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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除痛苦记忆 新生神经元 减轻焦虑
清除痛苦记忆


新的药物和行为疗法,可望淡化或甚至清除创伤事件的痛苦记忆。

撰文/艾德勒(Jerry Adler)

翻译/谢伯让

重点提要

■痛苦记忆是恐惧症和痛苦等心理疾病的根基。许多神经科学家都在尝试研究记忆如何在脑中形成,并希望能在病人身上逆转这个过程,帮助他们挣脱心理与生理创伤的束缚。

■有一种名为ZIP的生化物质可以删除老鼠的记忆,但无法选择性只删除「坏」记忆。

■透过药物来降低与压力有关的正肾上腺素,可缓和先前的创伤或刚经历的苦难所导致的痛苦。

■重写个人历史或许也是一种方法。当旧记忆被唤起时,药物和行为疗法或许可以改变与该记忆相关的情绪。

缓慢转动的自动回转走道上有一只老鼠,牠透过走道周围的透明塑料壁,可看见小房间墙上的标记并藉此定位。当走道旋转到某个位置时,老鼠的脚会受到电击(实验术语称为正惩罚),因此老鼠会立刻调头朝反方向前进,不让自己再次来到同一个位置。牠会持续这个行为,直到精疲力竭。

问题:如何让老鼠停止走动?单单停止电击并不足够,因为老鼠不愿意再度进入危险区域。我们必须利用一些方法帮助牠忘记恐惧,或是用某种安全讯息来消除牠的恐惧反应。

撇开老鼠不谈。让我们看看因为战争而出现创伤后压力失调(PTSD)的人。当遇到某些情境或刺激时(例如开放空间、拥挤的人群、突发的噪音),他也会联想到痛苦的事情;如果可以,他会尽量避开那些情况。他和回转走道上的老鼠陷入相同困境:无法相信某些情况已经安全无虞。我们要如何让他不再逃避呢?

回转走道上的老鼠和拥挤街道上的退伍军人都受困于记忆:痛苦的惊人力量会在脑中刻下难以抹灭的印象,不管是哺乳动物、爬行类,甚至是无脊椎动物都一样。当一些研究人员努力解开失智症患者丧失记忆的奥秘时,其它研究人员却正设法解决相反的问题,以帮助病人(不只是PTSD患者)逃离那些支配他们日常生活的痛苦回忆。一个新兴的研究领域把恐惧、强迫症,甚至是成瘾和顽固性疼痛等各种不同情况视为学习与记忆障碍,或者更确切地说,忘却的障碍。

有些人永远都记得蜘蛛掉进他们牛奶中的那一幕,有些人则总是无法忘记他们曾经狂欢的场所。现在研究人员发现,记忆不只是被动储存的印象,而是细胞间一种持续的动态活动,也是一个可被药物和认知治疗操控的连续心理程序。对退伍军人和曾经遭受暴力攻击与意外的受害者来说,这真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对未来的历史学家和人身伤害案律师而言,这项发现的意涵仍有待观察。

你可以想出许多不同的方法,来消除回转走道老鼠的恐惧:让牠走到精疲力竭并自己发觉电击已经关掉(心理学家称之为「消退」过程),试着直接修补老鼠大脑中形成并储存记忆的海马回。美国纽约州立大学下州医学中心的神经科学家的萨克托(ToddSacktor)和同事芬顿(AndreFenton)在研究中使用过这个方法。萨克托将一种称为「ZIP」的化合物注射到已经受过回转走道训练的老鼠的海马回中,两小时后让老鼠再次进行测试,结果发现老鼠的恐惧感消除了。如果把这个方法用在饱受PTSD之苦的人身上,诺贝尔奖或是价值数亿美元的药物专利就等于是你的囊中之物。

要了解萨克托的遗忘实验,需要先探究记忆,以及构成记忆的学习过程最后到底如何抹灭。专门研究记忆的神经科学家通常先考虑到「长期增益作用」(longtermpotentiation):两个以上的神经元同时或相继激发,而形成同步连结,让它们以后很可能一起激发的过程。基本上,负责存录突发巨响经验的神经元,很可能会连结到让你寻求掩蔽与扑倒在地的神经元。

