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东。
评论书籍:《水浒猎人》
翻开《水浒传》第五十回宋公明三打祝家庄一节,看黑旋风李逵屠了扈家庄,得胜庆祝之时,却又见宋江与吴用商议,“要把这祝家庄村坊洗荡了”,“不留一家”,只因石秀为钟离老人求情方才作罢。江湖性命,竟是这般蝼蚁之物。可见梁山泊好汉,重的是兄弟情义,吃的,却也是百姓血泪。再回头看第四十七回,宋江劝晁盖不杀惹事的时迁,当时便指出攻打祝家庄的诸多好处:一是与山寨报仇,二是免被羞辱,三又得了他山庄里许多粮食,四还可得李应一员大将。稍一品味,仍是山盗贼团的思路。看来梁山泊好汉排字第一的天魁星呼保义宋江,保的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义。影视剧里要演他是个重情义的孝子,却总忘了梁山泊众人的本分:贼匪是也。
是以金圣叹评水浒时也说,“时迁、宋江是一流人。”水浒一百单八条好汉,时迁、宋江被划作一类,那李逵、鲁智深、柴进、武松、林冲这些个大小头领,又该是怎么个分类?
江湖党派纷争,少不得要分个善恶好坏,这也是一般武侠小说的思路。《水浒传》以一众好汉的视角展开宏大叙事,故事原型便是当年宋江举兵起义,民本仇官,加上后人免不了添上些神乎其神的旁枝末节,梁山泊的形象便成了一面令人景仰的义字大旗。武松打虎、林冲放火,俱是快意恩仇的经典段子,看得莫不教人拍手称快。而在时晨这本《水浒猎人》里,江湖却不是梁山泊的江湖,主人公是被梁山泊害得家破人亡的别家好汉,各自头上两个“义”字一照,英雄狗熊都尚未盖棺定论。
《水浒猎人》中,吴用、李应、白胜、石勇、武松等人陆续登场,却是阴谋与拳脚齐飞,毒计共野心一色,江湖水深,一石起千层浪。北宋末年,时局动荡,内有奸臣贼子,外有异族压境,兼之“四大寇”山东宋江、淮西王庆、河北田虎、江南方蜡各自占山为王,故事便从当年祝家庄一役生死不明的栾廷玉重出江湖开始,酝酿中的巨大阴谋逐渐露出冰山一角。这个故事里,水浒猎人为了心中仇恨和正义聚在一起,誓灭梁山泊,却把《水浒传》的传统视角调了个个儿,照见人心险恶,刍狗不仁。
小说封皮上三个关键字,文化、悬疑、格斗。时晨写悬疑推理出道,小说中机关悬念拿捏得倒也不失水准,只是原创人物甫一登场,举手投足却还是套路的模样,连女药师都硬生生让人想起《秦时明月》里的蓉姐姐。倒是武松在书里一番冷言自白,给这打虎汉子平添两分人情,梁山泊好歹不全是瞎眼的。说到格斗,却是正经的武侠小说风范,招式进退皆有讲究,一来一往说得头头是道,就写栾廷玉登场那一段三节棍舞得飞起,短棍打长棍,也有“棍谚云:持棍须识合阴阳”的说道,颇教人想起金庸古龙。武打成分占了全书不少比例,虽不如武松打虎痛快,却也看得尽兴。
《水浒猎人》是“反水浒”的故事,却不是“反英雄”的故事,反得不够彻底,不过是破了一派英雄假面再去做另一张。读者跟着思路走,看到梁山泊的奸人面目,便又难免把反抗坏人打压的当做好人看待了。这是武侠的弊端。不过,这叛逆虽然不够彻底,却也足够生动,足够让那梁山泊,变成江河湖海,变成江湖叙事,北宋遗梦。
“兄弟别激动,好戏才刚刚上演。我要的是宋江那厮,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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