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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说经家一野狐

眼中战国成争鹿,海内人才孰卧龙?

抚剑长号归去也,千山风雨啸青锋。

此半阕七律,乃是康有为所作。诗风浩荡,以卧龙自居,舍我其谁,倒也颇有大气象。但凡乱世,国家不幸诗家幸,我中华遇着这三千年来未有之大变局,颇能出些壮怀激烈之篇章。然则,慷慨悲歌易,筚路蓝缕难,乱世更是奸雄骈起之良机,卧龙变豺狼,雏凤成野雉,比比皆是。

以鸿章此生阅人无数,康某人心志之大、手段之忍、厚黑之深,确可领袖群雄。帝师翁同龢称康为“真说经家一野狐”。岂止“说经”论道,康氏之“野狐”,可谓面面俱到,实乃乱世之妖孽也。

救主下凡

无论学问抑或事业,康氏乃是纯然的“西瓜皮”派,滑到哪里算哪里。

康氏之“野狐禅”,堪称登峰造极,其自陈曰:“某来世也,专为救众生而已,故不居天堂而故入地狱,不投净土而故来浊世,不为帝王而故为士人,不肯自洁,不肯独乐,不愿自尊,而以与众生亲。

这哪里是寻常豪杰之士顾盼自雄,直是救主下凡,菩萨降世,与洪秀全之流毫无二致,自居为神。孔圣人称“素王”,无冕之王也,康有为偏偏自号“长素”,竟是比圣人更“长”。

康有为其人,确乎天资瑰异,古今学术无所不触——虽然往往不通,每有创论,常开风气之先。其终能名动天下,声及四海,要害在“坚于自信”。梁启超以为,乃师之为人也,万事纯任主观,自信力极强,而持之极毅。其对于客观的事实,或竟蔑视,或必欲强之以从我,其在事业上有然,其在学问上也亦有然。其所以自成家数崛起一时者以此,其所以不能立健实之基础者亦以此。

启超此言的确中的,却高看了康氏的胸襟:康氏绝未想过要“立健实之基础者”,无论学问抑或事业,康氏乃是纯然的“西瓜皮”派,滑到哪里算哪里,一切皆为眼下之急功近利,不择手段,颇有法兰西国王之“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之气概。其亦自陈:“吾学三十岁已成,此后不复有进,亦不必求进。”真正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之慨,纵横四顾有澄清天下之志。

梁启超亦曾批驳其师:“有为以好博好异之故,往往不惜抹煞证据或曲解证据,以犯科学家之大忌。”康氏之倡言孔教,遭梁氏一力反对,梁氏意味圣人学说并非宗教,是入世而非出世,倡立为教,束缚精神,于国无益,于民有害。梁氏毕竟书生,天真烂漫,虽对中国之历史,有“一人为刚万夫柔”的精到之论,却独独看不透其师康有为既自封圣人,便需立一无可置疑之宗教,以教主之尊,行控制之实,这还是绝大的“驭民”兼“愚民”之道,哪里是出世,分明是入世。抑或,梁氏为尊者讳,装聋作哑,只在学术上虚应故事,不敢对其师有诛心之论。

以救主自居,乃是我中华问鼎逐鹿者之必修功课。无论康有为之保皇党,抑或孙文之革命党,大纛旗斑斓各色,掀将开来,内里却是一致,无非是些“世间皆魔我独圣”之类。此类人物,皆极为自信,坚定不移,此非个性使然,只是因为一旦摇摆无定,这种“自圣”游戏便不得持久,只好咬牙坚持。

酒幌高挑

康氏亦乘时而起,编排故事,自高身份,其满口柴胡,却偏生于市井之中颇得人缘。

大丈夫处世,皆需脚踏实地,方能立定脚跟。

而康氏之根基,却是另辟蹊径。科举不中,康氏乃自创万木草堂,聚徒讲学,而声势日隆。世人多以为此乃学堂,殊不知,这就是西人所谓之“政党”也。康氏论学,不及正牌翰林之纯正,论政,不及州县小吏之谙熟,其却能在戊戌年间风云际会,即是此“万木草堂”党之声势所就。万人丛中,一呼百应虽仍是少数,但万马齐喑之下,“百应”亦可算是多数。