长期增益作用的复杂生物化学机制,与突触后细胞接受讯息处的麸胺酸受体增生有关,跨越两个神经元之间微小缝隙的电化学讯号可因此增强。但是正如萨克托所说,这些受体并不稳定,它们不断形成、消失又再形成。记忆的存续,意味着有一个能让受体数量保持稳定的生化机制。

过去大家一直以为维持记忆的关键是某个蛋白质,因为抑制蛋白质合成的药物会妨碍动物的学习及记忆形成。萨克托的实验室致力于研究PKMzeta这个罕为人知的蛋白激?(一种可以把蛋白质磷酸化而加以活化的酵素)。萨克托表示,PKMzeta是维持记忆的关键;没有它就没有长期增益作用,记忆就会消逝。PKMzeta有一种专属的拮抗剂ZIP,也就是萨克托注入老鼠海马回中使其忘记对回转走道恐惧的药物。仅仅透过ZIP来抑制PKMzeta的持续反应,记忆就可以像硬盘一般重新格式化。

也正因为如此,近期内ZIP都不太可能用来消除人类的负面记忆。如果我们可透过化学方法让ZIP只作用于脊髓而不进入大脑,或许可用来舒缓慢性疼痛患者对戳刺过于敏感的反应。如果想要删除某些创伤记忆,我们则需要一种具有ZIP药效、又可以只针对某特定单一记忆的药物。

这个问题乍看之下似乎无解,因为没有任何生化标记可以让ZIP区辨好或坏的记忆。有些研究试图寻找其它办法,目前仍没有任何有效的方法可完全移除特定的记忆,但或许能减弱某些与事故的痛苦回忆有关的焦虑。

隐藏在记忆中的情绪

在PTSD的发展过程中,有个可能的弱点就是「记忆固化」,一种把特定记忆从短期储存区移到长期储存区的过程。短期与长期之间的界限很难量化,但是描述起来却很简单,例如你可能还记得昨天晚餐吃了什么,却不记得一年前的晚餐菜色(除非那是你的结婚喜宴,或是那天的晚餐害你送急诊)。长期记忆的形成往往是因为牵涉到重大情绪因素或可怕事件,或是任何导致神经传递物正肾上腺素(会促进杏仁体中的蛋白质合成)释出的事件。

透过这种方式,我们应该也能藉由降低正肾上腺素的浓度来干扰长期记忆的形成。有一些药物可以办得到,最出名的就是β阻断剂「心得安」,一种广泛用来纾解高血压和怯场的药物。(研究人员通常被迫只能使用已核准的人体药物来做实验,除非他们老板是愿意投入数十亿美元进行人体试验的大药厂。)大家目前仍在研究固化作用的时效,但它似乎只发生在几小时内。2000年代初期,哈佛医学院的神经科学家皮特曼(Roger Pitman)让身心受创的病人(车祸或遭受伤害的一般人)立即服用心得安,并观察是否能预防PTSD。

要注意的是,皮特曼的目的并不是抹除创伤记忆本身,而是要消除与创伤记忆有关的情绪。理论上,这种做法可能会危及受害者的心理健全程度,因为改变的不只是记忆的情感层面,而是连记忆的内容也改变了。虽然美国社会早已接受可用药物来改变意识与心情,但对很多人来说,记忆仍然属于神圣而不可操弄的自我领域。现代记忆研究先驱之一、加州大学尔湾分校的麦高(James McGaugh)说:「我每年都要和生命伦理学家争辩这一点。他们穷其一生都在担心消除创伤记忆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尽管人们总是对创伤受害者说:『你一定能够摆脱伤痛。』摆脱伤痛是件好事,但是利用药物来疗伤就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1990年代时,麦高和同事凯希尔(Larry Cahill)在一个著名的实验中,证明了心得安虽不至于影响记忆片段的正确性,但至少会让它不再那么具体。麦高和凯希尔分别让受试者阅读两种不同版本的绘本故事:一个是叙述一名小男孩被车撞且需要动紧急手术,另一个则是以中性的情绪口吻来描述看病的经过。正如预期,第一群受试者记得比较多故事细节;但当这些受试者服用心得安之后再做一次测试,两者之间的差异就消失了,受试者对煽情故事的记忆和对中性故事一样。

