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版画：异彩纷呈历久弥新

中国古代版画的产生与发展

中国古代版画最早出现于隋唐之际。唐代时，印刷术成型，出现了较为成熟的图像印刷。隋唐、五代至宋元时期的版画，均以佛教版画为主。宋代在中国书史、中国雕版印刷史上是一个全面发展壮大的重要阶段，版画艺术也有了兴盛发达的沃土。就宗教版画而言，宋代是第一个有道教版画遗存的时代，西夏黑水城发现的《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经》扉画，便是道教版画的早期遗存。除了宗教题材版画外，儒家经典、画谱谱录、工技农艺、史地方志等类书，也出现了插图本，如第一部木刻画谱《梅花喜神谱》，最早出现的彩色套印版画《蚕母》《东方朔盗桃图》，而《耕织图诗》影响了自宋至清这一题材版画的创作。

元代是中国版画史上一个承前启后的时代。元代出现了小说、戏曲版画，元至元三十一年（1294）建安书堂刊行的《新刊全相三分事略》，是目前所能看到的最早的敷衍三国故事的印刷本，现藏于日本天理大学图书馆。

明代是我国古代版画大发展时期，出现了不同地域风格流派。明代版画的发展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一是明早期至明中叶，版画艺术经历了元末的大动乱之后，在调整和恢复中发展、壮大；二是明万历一朝，郑振铎先生称之为光芒万丈的“黄金时代”；三是明泰昌朝至明亡的几十年，是万历“黄金时代”的延续，古代版画艺术达到巅峰。

《万寿盛典图》

就题材来说，明代版画除了宗教版画承宋元余绪不断发展外，小说、戏曲题材版画也有辉煌的成就，画谱类版画精工细作，还出现了彩色套版拱花工艺。

就地域流派来说，明代中晚期出现了建安派、金陵派、武林（杭州）派、苏州派、吴兴派、徽派以及以北京地区为代表的北方版画，都有着鲜明的地域特征和大量典型的版画作品。

关于建安派版画，古代版画研究专家周芜先生曾评论说：“以古朴稚拙为特征，人物造型简略，线条粗实圆满，丰姿肥硕，不减古人。”金陵派版画的主要特色是构图简约明了，线刻粗豪劲健，大片使用阴刻墨底，强化黑白对应关系。

徽派版画崛起比较晚，但徽派版画的出现在中国版画史上可谓一件革命性的大事。专业画家开始大量参与版画创作，画家和版画艺术家完美结合，出现了一个庞大的木刻艺术家群体，如歙县虬村黄氏刻工一族。

万历之后的泰昌、天启、崇祯年间的版画，建安、金陵、徽派诸派日益衰落，而武林、吴兴、苏州诸派兴起。苏杭地区人文荟萃，经济发达，版画呈现出文人画的风韵，尤其是画谱、小说、戏曲等题材版画成就突出，大批文人画家如丁云鹏、吴左迁、钱毂、赵璧、顾正谊、陈洪绶等参与到版画创作中，成为那个时代当之无愧的插图艺术大师。

《尔雅音图》

明万历以后出现的彩色套印版画是版画门类中最为突出的成就。如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刊《花史》、万历三十三年（1605）刊《程氏墨苑》，是较早的明刊彩色版画，但还处于彩印版画的初级阶段，都是单版涂色，还不是套印版画。万历中期刊行的《湖山胜概》（现藏法国国家图书馆），墨、蓝、红、黄、褐五色套印，对色准确自然，清丽典雅；诗皆由作者手书上版，行、楷、草诸体皆备，镌刻上乘。这是一部绘、镌、印已臻化境，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山水画彩色套印杰作。天启、崇祯年间吴发祥刊《萝轩变古笺谱》，第一次运用了饾版和拱花技术。天启七年（1627）胡正言刊《十竹斋书画谱》，南明弘光元年（1645）刊成的《十竹斋笺谱》，均是中国古代彩色套印版画的杰出代表。明崇祯十三年（1640）吴兴闵齐伋刻《西厢记》彩色套印版画，图21幅，是《西厢记》这部旷世奇文的唯一一套彩印插图版画，也是中国古代戏曲版画中独一无二的彩印版画。