有人即有胆,何况如康氏般自大之人?但凡康氏出手,皆是“以大海潮音,作狮子吼”(梁启超语),所谓“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强词方能夺理,谎言重复一千遍,亦就成了真理。

康氏为人,乃是“风派”,极为投机。先是,其倡言保教,而不言保国,为张之洞所责,康遂将其新立之会命名为“保国会”,向其党徒则敷衍解释,此“国”乃是“中国”,并非“大清国”,此即所谓“保中国不保大清”之发端。

康有为常向外人宣称,其能左右中枢之决断,言外之意,似有秉政之实权。其党徒亦宣称,戊戌数月间,康氏手撰奏折六十余道,一代变法之大略在焉。却不料,康氏日后公开之所谓戊戌奏稿,多是事后补作,与原折出入甚大,绝非变法蓝本。变法主张,源出多端,上书者亦众,其间学识、阅历远高于康者,不在少数,康氏及康党无非贪天之功而已。且康有为与皇上,绝无密切之联系,康氏日后频频示人之衣带诏,即是伪造。

戊戌间,康广仁对乃兄评道:“规模太广,志气太锐,包揽太多,同志太孤,举行太大。”此亦未说到点子。之所以如此多“太”,归根结底就是心志太高、力有未逮,不得不虚张声势。康有为乃是那种只能做老大之人,唯我独尊,早年办《时务报》,即与汪康年龃龉,致令新党之人心解体。心有余而力不足,自然要有如此多的“太”,方能勉强撑起。

康之行事,不择手段,未达之时为沽名钓誉,常为言官代草奏折,言辞尖刻偏激,不惜为人设罪。为拉下两广总督谭钟麟,康氏为监察御史王鹏运草折,一责谭钟麟于革党广州暴动(即孙文在1895年首次“广州起义”)中措置失当;二责谭钟麟收受广东赌商刘学询巨额贿赂,对刘一味偏袒,“是非颠倒,暗无天日”。此后康刘结怨,竟成你死我活、动刀动枪之敌。

至变法之中,康有为又妄议兵变,设计“围园杀后”,激发反弹,白白葬送“六君子”性命,亦使皇上之循序变法脱轨倾覆。

戊戌喋血之日,康有为出逃,得英人救助。英人对康印象,大体不佳,多以为其志大才疏、难膺重任,其所谓“变法”亦鲁莽冒进、不切实际。倒是朝廷对捉拿康归案一事,孜孜以求,激发外人居奇之心,以为奇货,可与我中国讨价还价之用。康氏之亨通,实起源于此。

康氏亦乘时而起,编排故事,自高身份,其满口柴胡,却偏生于市井之中颇得人缘。除了伪造衣带诏之外,其亦伪称朝内有所谓“帝党”、“后党”之别,离间母子君臣,真不知后世子孙要受其多少蒙蔽。

其时,康氏之名于海外,如日中天,俨然变法旗手、勤王栋梁。革命党孙文亦图联合,未料康氏提出:“孙某如欲结交,宜先具门生帖拜师乃可。”时人多以此为康氏狂妄之据,其实此正是其独树一帜之绝佳机会。盖革命党孙文在海外经营多年,声名日隆,而康党后来居上者,正是凭借康有为之敢吹、擅吹,岂能与孙联手,被人窥破其中奥妙?况且,孙文亦绝非善与之辈,绝无联手之诚,与其被人利用,不如抓住先机,自造声势,自重身份。

康氏大弟子梁启超曾道:“吾爱孔子,吾尤爱真理;吾爱先辈,吾尤爱国家;吾爱故人,吾尤爱自由。”究其实,无非因康氏远离“真理、国家、自由”也。

如此野狐,只因深谙西人所谓“宣传”之道,舌灿莲花,愚夫俗子争相膜拜,以为救主,鸿章且为中国悲矣!

雪珥,澳大利亚华人,职业商人、非职业历史拾荒者、中国改革史窥探者,著有《大东亚的沉没》《绝版甲午》《国运1909》《绝版恭亲王》等。雪珥信箱: snowswords@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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