可以想见,检察官或律师对任何可能影响犯罪被害人或事故受害者回忆的情况会有多么紧张。即使没有损害到记忆的真实性,但是陪审团在判决时,证人席上的几滴眼泪可能极具价值。需要注意的是,这种比较是针对由正肾上腺素引起的超常态回忆。尽管心得安只是让情绪化的记忆变得和中性事件一样,但从受害者的观点来看,这如果不是律师希望的结局,就是医师安排的结果。

2002年皮特曼发表对创伤受害者施用心得安的第一份报告,其中有一些令人振奋的结果,乐观预期不久后能马上评估来到急诊室或野战医院的病人是否可能罹患PTSD,就像照X光确认是否骨折一样,并且立即用药。但是2011年发表的追踪研究却不支持这项假设,也显示这项研究在现实世界多么滞碍难行。在44个月当中参与筛选的2014位病人,只有173人符合研究标准,其余都因年龄、病史或不合适的创伤而遭排除。困难还不只如此,现在美国联邦法律也禁止研究人员直接接触病人;他们必须先取得医护人员的许可,但通常紧急医疗的专家都认为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事要做。皮特曼说:「我们就是无法尽快接触到这些病人。除非我能让他们更快用药,否则我不会做另一次心得安研究。另一方面,如果有人打电话问我说:『我刚刚出了意外,我应该吃心得安吗?』我的答案是:『根据资料,我没办法支持这种做法,但我仍然认为它有这个潜力。』」不过,药物可能不是唯一的答案。

来看看这位坐在艾茉利大学医学院办公室中的受试者。他的心回到了数年前、几千公里外伊拉克的一辆悍马车上。治疗师透过键盘实时把受试者的记忆内容经由虚拟实境眼罩回馈给他。根据受试者的描述,治疗师在虚拟实境中的天桥上置入了一位狙击手、道路上安放了地雷、并在小巷中制造出许多跑动的人影,每一次爆炸都会使座椅震动。受试者呼吸急促、左右张望,努力转动著虚拟的方向盘。突然间,他汗流浃背并举起双手保护头部。

覆盖坏记忆

当俄国心理学家巴佛洛夫发现古典制约后,人们很自然想知道相反的消退效应:当你每次摇铃时都不餵狗,多久后牠才不再因铃声而流口水?结果发现不需很久。那么大家不禁要问:为什么PTSD不会自行消退呢?世界上总是充满许多与迫击炮无关的巨响,但有些人却一直无法摆脱在战地中习得的制约反应。或许在PTSD患者身上,焦虑及压力已形成一种自我正惩罚;每一次回忆都会让病人重新经历一次当初的痛苦,消退作用没有发挥的余地。

就像回转走道上的老鼠一样,人类也想要逃离痛苦的情境:这种能力是一把两面刃,因为逃离痛苦的行为会让消退作用无法完成。艾茉利大学创伤与焦虑复健计画主持人罗斯鲍姆(Barbara Rothbaum)说:「我们告诉他们『这就象是你翻到了书中最糟糕的一页,你因为害怕而阖上书本,因此你无法再学习书中的其它内容。』我们希望他们能读完全部的故事。」椅子上的退伍军人现在正透过非常逼真的虚拟实境来重新体验他们先前所经历的创伤。利用大脑中嗅觉区与杏仁体(处理情绪的中枢)的密切关系,罗斯鲍姆采用各种充满回忆的气味(包括弹药、中东食物、汗味和垃圾)来创造出虚拟实境。

