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凉子讲述不一样的故事
奥黛丽赫本镇楼
永远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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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年轻时有点小毛病，爱偷东西。
很小的时候，我就清楚记得，他脾性一点不好，吃喝玩乐，家里的钱都被他败光了。
我妈经常说，自从生了我，我爸还算收敛点，没结婚前，他就是一个混混。
那时候家里穷，我奶奶在小镇上开着一家不大的小卖铺，给放学的学生卖一些小玩意和零食。
装零钱的盒子是铁皮的，在小卖铺第一层货架上摆着。
我爸呢，天天偷，每次拿几块钱，要么就是把货架上的针线倒腾出去卖掉。
总之就是想各种办法去偷，我奶奶发现，还打不得骂不得，毕竟是儿子，你们都知道，儿子在老辈人心里，算什么。
奶奶的溺爱，造就我爸的懒惰和爱偷东西。
其实后来我很想不通一件事，我妈那么优秀，人民教师啊，她到底看上我爸哪里了？
是看上那双时不时一言不合就挥上脸的拳头，还是看上他俊秀的长相了。
妈妈说，“都不是，因为你爸，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善良的男人。”
善良？
抱歉，我丝毫看不出。
他行为不检点，是镇子上出了名的混混，我对他的印象，从小就不好。
记忆中，他的模样就是吊儿郎当的典型代表，他没什么文化，在一家酒厂干体力活，我很小的时候，他就不喜欢我。
他总说，女儿没用，迟早要嫁人。
他讲话很粗俗，我妈经常被他逗笑。
长大点，我就挺纳闷这两人当初到底是怎么看对眼的，怎么看，都是文化层次和生活方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但我爸，却很爱我妈。
结婚后，他从不花天酒地的到处招摇，也不和以前狗友们躺尸在一起喝酒了，生了我，他嘴里埋怨嫌弃女儿，却三番五次一直维护我。
渐渐的随着我长大，我对我爸，多少有点意见。
妈妈的职业是很体面的，她在我们镇子的小学当老师，刚好在我六年级时，她成了我们班的班主任，这下，我在班级同学面前，很有面子。
那是一种在你富裕之后，周围人的眼光不同，自己也会飘飘然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小学经历，也有老师孩子和自己在一个班的经历，聪明的孩子，从行动上就会来讨好你。
和你一起玩，给你用铅笔盒。
这些所有的好处，都是因为我妈妈是我们的班主任。
但对爸爸，我很不喜欢，甚至是讨厌。
邻居亲戚们也是，他好像，从未在我妈娘家那边抬起过头。当初妈妈自愿，抱着和外公撕破脸的态度嫁给我爸，换来的，是我爸在外公面前的抬不起头。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跟了你这个混混。”
妈妈出嫁时，外公说，“以后就当没我这个爸。”
妈妈说，家里安顿好的很有条件的相亲被她拒绝，为的就是和我爸爸在一起。
我爸的魅力，我丝毫未觉察出。
再大点，妈妈给我添了一个弟弟。
家里并没有因为弟弟的到来而冷落我，相反我妈是一个很公平的家长，给弟弟有的，给我也有。
我从未觉得，弟弟的到来会威胁到我。
我和爸爸呢，依旧不是很亲，我读初中，升了高中，和他的话还是不多。
虽然他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偷东西了，但我还是对他有很多介怀。
或许是因为面子，妈妈是老师，爸爸是工人，前些年酒厂大裁员，爸爸成了无业游民，天天在家躺尸的时候，我就看不起他。
亲戚们也看不起。
很多时候，他的外表看起来都是百毒不侵，逢年过节跟我妈回娘家的时候，显得和外公格外亲切，可外公打心眼里就瞧不上他。
妈妈回娘家，亲戚们就爱坐在一起聊天，说是聊天，其实就是炫富。
“你哥现在倒手了一个自助火锅店，生意还不错，哎哟，这人就得做生意，家里才能富裕。”
“是啊姐，我们现在也是上着班，利用课余时间给学生补课，毕竟这两口子挣钱啊，总比一个人挣钱来的好。”
那时候，我妈靠在墙上看着哥姐们聊，手放在我爸爸的腿上，安心笑着。
我爸也跟着调侃，“姐，我也想做生意，听哥赚的钱很多，要不借我一点做个小生意？”
“你？你怕是没做生意的智商。”
爸妈，从不反对那些流言蜚语。
妈妈经常和我说，“你爸爸不是懦弱，是不想和他们计较，其实你爸很聪明很机灵，是谁说的，人只有念书了，有工作了，才能是个有用的人呢？”
是啊，我爸确实聪明。
我爸吊儿郎当，做事却是出奇般的冷静。
不过，他的成功我见识太少了，他做什么都会失败。
前几年镇子上流行开店，我爸就借钱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一个饭店，不到半年就倒闭了。
虽说没亏损多少，但也挫了他的锐气。
之后他就去水泥厂做销售，顺带学了电工，我爸当电工的时候，我们家经济还算可以，电工工资高。
加上我妈的教师工资也有所长高，那段时间，家里火速拆了旧房子，盖了三间平房。
到后来，电工也开始严管，我爸文化水平低不爱学习，电工证考了五六次都没过关，这个行业，只好作罢了。
