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朱家溍先生话 《升平署档》 2000年 作者葛芸生与朱家溍先生合影 上世纪60年代，我在中央戏剧学院就读时，曾师从周贻白、祝肇年两位戏曲史教授，并从此开启了“戏剧梦”。毕业后又有20余年任职戏剧界，每晚看戏就成了我雷打不动的习惯。然而直到2000年，为拍摄国家图书馆的珍藏《升平署档》时，才有幸在采访朱家溍先生的过程中，了解到宫廷演剧的相关内容，弥补了缺憾。 1 清帝多为超级戏迷 在制片人周七月的安排下，我来到故宫博物院的办公区，见到了久仰的朱老先生。他告诉我：清朝皇帝大多爱看戏，头一个戏迷就是康熙帝。 公元1684年，康熙皇帝首次南巡。他来到江南名城苏州，第一个晚上一口气看了20出昆曲表演。第二天起身之后又接着看戏，一直看到中午才上虎丘山。 20年之后，康熙皇帝又一次南巡，又在扬州一连看了好几场戏，每次宴会都要安排戏班演唱。 正因为康熙帝有听戏的喜好，导致官府里私养戏班的风气愈演愈烈。 其实，康熙帝并非不知道沉溺看戏会延误国家大事，所以他也曾下令：在满族聚居的内城，不准设立戏园，严禁旗人上戏园看戏。 雍正皇帝继位后，自然也少不了娱乐，但雍正帝还是在禁令中规定：除了节日喜庆之时官员可以在家中看戏外，禁止官府和私宅收养戏班。 时时以祖父康熙皇帝为榜样的乾隆皇帝更是大戏迷，除了以前宫廷演的折子戏，还让御用文人编撰了好几部连台本戏。 德和园大戏楼。 后来的慈禧太后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超级戏迷”。慈禧太后住在颐和园的日子比紫禁城要多得多。在颐和园里，她通常听政在仁寿殿，居住在乐寿堂，听戏在德和园。 据清宫档案记载，慈禧每天按时起床，由太监伺候梳洗，然后披阅奏折，再去仁寿殿传见大臣。听政以后回到乐寿堂，吃饭吃水果。饭后她照例去长廊散步，太监和轿子跟随在后头。散步完以后就睡个午觉。醒来之后有时候画画消遣，有时候就听戏。 慈禧太后早在修建颐和园时，就令“样式雷”世家设计了德和园大戏台。她在这里看了13年的戏，剧目多达200出。 2 “升平署”是个怎样的机构 据朱家溍先生介绍：升平署是清朝专门侍候皇帝皇后看戏的机构。 先生说：升平署的总管是太监，属于内务府管，其前身是明代的教坊司。教坊司专在内廷里奏乐，等于是个乐队，负责一些礼节上的奏乐，并担任演戏的职务。清朝初年，沿袭了明代这一制度。 康熙年间曾在南府成立了宫里的一个戏班。南府就在南长街路西，是为吴三桂的公主儿媳设立的府，吴三桂造反后被杀，公主也不住在那儿了，这地方空起来后就用作戏班了。南府一直就很繁荣，康熙的时候已经有内学、外学了。 升平署戏楼。 这个机构到雍正年间就正式裁撤了。 到了乾隆五年，为准备第二年皇太后五十大寿，恢复了南府并增加了演戏太监的人数。太监演戏在明代就有，明神宗曾设置了300多人的演出机构，演员全是太监。所以民间有个说法：“明朝的江山是让唱戏给唱掉的。” 到乾隆南巡以后，又从南方集中了好多优秀的演员调到北方来，所以南府戏班有好几百人、上千人。内学中有一些是职业演员，教习都是专业演员。 道光帝继位后，一切俭省、裁汰人员，把南方的演员交给苏州织造，送回原籍去，给他们一笔安置费。减少后人数还剩几百人。道光七年时，南府正式更名为升平署，朝廷明文规定：升平署“如同膳房之类，不过是个衙署就是了”。 升平署这个名称一直到溥仪出宫，才彻底没有了。 3 升平署藏戏曲人物画今存何处？ 升平署的一大功绩，是给后人留下了一批戏曲人物画谱。 我请教朱家溍先生，这批宫廷藏品今在何处可见？ 先生答复说：原升平署收藏的戏曲人物画，梅兰芳纪念馆有一部分，研究戏曲的周贻白存有一部分，宫里存着大部分。如今分散的情况大体是，单人画像藏在国家图书馆，双人画像藏在梅兰芳纪念馆，三人画像归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 先生在鉴赏完三部分画像后指出：由宫中流散出去的那些画像，有些已经被第一个收买者做了手脚。 这是怎么回事呢？先生指点道：有些画像上写有一行小字“穿戴脸儿俱照此样”。那是这批东西流散出去后，第一个持有者给加上的，故宫没流散出去的就没有这几个字，证明那字是后人添的。 我又请教先生：这些戏曲人物画像是干什么用的呢？ 先生查阅过《故宫物品点查报告》，从中获知，戏曲人物画原是藏在太后寝宫寿康宫的紫檀大柜里的。由此可见它是帝后的观赏物，也是宫廷演戏期间供皇帝皇后观赏用的。 升平署戏曲人物画册《庆赏升平》之《落马湖》。 那这些画像的作者是谁？ 先生认为：从画像所画的穿戴来看，与故宫所藏当时的戏衣、盔甲等物都是相符的。戏衣的工艺锦上添花、精益求精，与民间戏班的穿戴绝非同一水平的做工。由此说明画家是照着实物画的，凭空是画不出来的。所画的角色脸谱也是由“升平署”当差的教习提供的样本。 据2000年资料统计，国家图书馆藏升平署档概有91包，1805种。为了发挥这些珍藏的作用，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进行了整理。第一步是在图书修复组把它修复出来，“整旧如旧”；第二步在1985年后，进行了整理和编目，大概有300多个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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