罗斯鲍姆过去几年利用类似的方法治癒了许多恐惧症患者,他让病人在能感到安全的环境中重新体验恐惧的事物:「蛇」这个字、蛇的图片、笼中蛇等。(治疗师曾经使用透明玻璃电梯治疗惧高症,他们也利用虚拟实境创造出高台或充满蛇和蜘蛛的丛林。)消退反应会深入逻辑思考所无法达到的杏仁体,并植入一个讯息: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消退反应其实比表面上看起来还要复杂。它并不是单纯删除旧记忆,而是会形成新记忆──一个安全且可与原始创伤相竞争的新记忆。罗斯鲍姆的同事戴维斯(Michael Davis)表示:「消退是一个很糟的词。它并不像恐龙那样彻底消失,如果你重新对生物施压或是将之放到新环境中,恐惧记忆还是会出现。」这让艾茉利大学的研究人员,包括戴维斯、罗斯鲍姆和雷斯勒(Kerry Ressler),开始尝试利用能加速记忆提取过程的药物来提升消退反应(乍听之下有些矛盾)。他们使用的药物叫做D-环丝胺酸,这是一种可治疗结核病、但也同时作用在脑中的抗生素,它会活化NMDA受体(一种麸胺酸受体)。戴维斯说,此受体是一种「生化同步侦测器」,当神经元同时激发时,此受体就会活化,而让下游的神经元细胞膜去极化,使钙离子通过细胞膜并产生一连串可导致长期增益、记忆与学习的反应。

由于恐惧记忆很容易形成,戴维斯认为惊吓事件一定会在杏仁体中引起很强烈的反应。你不需要任何药物帮忙就可以轻易记住遇见狮子时的反应,俗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正是极佳写照。相较之下,消退作用似乎是一个较缓慢且困难的过程。记住危险可提高存活率,但是忘记危险则否。就如戴维斯所说,如果你的病人有洁癖,而你的疗法是要他触摸马桶座,那他一定很快就不想再参加治疗了。如果基本疗程需要八次,利用D-环丝胺酸将可把疗程变成两次,成效真的很明显。临床试验正在测试D-环丝胺酸是否可以加速PTSD病人的消退作用。不过,再次提醒大家,覆盖坏记忆并不一定需要依靠药物。

惊人的实验发现

受试者面对著计算机屏幕,手腕和手指上贴著两个电极,其中一个会放出电击,另一个则会记录皮肤传导率(测量恐惧的标准方法)。受试者分成三组,每个人都先经历完全相同的制约学习过程:当屏幕上出现蓝色方块时就会被电击。第二天,三组人都接受消退训练:反复观看蓝色方块但不被电击,直到恐惧反应消失为止。不过,其中两组人在接受消退训练前还接受了额外的实验:两组人分别在消退训练前10分钟或前六小时接受一次「提醒」学习。基本上,提醒学习的形式和消退训练完全一样:受试者看到蓝色方块,但没有被电击,然而两者在脑中引起的作用却完全不同。消退训练结束,制约习得对电击的恐惧反应经过消退作用,通常会自发性出现,训练结束隔天在其中两组人身上也确实看到这样的现象,但是在消退训练前10分钟接受提醒学习的那组人,却几乎没有产生任何自发性的恐惧反应;消退训练在他们身上特别有效。一年之后,这个差异依然存在!

这怎么可能?在纽约大学进行该实验的菲尔普斯(Elizabeth Phelps)认为这和固化作用的机制有关:固化作用需要数小时才能把情绪内容存入长期记忆,换言之,在这段时间内记忆是可改变的(也就是皮特曼等人在麻州综合医院急诊室尝试却失败的想法)。2000年,当时在纽约大学记忆研究人员拉度(Joseph E. LeDoux)实验室的纳德(Karim Nader,现任职马吉尔大学)发表了一篇现今广为人知的论文,他试图重新检视一个较古老且已不太受重视的假说:记忆被唤起时可以再改变。根据这个理论,记忆的恰当比喻既不是剪贴簿、也不是日记,而是硬盘中的档案。当记忆被唤起后的某一段时间内是「不稳定的」(菲尔普斯实验中的提醒学习,就是要造成记忆的不稳定),然后在接下来的数小时中重新固化。

