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 母爱的铠甲

感谢诵读者：淡茶

母爱的铠甲

 

◎ 朱成玉

 

我15岁那年，母亲曾经有过一段陪读的经历。为了我能安心读书，她在学校门口租了一间小屋子，除了我们俩住之外，她还支了一个小烧烤摊，烤一点儿土豆、毛蛋、火腿肠、干豆腐之类的小玩意，提心吊胆的，城管的隔三差五的就过来罚一次，还要被骂上好多遍，母亲颤颤巍巍地，一句都不敢还嘴。不过一个月下来总归还算能挣点儿钱，可以改善改善我的生活条件。有时候下课早，我就过来帮忙。有一天，碰上一帮小混混，吃了很多东西不给钱不说，还因为我瞪了他们一眼就把我摁在了桌子上，拿牙签扎我的手。母亲过来求情，说不要钱了，你们走吧，别欺负我的孩子。可这帮小混混并没有罢休的意思，一根根牙签就扎了过来，我疼得大声喊叫。

母亲急了，跑回屋去拎着一把菜刀出来，对着那帮人喊道：放了我儿子！看他们还没有放手，母亲一刀割向自己的手臂，一滴一滴的血淌下来，那帮家伙看母亲这架势，吓跑了。

我赶紧捂住母亲的手臂，给她包扎，母亲说，没事儿，皮外伤，就是吓唬吓唬他们。

一辈子胆小怕事的母亲，为了她的儿子，竟然做出这般英雄一般的壮举来，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母爱的缘故。母亲再弱小，也会为了她的孩子，披上层层铠甲。

张曼娟在一篇文章中写过一个马来西亚拼命三郎般的女记者，只要有新闻，就会骑着摩托箭一般冲向事发地点。曾经潜入连警察都不敢涉险进入的小岛，采访那些以劫持与抢夺为生的非法移民，差一点儿被当做人质扣留，索性靠着自己的小聪明逃脱。去深山采访，夜里下山遇到浓雾，她把头探出车窗，看着车轮压住山路上的白线，一厘米一厘米地将车子开下山去。两边是万丈深渊，想一想都后怕。这样冒险的事在她身上不计其数，她的胆子是公认的比男人都大很多，可是有一天，她做了母亲，她的胆子就变得小了起来，做什么事都开始谨小慎微，生怕自己有什么闪失，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孩子需要自己，当孩子发生危险的时候，她还是那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母豹子，可是她自己身处险境的时候，她会选择退缩和避让，成为母亲，一个女人便从本质上改变了。她让我懂得，一个母亲的退让，也可以是最坚固的铠甲。

这让我想起我见过的那些母鸡。在我印象里，母鸡总是一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模样，有时候扔给它一点好吃的，它像是怕被砸死似的，“噌”一下跑出去老远。但是后来的事使我对母鸡的态度有了极大的改观。它抱窝了，从趴在鸡蛋上的那一刻，它就彻底变了性子，任你是什么鸡鸭鹅狗猫耗子，来一个啄一个，连家里那条凶巴巴的大黑狗都不敢近身。我想看看小鸡崽儿，刚向它走了一步，它就炸起了毛，作势要叨我。这母鸡的性子在一天之内竟发生这么大的改变！道理其实很简单，它勇敢是为了保护它的小鸡崽儿，这需要经过怎样的心理变化来克服以往的恐惧，这一点忽然就让我对它敬佩起来了。后来小鸡崽儿们长大了一点儿，不需要母鸡带着觅食了，外婆就把大鸡和小鸡分开来养。那只母鸡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了，它马上就变回了懦弱的本色，依旧什么都怕，我远远地跺一下脚，它就逃走了。

这只鸡曾体会到了自己勇敢时，别人对它敬而远之的滋味，现在为什么不继续勇敢下去呢？我想，很多母亲都是这样的吧，只要不是关乎到自己的孩子，她们自己便放下了尊严，也藏起了勇敢。

小时候，巷子里总有一条大狼狗出没，记忆中，总会浮现出母亲拿着一根打狗棍，把我护在身后的样子。胆子小是母亲的软肋，可是在那一刻，我知道，有母亲在，再凶狠的狼狗都不必害怕，这个世界，只有母亲，愿意用她的软肋，为我们打制一副坚硬的铠甲。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