清前期的版画承明余绪，产生了一些优秀版画作品。题材上比明代更加丰富，宗教版画、小说戏曲版画、画谱、山水人物版画皆备，内府殿版版画、铜版画也应运而生，并且有相当高的艺术造诣。自金代平水刻《隋朝窈窕四美人图》等年画性质版画之后，清代桃花坞、杨柳青等木版年画、小说戏曲版画也大放异彩，而清代外销姑苏版彩色套印年画和丁亮先兄弟的彩色套印木版花卉都达到了极高的艺术水准。到了清代中晚期，受战乱影响，书业受损，一些著名刻书地遭到破坏，优秀刻工难以为继，版画艺术逐渐衰落。现在留存下来的大量清代中晚期版画刻画粗简，全无精致构图与流畅刀法。但是清代的彩色套印版画成就辉煌，先后镌印了《芥子园画传》初、二、三集以及《湖山胜概》《李笠翁评本三国志演义》《西湖佳话》，清末还有《金鱼图谱》《盼云轩画传》《百花诗笺谱》等问世，在套印技法上也有所创新。

中国古代版画的独特价值

中国古代版画的艺术价值是毋庸置疑的。如前所述，明代的大批文人画家参与版画创作，著名刻工镌刻的版画作品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成为中国线描线刻艺术中的精品力作。自唐、五代至清代，版画风格流派多样，题材广泛，木刻、铜版等不同材质的使用和彩色套印、拱花技术的实践，都是对版画艺术发展的重大贡献。

版画为后代保存了大量当时社会的直观图像资料，对于人物服饰、工艺器具、家居饰品、园林建筑等的研究是珍贵的图像资料，对于研究社会、民俗、文学艺术等也大有裨益。

版画的文物价值同样显而易见，存世稀少的古代版画精品早已成为众多收藏家追捧的对象。如明末刘玉明刊刻的《古本三国演义图》，图月光式。刘玉明是著名刻工刘素明的弟弟，以前只见过其署名刻有《三国水浒英雄谱》的插图，《古本三国演义图》为新发现的刘玉明作品，虽仅残存图两册，仍在拍场拍出高价。一些留存稀少的彩色套印版画、铜版战图、姑苏版年画，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文物精品。一些小说、戏曲题材版画由于不同坊肆不同流派的翻刻，为鉴定小说、戏曲的版本提供了重要的判断依据。

中国古代版画整理、研究成就

在古代，对版画的研究登不上大雅之堂，古代的画论、画史、画录一类著作不少，但无片纸只字提及版画，在笔记、札记中有些零散言语谈及版画，也很不成系统。直到上世纪40年代，郑振铎先生编辑《中国版画史图录》，并撰写了《中国版画史·序》，才揭开了古代版画研究的序幕。此后，郭味蕖先生、王伯敏先生、李桦先生、周芜先生等皆有版画通史或史纲类著作，系统论述了中国古代版画的源流嬗变。

改革开放之后，随着民间收藏热的持续升温，人们对古代版画巨大的艺术价值、文物价值的认识更加清晰，对古代版画的搜集、整理、研究进入一个新阶段，关于中国古代版画研究的著作也不断问世。1984年，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周芜先生撰写的《徽派版画史论集》；1985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郑振铎先生编辑的《中国古代木刻画选集》，附长文《中国古代木刻画史略》；2000年，学苑出版社出版了周心慧先生撰写的《中国古版画通史》；2006年，福建美术出版社出版了陈铎先生撰写的《建本与建安版画》；2007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徐小蛮、王福康先生编著的《中国古代插图史》。出版的古代版画结集亦不在少数，周芜先生先后编辑了《中国版画史图录》《日本藏中国古代版画珍本》等，周亮先生先后编辑了《古代戏曲版画》《苏州古版画》，周心慧先生主编了《古本小说版画》《古本戏曲版画》等，翁连溪、李洪波先生编辑了《中国佛教版画全集》。上世纪中叶以来陆续出版的《英藏敦煌文献》《法藏敦煌文献》《中国藏敦煌文献》《俄藏黑水城文献》等书，则包含有大量现藏于海外的中国古代版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