大家仍在争论这个机制的演化利益,目前最有说服力的解释是它可以让记忆依据新信息而更新。被狮子咬和被咬是截然不同的经验;当被攻击时的惊恐消逝、伤口愈合后,回忆并区辨两者差异的能力将可以为我们带来生存利益。纳德、拉度和沙非(Glenn E. Shafe,现于耶鲁大学)在2000年发表论文指出,抑制老鼠新记忆固化作用的药物也能在重新固化期间删除过去的记忆。从此之后,大家就开始竞逐如何在人类身上利用这个效应。

可惜的是,这种会抑制蛋白质合成的药物用在老鼠身上具有毒性,科学家转而研究其它药物,例如心得安和美替拉酮,后者会抑制与情绪记忆形成有关的压力激素皮质醇(酒精和吗啡也可能会有用,但请别尝试)。目前的研究尚无明确结果,这也反映了在有意识、自觉的人类身上单独测试某项心理变量的困难度。

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的科恩特(Merel Kindt)在几年前发现,如果在重新固化作用发生时施以心得安,曾接受过制约学习而害怕蜘蛛照片的受试者,恐惧反应就会下降(透过测量控制眨眼肌肉的电位强度而得知)。皮特曼认为,心得安的效用「目前尚未定案」,这也是2010年菲尔普斯和席勒(Daniela Schiller)等人的论文会造成极大震撼的原因:不依靠任何药物,也可以达成重新固化作用。

他们在论文中写道:「这些发现让我们可以使用非侵入性的方法,安全、有弹性地防止人们再度感到恐惧。」他们还说:「这个效应可以专一影响特定的恐惧记忆,而不影响其它记忆,效果长达一年。」大家对这项发现的反应非常热烈,菲尔普斯甚至觉得需要提醒大家:「这些研究还只是在初始阶段。2000年至今,一共有数百篇关于老鼠以及一些关于人类的论文。从第一篇以动物进行研究的论文发表后,大家好像以为我们已经治癒了PTSD。但是10年过后,我们仍无法在人类身上有所发现:别说实验室中健康的大学生,更遑论真实世界中的病人。现在我们做到了,却花了七年:我让人们对屏幕上的蓝色方块产生恐惧,然后让他们稍微减轻恐惧。」

解药是心得安吗?或者是其它尚未发现的化合物?拉度认为,关于治疗PTSD这种让人失能的疾病,记忆研究终将「开花结果」,其它人则较保守。不过如果我们衡量一下PTSD对病患造成的痛苦,我们很难反驳罗斯鲍姆的看法:「防治PTSD的根本方法,就是不要再发生战争。」







潜意识,左右人心的潛在力量


现代心理学暂把佛洛伊德的理论放一边,透过实证研究窥探潜意识思维如何影响人们的行为与日常生活。

重点提要

■人们在投票、买东西、寻找度假地点或者为许多生活琐事做决定时,通常不会耗费太多心思。

■潜意识思维影响我们的思考方式和日常生活中的决策,而且理由充份。例如,当我们要闪避迎面而来的车子,自动化思考就很重要。

■潜意识思维不仅只于帮助我们注意四周环境,潜藏其中、无法从意识中察觉的心态,也形塑我们对其他事物的各种态度。

■佛洛伊德终其一生都在穷究潜意识思维的意义,而现代的研究则在人际关系上提出比较务实的观点。

当心理学家试着了解我们的心智如何运作时,他们常常得出一个可能会令人惊讶的结论:人们常常不假思索就做出决定,或更准确地说,在「有意识地」思考之前就做出决定。当我们决定投票给谁、买些什么、去哪里度假和其他许多事情时,我们都没有察觉到的潜意识思维往往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而最近的一些研究,揭露了潜意识思维如何深刻影响人们的日常互动。

