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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永烈自传 战斗在硫酸塔下

刚从湖南“大炼钢铁”回校,又投入到“勤工俭学”活动之中。

刚从的学化学系在校园内办起了硫酸厂。我在硫酸厂的劳动中,又写下了许多日记。《北大青年》1959年第七期,发表了我的日记《战斗在硫酸塔下》。

1959年4月3日 喜事

在清早,小组长老崔拉了拉我的耳朵,把我弄醒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见他满脸笑嘻嘻的,心想,一定有什么喜事来了。果然如此,他轻轻地告诉我,从大后天起,我们将要参加生产劳动去,干一个星期。我真高兴。墙上的那条标语:“坚决贯彻党的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方针”似乎每个字都射出了灿烂的金光。我连忙大声地把好消息告诉别人。全寝室的人都醒了。个个喜笑颜开,赶忙下床。我们来到团支书的房间,里面早挤满了人,床上还放着许多决心书。大家都明白:为了分配工作,这儿将展开一场争论。

原来,我们将要到两个地方去劳动:硫酸厂与分析站。去硫酸厂,尽是体力劳动,条件也比较艰苦,去分析站虽也是劳动,化验肥料啦,水泥啦,但体力劳动很少,总不及去硫酸厂干得痛快。

很显然,没有一个不想力争到硫酸厂去的,可是,分析站也需要人,工作也同样重要。矛盾发生了。

同学们个个向团支书摆优越条件:有的说自己是体育代表队员,身体棒;有的说自己到过湖南,参加过炼钢运动。。 . .

这下子闹纷纷的,团支书忙得不可开交,顾了东顾不了西。他说:“无论哪儿都一样,只要有自觉革命的愿望,都能改造思想。大家先回去,下午听组织决定。”

下午,我在硫酸厂工人名单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这下子可乐啦,真是“裁衣要从衣襟裁,写诗要从心里来”。我仿佛成了个诗人,掏出红皮的日记本儿,一口气便呵成了这么几句:

硫酸塔向我大声呼号:

来吧!小伙子,

用自己的双手,把硫酸制造。

我满肚子高兴,无比自豪。

从前不知笑过多少次,

但没有今天笑得好。

是啊!硫酸厂,这是多么令我向往的地方。

我明白,硫酸是很厉害的,它看上去像水一样,挺斯文的,但一碰上衣服,衣服就会烂穿;一碰上皮肉,皮肉就要烧烂。然而,我更明白,硫酸是化学工业之母,是国家很需要的东西。我能为酸而战,这是莫大的光荣。一回到宿舍,忽然发现床上放着一迭衣服。我正猜疑着,老崔笑着告诉我:“这是上分析站的同志送给你的礼物。说你在硫酸厂工作,衣服腐蚀得特别快,他们愿意献出自己的衣服,来支援你们。”

我暗暗对自己说:“只有好好地干,才能对得起同志们的关怀呀。”

4月6日 夺酸之战

下午,我们十几个小伙子与姑娘们,来到了硫酸厂。厂门口,贴着这么一对红底黑字的对联:

人夺酸之战红心虎胆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我穿上了橡皮的工作服,戴上橡皮手套,穿上长统皮靴,头上还来了顶黄帽子。人,完全变了样。

有的说我像登山运动员,有的说像潜水员。不管它什么“员”,我最爱的称呼还是“硫酸厂工人”。

我一步一步爬上了高高的硫酸塔,开始了第一次工作:夺酸之战。刚上去,真有点不习惯。一股浓烈的硫磺气侵袭着我,呛得我直咳嗽,甚至连眼睛也睁不开了。可是,一看刘师傅,他伏在塔顶修管子。那里不仅有更浓的硫磺气,还有极难闻的二氧化氮。而刘师傅却若无其事地专心修着。

我镇定下来,伸手提酸罐,往酸缸里倒酸。刘师傅一看,连忙放下手中的活,从塔顶爬过来。他细心地教我:“倒酸时,头要往缸外倔,这样能防止酸溅到脸上。”过了一会儿,我渐渐地熟悉了工作。这工作虽然很简单,但很快我就累了,腰也酸了,咬咬牙坚持下去。心想,什么劳动都来,不是轻易的。

我是近视眼,汗水、浓烟在眼镜上形成一层雾,使我看不清楚东西。手里戴着手套,工作又紧张,根本来不及擦,这却马上给拉酸的老王看见了。他摘下我的眼镜,扯起衣角,擦得干干净净。同志的爱,使我又能自如看清周围的一切。

夜幕悄悄地笼罩大地,四周万籁俱静,只听见提酸工人的喊声:“幺号(一号),拐号(七号)。 . . . . ”

稍微有点空,刘师傅马上就说:“我们上外边透透空气吧!”可是,他却一直守在塔顶,像战士守卫着哨岗。

忽然,酸塔漏了。一股浓硫酸从塔内流出。硫酸对于硫酸厂工人,像血液一样宝贵。在塔下工作的小萧慌了,连忙想用手去堵,马上给刘师傅叫住了:“不能用手,这太危险了!”

