。

至于史思明铸钱所用铜材的来源，五代时期张台著的《钱录》上讲得明白： “得壹、顺天钱，思明并销洛阳铜佛所铸。贼平之后，无所用焉。刀兵之家，还将铸佛。”也就是说，史思明占据洛阳时，将洛阳的铜佛销毁用来铸钱，所以当时铸钱的数量是很大的。安史之乱平定之后，这些战乱血腥之物还有什么用呢？于是很多得壹、顺天钱又被重新熔铸成佛像了。

得壹元宝钱铜色较红，制作精整，钱文为隶书，钱背多见月纹。直径34mm，厚1.9mm，顺天元宝钱的形制与得壹钱相同，但钱体略重。顺天钱的铸造发行仅一年有余，而得壹钱时间更短，所以它们的铸行数量是不多的。而且，史思明及其伪政权规定，一枚得壹或顺天新钱，须当100枚开元通宝旧钱使用。所以老百姓对“得壹”和“顺天”这种不足值的大钱是深恶痛绝的。战乱之后，人们纷纷将其尽行销熔，仍然铸成铜佛。所以，这两枚钱后来除了在洛阳一带偶有出土发现以外，存世已经不多了，得壹元宝更是难以见到。钱币收藏界对这两枚钱有一句行话：“顺天易得，得壹难求”，说的正是这种情况。

虽然“得壹元宝”和“顺天元宝”两钱，是在安史之乱的背景下，由“叛将”史思明铸造发行的。又是一种虚拟不足值的大面额货币，但它毕竟见证了那一段不寻常的历史。作为钱币家族的一员，它的身世已是非同一般。再加上存世稀少，所以一直都是钱币收藏家的宠爱之物，都以自己拥有一枚得壹元宝而沾沾自喜。得壹元宝目前的市场价格在每枚两万元以上。顺天元宝相对便宜，但极美品相的顺天元宝，其拍卖价格也早已超过五千元，且还有上升空间。对这两枚经血雨浸泡、战火熏陶的古钱，野云亦有诗赞曰：

腥风血雨乱唐钱，

钱号得壹与顺天。

文自真经身是佛，

寄名叛将又何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