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氏文化

我的祖父（2）

文/郁哲文

（接上篇）

三、扩红遇险

我祖父把扩红工作指向地方上原有一些带有农民起义性质的武装和当时军阀混战中出现的散兵游勇上。1928年约5月的样子，有一支散兵30多人由一名叫邹鲁的营长带领，来到了距芭茅溪二十来里叫簝竹塆的小山村。

我祖父单身一人直去簝竹塆，与邹鲁见面。起初，邹鲁不屑一顾。祖父分析了当时形势：“贺龙在桑鹤两县势力强大，政府不能动摇，你30余人，没有给养，没有外援，人地生疏，能生存多久呢？再说，你军旅出身，又是不小的军官，正是贺部急盼人才，你小小队伍进入贺部就如鱼得水，你自己也有了用武之地，走这条路何乐而不为？识时务者为俊杰，请营长深思。”

那邹营长提了许多问题和要求，我祖父都一一作答。还明白地说：你的人员不仅不散不少，还会增加，你的职务还看你的军事才能可能上升。至于装备，说明白，不虚诳，要看红军的物资筹备。总之，比你现在的处境要安全，要正大光明。

邹营长反复思考，终于答应并入贺龙部。

我祖父便与营长告别起步回家。当时祖父兴致勃勃，一身轻松地大步走，但没走出两里路，后面两个兵追上来喊：“邹营长还有要事同郁先生相商，请您回去一下。”我祖父听说，便毫不犹豫地回了头。

可万没想到，站在门口的邹营长冷冰冰的脸色，恶狠狠地道：“郁调元，你好恶毒！你是贺龙的红人，我被落到贺龙手里，便是死路一条，你却立了大功，更红了。今天不杀你，明天再开刀吧。”于是捆住祖父的手脚，放到一间旧谷仓里锁了。

我祖父在谷仓里呆着，一头雾水，不知怎么会这般结果？正弄不明白，忽然听到那邹说：“李先生，今天不是遇到你，我就被那郁调元害死了，来喝酒，以表我的谢意。”那所谓“李先生”，我祖父一听他说话声音就知道了。那人是本地出了名的痞子“pia口三儿”，他姓李，正名无人叫，都不知道，都只叫他“pia口三儿”。他父母手上有点田产，由于他好吃懒做，又嫖又赌，卖光了田产。父母死后他独身一人，全靠欺诈老百姓混日子，地方上无人不恨他。他曾多次偷别人的牛、猪卖钱，被我祖父派人抓住教训过几次。

我祖父全明白了，原本想立刻与邹鲁说个明白的，但此时说不明了，便另想办法，也只能待到明天再说。

夜里山风很大，还是惊蛰季节，很冷又很痛！实在难熬，也不知什么时候了，祖父在仓内到处摸索，最后摸到手板大的一个罐头残片。他用这残片慢慢刮着手上的绳索，终于刮断了，接着又刮断了脚上的绳索，终于自由行动了，他便再找仓板的薄弱处，很快撬脱了两块仓地板，于是从两块仓板下溜出来，趁着夜黑头逃回到芭茅溪家里。

正好，家里来了我祖母的亲侄儿吴精卫。便叫吴精卫去向贺龙报告。

驻扎在陈家河一带的贺龙部队便立刻派出一支精锐部队，化装成老百姓模样急行军，第二天下午便达芭茅溪，见到我祖父事先安排的十多名人员，直奔簝竹塆，天还没黑，一两百名红军便一边用喇叭喊话道：“邹鲁营长，你听着，你被本地痞子流氓骗了，那痞子是本地人，他叫＇pia三儿＇，他不是好东西，你信不得他的话，你现在被我们几百红军包围得水泄不通了，你们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只有投降，才有活路，投降了可以当红军，可以回家，不勉强，回家还发路费。邹营长有军事才能，如果愿意，还可担当一定的职务，把话听好，不要错过良好机会，给你们五分钟，如果不投降，我们这四面八方一齐开火，一齐冲进去，你们都会没命的。现在计时开始！”

喊话刚结束，四周红军的枪声同时响了一枪。喊话停不到五分钟，邹鲁派人回话道：“我们不抵抗，我们现在主动放下枪，你们来人交涉。”

就这样，从喊话开始到这时，不到半小时，31人枪全数被红军解决。本要抓住“pia口三儿”的，却让他溜掉了。后来，邹鲁的那些人部分编入了红军，有十来人因年龄大了，发给路费回了家。