刘师傅拿来石棉粉与水玻璃,我和小萧一起帮他堵。下边的,刘师傅一会儿就修好了。而上边的,刚堵上,又给硫酸冲掉了。刘师傅接过我手中的水玻璃,一边做,一边教。

在书本上,我也曾念到过水玻璃,但毕竟没有亲手使用过,所以,书本上的依然还是书本的。的确,劳动过的手像燕子,没劳动过的手像笨象,只有通过劳动、实践,才能变得轻巧。

4月7日 到最艰苦的地方

去翻翻这几天的日记,写得真不少。劳动丰富了生活,提高了思想。

今天吃晚饭时,发生了一件有意义的事,值得一记:

在硫酸厂里。最艰苦的工作要数管虹吸这活了。老何自从来到硫酸厂后,一直干这活,不愿意人家换他。

当老何去吃晚饭时,打杂工小林却悄悄地套上老何的手套,站在硫磺气、二氧化氮最浓的第一塔顶,干起虹吸工作来。

老何一回来,就要小林“缴械”。小林不肯。他们俩都希望能让别人干轻一点的活。小林说:“老何这几天太累了。”老何说:“我熟悉业务,身体又棒。”

两人相持不下。

最后,班长决定道:“小林身体一向不好,还是让老何干吧。”

这下小林没二话可说。

老何带着胜利的微笑走向第一塔。微风卷起他那没有两袖的衣服-给硫酸腐蚀掉的。有人提起了他的衣袖,他总是风趣地说:“我这两袖"清风?却换来硫酸万桶。”

听,这就是硫酸厂工人的风格。

没一会儿,小林也忽地不见了。好久,才从浓烟弥漫的烧炉房里,听见他的咳嗽声。

我们愿意人类的生活越来越幸福,越来越美满。但是,为了这崇高的目的,我们愿意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硫酸,它洗去了我们思想上的脏东西。硫酸厂,成了我们红专的课堂。

我深深地爱上了硫酸厂,让我再写一首小诗吧:

烟儿再浓,酸咬再疼,心儿更红,正替是干得更猛。

4月10日 出酸了

我们,已是熟练的硫酸厂工人了。

马达,均匀地响着。生产,在正常进行。忽然,咔嚓一声,鼓风机坏了。

这时,刘师傅不在。怎么办呢?自己干!我在高中时学过点“电学”,但仅是点皮毛,顶不了哈用。幸好,在去年勤工俭学时,我与鼓风机打过交道,知道点它的脾气,想不到在这紧要头头倒用上了。

我熟练地拧开外壳,用手电简检查内部。同学们都围了上来,焦急地问:

“是保险丝断了吗?”

“是开关坏了吗?”

鼓风机,是工厂的心脏。它坏了,怎能叫人不着急?

“别慌。”班长喊着,他像指挥官一样,非常沉着:“同志们还是各就各位,这儿只用三四个人就够了。”

我终于找到了鼓风机坏了的原因:电线断了。

当再按上电闸时,鼓风机又响了。工人们都放下心了。但是,由于鼓风机停得过久,好几个塔的生产都不正常。硫磺气四下冲撞。到处弥漫,一片咳嗽声。刚放下的心,不由得又紧张起来。大家都担心,只怕出不了酸。如果硫酸浓度低于百分之七十六,那就要重新返塔。

这时,刘师傅闻讯从家里赶来了。他一会儿在塔上,一会儿在塔下,与大家商量着干。

在分析站工作的同学们也赶来了,他们来不及换衣服,就帮着干起来。他们还带来了许多烧饼,可是,这时候谁也咽不下。

过了一个多钟头,渐渐地转为正常了,出了好些酸。

绰号叫“院士”的小姜拿着量筒比重计,便上前去分析产品。全厂人的眼睛,都骨溜溜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院士”很沉着,按部就班地进行化验。最后,他提起了比重计,庄严地、字字分明地宣布:“硫酸浓度为百分之七十六点五,产品合格。”

整个车间立刻沸腾起来,人们相互传递着烧饼,相互庆贺。

车间里,到处响着:“出酸了,出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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