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良主任医师辨治纳呆7法

作者 / 周三林 广东省佛山市高明区中医院内一科 

恩师徐国良主任医师，是第三批全国优秀中医临床人才，深研经典，扎根临床，学验俱丰，临床擅用古方治疗疑难杂病，尤以脾胃病见长。纳呆，即“胃纳呆滞”，指患者不欲饮食或进食后有饱滞之感，甚则厌食，是一种临床常见的脾胃病症状。老师认为外感疾病中出现纳呆多为外感夹湿，多选用《温病条辨》三香汤、三仁汤、藿朴夏苓汤、黄芩滑石汤加减。三香汤病位在上焦，主治“湿热受自口鼻，由募原直走中道，不饥不食，机窍不灵者。”三仁汤主治：“头痛恶寒，身重疼痛，舌白不渴，脉弦细而濡，面色淡黄，胸闷不饥”。藿朴夏苓汤病位在中焦，是三仁汤化裁而来，因腹胀、纳差更明显，故加藿香。黄芩滑石汤病位在下焦为主，因主治“发热身痛，汗出热解，继而复热，渴不多饮，或竟不渴，舌苔淡黄而滑，脉缓”，类似伤寒膀胱蓄水，所以重利尿通淋祛湿。老师认为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杂病见纳呆，当先调脾胃，开胃醒脾，然开胃之法又往往非单“谷芽、麦芽、神曲”等“三仙”所能解决，笔者有幸侍诊其左右，收获良多，现总结老师辨治纳呆七法如下。

1消积导滞法

此法主要用于食积所致纳呆症，伤食证成人多表现典型，如有呕吐酸腐，泻下臭秽，舌苔厚腻等症状，而儿童伤食往往隐匿，多仅有口臭、口干、盗汗、夜卧不安、苔厚腻等。处方需分寒、热两端，食积化热多以保和丸，食困脾阳为寒，多以楂曲平胃散。无论寒热，小孩多加用鸡矢藤，成人多加用莪术，老师认为此二物消食有独特功效，鸡矢藤消食效良，本地居民多做鸡矢藤饼，常服消食。莪术，《药性论》云：“治一切气，开胃。”《药性解》云：“莪术，味苦辛，气温，无毒，入肝脾二经……开胃消食。”《本草备要》云：“开胃化食，解毒止痛……治心腹诸痛，冷气吐酸，奔豚痃癖。”现代药理学认为，莪术对消化道的作用能直接兴奋平滑肌。食积消后，当用外台茯苓饮善后，《金匮要略》载外台茯苓饮治疗“心胸中有停痰宿水，自吐水出后，心胸间虚气满，不能食”，可见此方能健脾消食。

2辛香走窜法

辛香走窜药物如丁香、木香、砂仁、藿香、草果、生姜、肉桂、石菖蒲等含有较多挥发油可以刺激胃改善食欲，此法代表方剂为《医宗金鉴》开胃进食汤，方即六君子汤加木香、丁香、藿香、莲子、厚朴、砂仁、麦芽、神曲也。六君子汤益气健脾、和胃化湿、调理脾胃之根本，木香、丁香、藿香、砂仁四味药物药味芳香理气醒脾。木香行气，《本草备要》言其“能升降诸气，泄肺气，疏肝气，和脾气”。《本草备要》云藿香“快气和中，开胃止呕……去恶气，进饮食”。丁香、砂仁辛温香窜，能和胃醒脾，快气调中，通行结滞。有报道显示该方对顽固性食少具有较好疗效。老师认为此方临床应用最广，疗效肯定。

3芳香化湿法

老师认为芳香走窜药物多香燥，易化热伤阴，不可久用，湿热症不可用。芳香化湿药物多芳香开胃但不温燥。典型处方为薛生白五叶芦根汤，《湿热病篇》：“湿热病，数日后脘中微闷，知饥不食，湿邪萦绕三焦，宜藿香叶，薄荷叶，鲜荷叶，枇杷叶，佩兰叶，芦尖，冬瓜仁等味。”老师认为此方应用于湿热证患者非常合拍，化湿不伤阴，还多加石菖蒲，《本草纲目》云石菖蒲能“润五脏，裨六腑，开胃口”。《本草备要》谓其“辛苦而温，芳香而散”“除痰消积，开胃宽中”。《药性考》称其能“除烦止吐，舒脾开胃”。