四、血洒成泥

扩红工作开展几个月来，红军人数已经达到三千，贺龙很满意。我祖父又想到了离芭茅溪不过四十多里的花椒园，还有一支小队伍，30多人枪，由当地葛平阶与葛云阶两弟兄带着，他们都是农民，时聚时散，以农时为转移。两兄弟及人员从不扰乱附近民众。平时他俩出外地打探四处土财以为目标，到了农闲时，集中力量去捞一把。但不允许伤人，不侵妇女。贺龙也觉得很好，于是我祖父便带着一个随行护兵郁春林，从洪家关出发，中午过，便到达花椒园，葛氏两兄弟双双迎接我祖父。

一杯茶喝下，几句话就套上了亲戚关系。祖父与二位弟兄交谈十分投合。晚上，祖父与葛氏二兄弟正式谈判谈他们对前途的想法。

我祖父先从清朝被推翻，民国官僚政客不为老百姓办事还盘剥压榨，逼得人们苦不堪言，就连地方上那些财主也并不丰足了。所以现在出了共产党，要搞革命，贺龙的红军在桑植、鹤峰已有几千人，别处红军已经好多万，蒋介石派兵打压，都被红军打败，还在根据地给无地的农民分了田地，老百姓踊跃参加红军，声势越来越大。现在你们这小小几十人在这种大潮流中经不起冲撞，投到贺龙的大队伍中就如鱼得水了。

两兄弟听了我祖父的一番话，心里亮堂了。

且说芭茅溪这边按贺龙的指示，我祖父的安排，郁清泉带着一支人马积极筹备建立芭茅溪农民协会的工作。到七月十四晚，杀猪宰羊等为庆祝活动办宴席，通霄灯火通明。

在花椒园边边，我祖父见葛氏两弟兄已决心加入贺龙红军部队，便与两位兄弟告辞，带着一名护兵郁春林踏上回芭茅溪的路，这时天已撒黑，不过月光明亮，走路还是可以的。

走不过十里，来到一个叫咸泥的小河边，岸边有两栋木房，听到里边一些人说话，祖父同护兵驻足一听，觉得无妨，继续走，哪知踩到一块岩板，“哗”的一声响，惊动了屋里的狗，狗猛冲出来，跟着几个人大吼道：“什么人？不准动！”祖父知道有危险，便立即示意郁春林隐蔽，自己站着不动。

那些人跑过来抓住我祖父一看，说：“是，是郁调元！”紧接着便是两声枪响，祖父倒在了小河边！郁春林当时赤手空拳，只得等匪徒走后，跑回芭茅溪报了这噩耗！此时天刚蒙蒙亮。

这个噩耗如五雷轰顶，炸到我家八口人头上，也炸到了所有筹备农会的人们头上。贺文慈立即令人去抬回遗体，并绘出现场方位图。不到中午，遗体抬回了家，发现胸部中两枪，据抬遗体人说，祖父倒在离小河两丈远的地方，而遗体已经朝水边移动，一路血迹，头朝水，但尚未够着水。即想喝水又没能喝着水。

啊呀！我的祖父啊，你死得好惨啊！尽管已过了90多年，但孙儿的心还是像撕裂一般痛啊，我的祖父啊！

刹那间，成立农会的喜事变成丧事了！贺龙指令游击大队长贺文慈负责办丧事。

贺龙知道这一噩耗，立马赶到我家吊念，并对我祖母说：“表婶，表叔是为革命，为扩红牺牲的，红军、我贺龙一定会照看你们一家人的。国选很不错，现在已经是红军的教官，很有出息。暂时给你们20块光洋，另批十石担包谷，由贺文慈负责送到你家，暂时老小糊口，以后我会常来看望你们的。”

我祖母回道：“军长，你的心意我们一家人都领了，那十担包谷我们收，但银元不能收。一则你带兵要的是钱，我们老百姓用不上。二则，家中有了钱，还可能有危险。所以，你千万不能给钱！”最终祖母没收一个银元，贺龙深深感动地说：“表婶，你这么深明大义，真是女中豪杰！”

当日是1929年农历7月15日，祖父年仅43岁。

作者简介：

郁哲文，男，1938年7月27日（农历）出生于湖南省桑植县芭茅溪乡。1959年中师毕业，开始中小学语文教育工作，期间自学完成中文专业全部课程，1992年获得中学高级教师职称，至2000年退休。教学之余涉猎文学创作。现以残年余力，撰写我家祖辈革命事迹，弘扬其伟大精神，以教育子孙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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