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词坛,涌现出了许多名垂千古的大文豪,周游在深邃无涯的书海,乘一叶漂浮的小舟,我们去遇见时间彼岸的爱与愁。
今天的故事,有关一个相貌丑陋却才华横溢、豪情纵横的男人。
因一句“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而被称为“贺梅子”的男人。
初读一遍就再不能忘掉的惊艳之句,让人对他印象极其深刻,翻读他的词话,豪情壮志比肩稼轩,婉约多情近似少游。
《宋史》中记载贺铸的样貌——
“长七尺,面铁色,眉目耸拔。”
他长身耸目,面色铁青,人称贺鬼头,为人亦狂放耿直、豪爽精悍,如武侠剑客,“少时侠气盖一座,驰马走狗,饮酒如长鲸”,却又博闻强记,于书无所不读,家藏书万卷,而且手自校雠,“反如寒苦一书生”。
年少自有天赋,更具文武之才,他十七岁便离家赴京,有驰骋疆场、拜将封侯的志向,只可惜,几番辗转,也没能实现理想。
若为英豪,难抒意气,满腔热血却无路请缨,岂不教人愤懑!
贺铸为人狂放耿直,不肯为权贵屈节。
每每论及朝廷大事,指责批评人毫不留情面,哪怕对方是权贵之家,亦不惧怕。
这就是史书所写,贺铸“喜谈当世事,可否不少假借,虽贵要权倾一时,小不中意,极口诋之无遗辞,人以为近侠”。
官场是个清浊红白难分的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场,步步危机四伏,怎容得下一个人的真率、狂妄?
他的任性不羁,注定了仕途的坎坷。
贺铸之妻赵氏乃宗室之后,她温良贤淑,成婚十多年,与贺铸同甘共苦,亦不卑不亢。
二人的婚姻浓情蜜意,没有嫌弃他“怪奇”的性格,也没有责怪他下僚的卑微。
贺铸有诗《问内》,记下了妻子为他缝衣制衫,煮饭烧茶,嘘寒问暖,倍加关爱的情景。
幸有妻子陪伴在身边,苦涩的年华,也能品尝出丝丝甜蜜。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在世间,何其有幸能够遇见一个与你携手风霜的人。
“竟以尚气使酒不得美官,悒悒不得志。”
这是贺铸后半生的图景,人到中年,仍沉沦下僚而无所成就,又因为不守规矩而受到冷落排挤。
远离官场的贺铸,内心渐渐归于寂静,唯一能让他动容悲恸的,只有妻子的离去。
那时他闲居苏州,其间与他相濡以沫的妻子亡故,今日重游故地,思念故人,作此词以寄哀思。
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这首《鹧鸪天》与苏轼的《江城子》可称宋代悼亡词的双璧。
苏轼有他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痴痴情深,贺铸也有他“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的悲恸怀想。
重过阊门,只觉得物是人非。
曾经与妻子携手而归的地方,如今他孑然一身,形影相吊,重回故地,怎奈佳人已逝,此生长夜漫漫,又该如何自处?
那些清苦难熬的时日,是妻子不离不弃的陪伴,为他撑起一个家。
她贤淑温柔,为他倾尽一生的爱意,为他红袖添香尽,也为他油尽灯枯亡。
最可怜是鸳鸯失伴,白首到老的祈愿不过是镜花水月。
数载风霜相伴,怎奈魂断香消,化作黄土陇头一白骨。
无数个日夜,贺铸魂牵梦萦,梦里倩影依稀似旧,醒后梦断南窗雨夜,悲哉!
窗外雨声萧萧,他身畔却再无温柔细语的那个人。
贺铸与赵氏伉俪情深,红尘相遇,携手一段岁月,已是幸事。可叹人生若浮萍,黄泉碧落不复相见,又怎不叫人为之伤感?
情深者,往往宝筝弦断,失伴独飞。
爱情的意义是终夜守在一盏灯旁,凝视曾经朝暮相守的轨迹。
过往壮志难酬,挚爱瘗玉埋香,多少不平意,多少闲愁情,都化作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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