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已过立冬,山间的秋色渐入冬天的色彩了。江南的冬天终究是无法与北方的冬天相比的,朔风已经收尽了北方树上的黄叶时,江南的冬天依然是满山遍野的青色。这个青色仍然是主色调,就像海水的蓝色那样长年不变。但江南冬天这份青色显然没有了春夏那样厚重了,挂在技头上的黄叶零星地点缀着,向青黛的山坡作着最后的告别。
山核桃树下已铺上厚厚的黄叶了,那都是从山核桃树上落下来的,枝头上犹有几片黄叶子在寒风里飘摇。当冬雨敲打在枝头上的时候,那几片黄叶便再也留不住,随着雨点的落下而飘落下来,直坠落到地上那堆黄叶里,开始黄叶们的集体“冬眠”了,待到来年春风召唤它们的时候再上枝头去。山核桃树是最能耐寒的,成片的山核桃树在冬天里都是光秃秃的,就那样赤膊站在旷野里,胸间的排骨根根可见,却是一点也不怕冷。林地里显得疏朗了,就连苍穹也变得寥廓起来。
远处的天底下,山核桃林的边上,便是山核桃树的主人们,他们从白露那天起就陆续把山核桃采摘回家,山核桃便在主人的家里涅槃,出落得白净漂亮,然后轰轰烈烈地“嫁”出去。到了冬天里,山核桃便以它们独特的方式妆扮出一番与众不同的冬景来。
山核桃林边的人家敲着山核桃,没有山核桃树的村庄也有人敲着山核桃,只听得“喀嚓喀嚓”的声音传来,从这户人家传到那户人家,组成了一支规模庞大的打击曲。循着声音走进去,就可看见有人坐着那里敲着什么,簟子里那些敲裂的山核桃像是石榴籽那样裂着嘴。敲山核桃的人大多是妇女,面前有一块石头,石上有一个山核桃般的小洞,敲山核桃的人就把山核桃放在那个洞眼上,用锤子敲下去,一锤定音。除了敲打山核桃的,也有人就着筛子或是竹簟子剥出山核桃肉来的,他们的面前便是小丘似堆着灿烂的山核桃肉。这是制成山核桃的一个前奏曲,山核桃从此就可以变成两个炒熟的主要成品,一个是手剥山核桃,一个是山核桃肉,装袋装盒之后再次“出嫁”,成为店家的商品,成为待客的上品。
这山核桃的冬景从山核桃林地边上的人家一直铺陈到山城小镇上来。刚入冬的店里还处在淡季,尤其是那些规模不大的小店,就显得有些清淡。即便是这样,小店也还是要有人守着。这些小店做的是小买卖,偶有人来买包烟、买包盐的,总不能让顾客扑空吧。于是在守着店的时候也守起山核桃来了。小店的门口便有人摆上敲山核桃的或剥山核桃的工具,响起了“喀嚓喀嚓”的声音。三两个妇女剥着山核桃,聊着闲话,还晒着冬阳。那样景致是颇显暖意而闲情的。当你走过一条并不热闹的街道时,就能发现由山核桃所衍生出来的景象一个连着一个,连成一条小街,连成一片山核桃的冬景。
原本山核桃在白露之后会慢慢地平静下去,淡出人们的视野,只有到了年边的时候,人们便有心情咬着山核桃剥着核仁吃,才吃出一番山核桃的冬景来。然而,时代气息越来越浓的时候,山核桃的冬景便提前丰富起来了,整个冬天里都有山核桃的景象了,这个景象不再是单一的吃山核桃时才有,而更多的是在制作山核桃时所表现出来的。从山核桃的山边人家一直到远离山核桃林地的镇上店家,都能有声有色地描绘出这个景象,这是一个富有时代特色的山核桃冬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