他真正开始有思想，是我读大学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然是一个油腻的40岁中年男了。
我的大学学费，基本都向我妈开口，我和我爸，还是达不到无法不谈的那种境界。
我妈说，“你还是瞧不起你爸爸，才不能到无话不说的境界。”
这话说的我竟哑口无言，想反驳，都找不到台词。
他经常给我打电话，虚寒问暖的。
大二时，他经常打电话和我了解农村淘宝电商这个行业。
讲真，他开口问我的时候，我是惊呆的，毕竟他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是正经人的那种男人，而且，一看就是没文化的那层人。
可他居然懂，农村淘宝电商！
其实我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随便说了个大概，他就说他懂了。
暑假我回去时，家里多了一台台式电脑，我爸呢，在电脑上居然整了一个淘宝网店！
他和两个在网上认识的朋友，合伙做淘宝网店，要知道，四年前的淘宝网店可不像现在这么多。
网店卖特产，不占用商铺，没有租金。
但是合伙的人，居然是在网上认识的，我和我妈都投了反对票，结果，那两个网上认识的朋友，专门来到我们小镇上，和我爸把酒言欢。
那时候，我爸之前在我心中的形象彻底没了。
那是我第一次佩服这个男人，他以他的不“循规蹈矩”，以真诚待人的态度，和万里的商家挂钩，卖出第一份土特产。
爸爸生意成功后，直接稳赚了一大笔钱。
因为没有商铺，我妈也从不轻易透露这事情，别人问我爸这一年在干嘛呢，我妈都是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
毕竟没有成功，谁都不敢说大胡话。
结果，我爸居然成功了，我们都不敢预估的一个原则是：做生意，就本本分分的做，三五年前，网络就是虚假的，网上购物和电视购物一样，都是骗人的。
很多人对网购都抱着，“我都没试穿过，怎么可能在网上买衣服，这太离谱了”的态度。
你看，新奇新鲜的，往往适应很差，接受程度很慢。
我爸有了点钱，在亲戚面前还是很穷的样子。
我大姨这个人，嘴不好，特别喜欢在背后议论人，而且为人很不好，和我妈从小关系不好。
我妈结婚的时候，人家压根都不来。
前几年我妈生我弟的时候落下病根，要在胸部周围做个小手术，我爸爸去找她借钱，她愣是哭穷装傻，一分钱没有借。
这次呢，我爸学聪明了，大姨家也遇到事了，可她硬气一生，也没来我家开口借钱。
“你大姨来借钱，我是借的。但她没开口，我就不会傻到把钱送过去。人都是自私的，谁都不是救世主，这日子，还是过给自己看的。”
我爸的这番话，让我和我弟都竖起大拇指，他和以前真的不同了，以前那种混吃等死的日子，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了。
我毕业的时候，我爸已经买了一辆30万的宝马在开。
我们家的经济指数，直冲县城第一。
是的，很不夸张，一点都不玄乎，网络时代的到来，最早在淘宝开店的那群人，赚取人人生的第一笔财富啊。
我爸就是其中之一，他被喊去县城举办的电商扶贫参加讲座，他成了电商扶贫的顾问，他用两年时间参加自学考试，他跟着团队去省城培训，作为我们县第一个在淘宝赚钱的男人，他真的成功了。
而我依旧记得，我爸买宝马的时候，车子还是他朋友开到我家院子的，那时他还没考驾照。
亲戚们都说，这宝马是借来的吧？
“这车是二手的吧？你家能买得起30万的宝马？”
“哎你说，居然买了一辆30万的车，简直是丧心病狂，不过，她老公年轻时有偷东西的毛病，这车莫不是偷来的吧？”
“偷的应该不会，有车牌呢，我看八成是借的。”
你贫穷的时候，他们跟着瞧不起。
你富裕的时候，他们总要给这笔“飞来横财”，安上一个他们满意的头衔，这就是人心。
那是人人鄙视的年代，谁家突然一夜飞黄腾达了，那笔钱就是不义之财。
酸话大家都会讲，但会不会听，就是两回事了。
你看，当我爸的成功被全面撒网的时候，那辆30万的宝马车，再也不是偷来的了，再也不是找朋友借的了。
亲戚们的嘴脸，由之前的瞧不上，变成排着队，来我家串门的嘴脸了。
他们拣好听的说，阿谀奉承。
老一辈的亲戚中，仗着老辈人的尊严，在我爸做顾问的电商协会为自家孙子求一个一官半职。
我爸全部拒绝。
因为电商协会是政府参与，而且，里面的编辑到运营全部都是正规途径录取，我爸有什么权利。
“你看你，就当帮我一把了，现在就业多难啊。”
我爸拒绝，他们还是阿谀奉承，背地里，不知道指着我爸的脊梁骨骂了多少次。
顺逆成败，在亲戚眼中成了家常便饭。
这个时候，帮了也是错，不帮也是错。
但是，我的成功，为何要成为你的垫脚石？这道理很不通的。
表面功夫是大家惯用的伎俩，都害怕，因为一件事，得罪之后的相关利益。
说到最后我还是很佩服我爸爸的，他吊儿郎当，却真的如同我妈所说，是个善良的男人。
他心软，在我出嫁时藏在门口捂着嘴哭。
他以前落寞的时候，爱我妈。
在成功的时候，还是爱这个女人。
我找对象的时候，他从不说让我找个多有钱的，而是一直告诉我，“结婚就是豪赌，女人的命就是婚姻，咱家不图他多有钱，咱只图他爱不爱你。爱了就嫁，不爱就滚。以后吵架，娘家大门一直朝你开。”
这就是我爸爸，没学历没文凭，却一直活得很善良。
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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