探讨人们在决策过程中受潜意识影响程度的研究中,最广为人知的一项研究是关于人们如何决定候选人是否适任。实验者让受试者在极短时间内检视一些非自己选区的美国州长及参议员候选人照片,接着要求他们做出评断。没想到,这样的模拟投票竟然和稍后开出来的正式结果十分接近。根据比眨眼更短的瞬间看到的候选人脸孔来做出能力评量,像这样的判断过程,竟然符合三个州之中两个州的选举结果。

100多年来,研究心智的科学家着迷于潜意识对思考与行为的影响。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大量研究强调,人的意识层面负责理性的思维与情绪,而潜意识层面是非理性的大本营。不过现代的认知心理学家则把佛洛伊德的观点重新定位于不再如此两极化的心理动态历程上,他们发现,藉由融合与重整这些「心智资源」,两种思维历程都可以帮助人们适应并存活在千变万化的环境中,从石器时代智取乳齿象、中世纪的骑士长枪竞技,一路到在21世纪卖空苹果股票。

后佛洛伊德(Post-Freudian)的心理学学派把本我和自我放在一旁,并采取了比较务实的方式来定义我们的潜意识心智。诺贝尔奖得主卡恩曼(Daniel Kahneman)曾探讨过自动化思考和受控思考的现代区分方式。卡恩曼在他的畅销书《快思慢想》(Thinking Fast and Slow)中提到,自动化思考十分快速、有效率且通常不在意识思维的范畴,因此无关深思熟虑,也缺乏计划性,只需要简单的刺激就能有所反应,例如看到此页的文字,就可以轻易联结它储存在脑中的字意。受控思考则完全相反,需要刻意且相对缓慢地在意识思维中进行推敲,想想你在填所得申报书时得花多少心力就知道了。

我们必须先知道潜意识思维对我们的影响,才不会被这些难以理解和控制的冲动所淹没。各种行为(例如交友、快速适应新工作或克服酗酒问题)的调控能力,除了受到基因、性格和社会支持网络的影响之外,也取决于我们是否能辨识并克制各种影响我们日常生活的自发冲动和情绪。我们如果想要自在地生活,就必须先认识自我的潜意识思维。

最直接的反应

当我们遇到陌生人时,对他的第一印象甚至在对话开始前就已经产生了。我们可能会观察对方的种族、性别或年龄,一旦察觉到这些特征就会自动联结到已经内化的刻板印象,并让我们认为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行为模式。这些对于某些社群的预期心态,例如怀有敌意、懒散、讨喜、机智等,其实很多时候都无法套用在我们眼前这位来自此族群的陌生人,而他通常也没做过什么来让你产生这些好或坏的印象。

研究潜意识如何影响个人对自己与他人的认知,通常着重在探讨刻板印象和偏见,但其实这方面的研究,范围更广。一般来说,人们很难厘清各种正面和负面情绪的来源,并且时常误解它们真正的起因,有一项经典的电话访谈研究,就显示出这种现象:访谈当天的天气会影响受访者对自己人生的整体评估。如果当天是好天气,受访者较会认为自己的一生过得不错。此外,若受访者察觉到这项效应,他们的反应也会立即不同。当受访者被要求注意当天的天气时,天气对他们造成的情绪影响便不复存在。

生理影响心理

有一些潜意识知觉的研究探讨环境如何影响人们的心理状态。现在任职于德国乌兹堡大学的施卓克(Fritz Strack),在1980年代和同事进行一连串的实验发现,受试者的脸部表情(微笑或皱眉)会影响他们对眼前物品的评价。要求受试者用牙齿咬住铅笔(此动作使用的肌肉与微笑时相同)或用嘴唇抿住铅笔(使用的肌肉与皱眉时相同),结果显示如此操弄脸部肌肉会促发相应的心理状态。

