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两种方法
(2009-11-26 11:13:46)
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弗洛姆区分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读书方式:“存在的阅读”与“匮乏的阅读”。
在“存在的阅读”这一状态中,读者作为一个“存在的人”出现。这里的“存在”,是哲学意义上的“存在”,即人作为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具有人自主、自觉、自由的本质,他是深富生机与活力的,具有高度的灵敏性与无限的创造力的。在“存在的阅读”过程中,读者没有知识短缺而导致的索取欲望,他本身即是一个完满自足,血肉丰盈,不需添加“意义”和补充知识的“存在”。面向书本,读者全身心地投入,全身心地打开,他的接受没有选择性,完完全全是随机的:什么撞入他的心灵和思想,他就接纳什么。
而“匮乏的阅读”却不是这样。在“匮乏的阅读”中,读者作为一个“匮乏者”出现,他企图汲取知识以弥补自己心身的不足,就如身体困乏者想通过注射葡萄糖而达到身体的健康一样。面对读物,阅读者深感惶愧,如同一个小学生遇到了学富百车的智者。他是这样羞涩,满脸的不自信,开读之前,列举了一大堆问题;他不放下铅笔,时刻准备摘录,或者在空白处勾划加注。在这种阅读结束之后,阅读者所获甚多,但是阅读的选择性使读者的获得支离破碎,不具有完整性。尤其是,阅读行为毫无情趣可言--阅读应是把人的自由还给人自身的过程,“匮乏的阅读”却给读者戴上了镣铐。
钱钟书先生在《<写在人生边上>序》中写道:
“人生据说是一部大书。
“假设人生真是这样,那末,我们一大半作者只能算是书评家,具有书评家的本领,无须看得几页书,议论早已发了一大堆,书评一篇写完缴卷。
“但是,世界上还有一种人。他们觉得看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写批评或介绍。他们有一种业余消遣者的随便和从容,他们不慌不忙地游览。每到有什么意见,他们随手在书边的空白处注几个字,写一个问号或感叹号,像中国旧书上的眉批,外国书里的marginalia。这种零星随感并非他们对于整部书的结论,因为是随时批评,先后也许彼此矛盾,说话过火。他们也懒得去理会,反正是消遣……”
钱钟书所说的第一种阅读,即“匮乏的阅读”;第二 种阅读,则是“存在的阅读”。
老舍先生有“不动笔墨不看书”之说,“不动笔墨不看书”的阅读境界,一般而言属“匮乏的阅读”。钱钟书先生是学贯中西的“文化昆仑”,“当代第一博学鸿儒”,但他的阅读,常常是“匮乏的阅读”。据杨绛先生说,她1973年为钱先生整理读书笔记,装了整整五大麻袋,堆在屋里高高地,如一座小山。
古人的阅读行为,亦有“存在的阅读”和“匮乏的阅读”之别。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当属“存在的阅读”;而苏东坡读书惯用“八面受敌”之法,则属于“匮乏的阅读”。
“存在的阅读”和“匮乏的阅读”,互有优劣。一般人的阅读行为,多属前者,智识者的阅读行为多属后者。“潇洒”的阅读,常所获甚少;而拷问书本式的阅读,则又嫌太累,正是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