4滋养胃阴法

胃阴不足，临床多见少苔、无苔患者，往往为热病后期，或经过多芳香，温燥药物伤阴所致，老师多用益胃汤加减，原方载于清代吴瑭之《温病条辨》，中焦篇十二条云：“阳明温病，下后汗出，当复其阴，益胃汤主之。”下焦篇三十五条又云：“病后肌肤枯燥，小便溺管痛，或微燥咳，或不思食，皆胃阴虚也，与益胃五汁辈。”老师认为此证生地黄不可量大，量大反而碍胃，可仿金匮法，加百合，百合病特点为“意欲食，复不能食，常默然，欲卧不能卧，欲行不能行，饮食或有美时，或有不用闻食臭时;如寒无寒，如热无热。”老师认为此证类似于现代医学的神经性厌食，仲景治疗以百合为主药。老师尚常加石斛、西洋参，加此二味来源于叶天士养胃方，具有滋阴不碍胃特点，现代药理研究证实，石斛具有促进胃肠蠕动，口服石斛煎剂能促进胃液分泌，用浸膏灌胃对家兔进行观察，铁皮石斛能对抗阿托品对唾液分泌的抑制作用，与西洋参有协同作用，合用后还能促进正常家兔的唾液分泌，还加乌梅、芍药酸类药物刺激味蕾。

5温补脾肾法

肾为先天之本，脾胃为后天之本，二者互相资生，病理上互相影响。胃的腐熟水谷功能有赖于肾之阳气温煦，若肾阳虚衰，火不暖土则会出现腹胀、纳呆。李中梓《医宗必读·肾为先天本脾为后天本论》：“肾安则脾愈安，脾安则肾愈安”。此证老师多用双补汤加减，双补汤出自《温病条辨》，药由人参、山药、茯苓、莲子、芡实、补骨脂、肉苁蓉、山萸肉、五味子、巴戟天、菟丝子、覆盆子组成，老师临床多去芡实、菟丝子、覆盆子不用，加砂仁、九香虫，九香虫开胃之功不可小觑。

6行气开胃法

此法多用于伴有腹胀患者，此证患者多有气郁表现。老师认为肝主疏泄，调情志，畅气机，能促进脾胃的运化，临床多用四逆散合厚朴生姜甘草半夏人参汤，夹湿用四逆散合半苓汤。厚朴生姜甘草半夏人参汤原方治 “发汗后，腹胀满者”，方中重用厚朴达八两，行气消胀作用明显。半苓汤由半夏、茯苓块、川黄连、厚朴、通草组成， 原方主治“足太阴寒湿，痞结胸满，不饥不食”。此证由于气滞所致，老师必加用甘松行气开胃，《本草汇言》：“甘松醒脾畅胃之药也……主心腹卒痛，散满下气，皆取香温行散之意。其气芳香，入脾胃药中，大有扶脾顺气，开胃消食之功。”

7微苦开胃法

此法应用是根据现代药理研究而来，大黄、黄连、龙胆草等苦味药能显著增加胃液分泌，从而改善食欲，但不可量大，古法有苏叶黄连汤法，黄连仅用两三分，紫苏叶仅有三、四分，半苓汤黄连也仅仅用一钱，因此用量不可过大，入汤剂不超过3 g，量大反而败胃，且药宜饭前服用，亦不可久用。

8验案举隅

以上七法为恩师临床常用之法，但多不单用，临床多和而用之，方见效佳，现举一典型病例如下。

患者梁某某，男，91岁，住院号568770，因“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心功能不全”住院，经西药强心、利尿、扩张血管及中药真武汤加减治疗，气喘得平息，唯仍纳差、口苦、口干、腹胀、大便畅、小便黄，舌质红，舌下静脉曲张，舌苔厚腻，中又见裂纹，脉弦，老师认为此证为脾胃湿热，舌苔见裂纹，口干为伤阴之表现，需清热化湿，然利湿不可伤阴，以薛生白五叶芦根汤最为合拍，处方：藿香叶10 g，薄荷叶10 g，鲜荷叶30 g，枇杷叶10 g，佩兰叶10 g，芦根40 g，冬瓜子30 g，石菖蒲15 g，白茅根30 g，生麦芽30 g，2剂。另用黄连颗粒剂，每次餐前30min冲服1 g。经治疗后，患者胃纳渐开，舌苔渐退，停黄连颗粒冲剂，处方《外台秘要》茯苓饮善后，太子参15 g，茯苓20 g，白术10 g，枳实10 g，橘皮5 g，石菖蒲15 g，生麦芽30 g，石斛20 g，甘草5 g，荷叶30 g，芦根20 g，经调理2日，患者胃纳大开，顺利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