这类型的「体验认知」(embodied cognition)研究发现,有许多生理动作和知觉感受都会诱发出具有象征性或隐喻内涵的心理状态。例如,想起过去曾经伤害别人的情感,会让你比较想要友善地帮助别人并和他人合作,这是一种对过去恶行的补偿心态。另一项广为人知的研究也显示,提醒受试者回想起某件感到罪恶的行为之后,如果受试者有洗手(研究人员佯称实验室中容易传染感冒而要他们去洗手),则洗手行为似乎可以「洗去」他们的罪恶感;和没有洗手的受试者相比,有洗手的受试者所有的友善或帮助倾向都会在洗手之后消失。这个现象称做「麦克白效应」,取名来自于莎士比亚剧作角色麦克白夫人的强迫性洗手仪式。

同样地,对抗疾病似乎也会产生社会与政治效应。一项研究显示,一些政治倾向较为保守的受试者接种H1N1流感病毒疫苗之后,和没有接种疫苗的受试者相比,对新移民的态度会比较友善。流感疫苗对他们的保护似乎也延伸到他们对新移民的观感,让他们觉得新移民比较安全、没有侵略性也不会剥夺自己现有的文化。

人们时常用隐喻来描述我们周遭的人,例如「紧密」的人际关系或「冷酷」的父亲。最近一个称做「概念鹰架」(conceptual scaffolding)的理论认为,人们之所以能如此善用比喻,是因为心中的抽象概念和外在真实世界中的事物有强烈联结。研究显示,短暂握住一杯热咖啡的受试者,与握住冰咖啡的受试者相比,容易觉得眼前的人较「温暖」、友善且大方。一些相关的研究也探讨其他生理经验如何透过比喻的方式,不知不觉地影响人们的决策和行为。研究发现,让受试者在谈判时坐硬椅子,比起坐软椅子的受试者,前者显得比较「强硬」而且不愿妥协;此外,握住粗糙的物品也会让受试者对社交状况感到突兀且不顺利。

我们很容易不自觉地对接触到的一切事物进行粗略的好坏分类。这些无法察觉的自动化反应甚至会转化成许多我们的基本行为,而影响我们去接近或远离某项事物。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的临床心理学家维尔斯(Reinout Wiers)最近根据这个想法,成功开发出一种介入疗法来治疗酗酒与药物滥用。在疗程中,当病人看到许多与酗酒有关的图片时,必须不断推开一个把手,除此之外,并没有要求对图片的意涵做出任何评价。和对照组相比,被要求他们看到图片时要推开把手的病人,一年后的复发率明显降低,而且对酒精也反射性地出现较多的负向态度。肌肉运动在非意识层面与回避反应建立了联结,并发展出对酒精的负面心态和根深柢固的拒绝反应,使得病人在离开医院后仍然可以成功克制饮酒的冲动。

重新检视佛洛伊德

最近的研究首重探讨潜意识的动机与目标,也是就关于「人们想要什么?」这个基本问题,当然这也是佛洛伊德毕生探究的议题。关于行为的动机,现代理论对于驱策行为的因素抱持的观点,与当年这位奥地利神经学家主张的不尽相同,因为前者根据的是一般人的群体研究,而后者则是来自精神病患的个案研究。现代理论主张每个人都拥有一套心理系统,此系统可以在意识可察觉或不可察觉到的两种状态下运作;而佛洛伊德认为,潜意识心灵具有和意识活动完全独立的运作方式。

事实上,现代心理学探讨欲望的研究发现,无论我们是否意识到某个自我设定的目标,我们追求该目标的方式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异。皮斯格林尼(Mathias Peesiglione)和傅瑞斯(Chris Frith)在英国伦敦大学学院威尔康基金会神经造影中心时,曾研究过这个现象。研究人员要求受试者一收到他们给的讯号就以最快速度去推动一个把手,而在每次给予讯号前,受试者都会被有意或无意地暗示,推完把手后会有什么样的奖励。结果发现,高奖励的暗示(数英镑,低奖励则是数便士)会让受试者的反应变快,无论暗示是否被意识到都一样。此外,脑造影显示,对动机有反应的脑区,在收到意识可察觉或无法察觉的奖励暗示时都会活化。这项研究以及其他类似的研究都显示,潜意识讯息也可以刺激人们去追求某个目标,即使没有察觉到动机来源也没关系,也就是说,不需要意识或自由意志涉入其中。

幸好,大多数人的目标都是想要促进他人的福祉,例如父母总是把对孩子有益的摆在首位。如果权力真的会普遍让人在潜意识中激起重要个人目标,那么这些以「社会」福祉为优先的人应该会变得更愿意帮助他人且不会只在乎自己。的确,研究发现,权力可以让这些人更容易采取一种利他的观点,并且较不会劳烦他人。这是在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机之下发生的,还有他们也会变得比较关心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并且比较不会有种族偏见。

佛洛伊德用了成千上万的文字解释,为什么人们无法达成的愿望会以影像和故事的方式出现在梦境中?最新的研究提供一种比较务实的观点,来解释潜意识思维和情绪如何影响我们与上司、配偶和孩子之间的关系。这表示,我们可以把过时的伊底帕斯情结丢在一旁,并接受一个事实就是:潜意识思维时时刻刻影响着我们,无论我们是完全清醒或沉浸在深沉的梦乡中。



新生神经元 减轻焦虑


成年人脑中每天都有新的神经元生成,这些新生神经元让我们能分辨不同的记忆,研究发现,加强新生神经元的功能,有助于发展治疗精神疾病的新疗法。

撰文/凯尔贝克(Mazen A. Kheirbek)、韩恩(ReneHen)

翻译/潘震泽

重点提要

■为了使众多记忆不致混淆,大脑必须把各种事件与情境的独特性进行编码,好让它们彼此有所不同,这个过程称为「模式分离」。

■模式分离让我们能够正确且有效率地分辨具危险性、或者类似但没有危险的情境,缺乏这项能力的人就容易出现焦虑症。

■模式分离发生在大脑中的海马(hippocampus),这个脑区一生中都能产生新神经元,这些新生神经元对模式分离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

■专门加强神经元新生的方法,可能用来做为调节情绪的新方法,也可能治疗像重大创伤后遗症(PTSD)这一类的精神疾病。

好几世纪以来,成年人的大脑无法生成新神经元的说法,一直是神经生物学的中心教条。19世纪末,一手建立起现代神经科学的西班牙组织学家雷蒙卡厚尔(SantiagoRamon yCajal)就宣称中枢神经元不可能新生。雷蒙卡厚尔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仔细观察并绘制神经元的结构,并做出一个重要结论:「神经线路是固定且不可改变的;所有神经细胞都可能死去,但不会新生。」

因此,当任职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奥特曼(JosephAltman)于1960年代发表一系列文章显示,成年天竺鼠脑中有新神经元生成时,几乎没有人重视。这种忽视并不让人惊讶,因为按常理来说,在发育完全的大脑中加入新神经元,是灾难之源。如果大脑是以特定的神经链接网络来储存信息,那么在已形成的网络中随意加入新细胞,会妨碍信息的编码与提取,因此干扰记忆功能。

不过,逻辑思考无法对抗实验结果。到了1990年代,更多实验证据开始冒出:研究人员在仔细检视成年啮齿动物、猴子甚至人类的大脑之后,发现脑中两个区域终其一生都有新生神经元持续产生;其中一个脑区与嗅觉有关,另一个则是参与学习、记忆与情绪等功能的海马(hippocampus,亦称海马回)。

从那以后,研究人员就对这些新生神经元的功能感到好奇。虽然嗅觉系统当中的新生神经元所扮演的角色至今还不清楚,但海马新生神经元的功能已逐渐揭晓。我们的研究团队与其他研究人员的成果显示,新生神经元可能参与了记忆的记录,让每个记忆事件成为独一无二的事件,不会与其他记忆混淆。了解这一点,可能有助于发展各种精神疾病(包括重大创伤后遗症在内)的新疗法,因为罹患这种疾病的人无法分辨什么情况下应该感到害怕、什么情况又是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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