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西周/山水玩起来比我还要蹉跎（组诗）

山水玩起来比我还要蹉跎（组诗）

皖西周

窗前的一座山

 

窗前，一座山

像一堵放大万倍的屏风

堵住我的视野，也把我的江山

定格在那面向阳的坡上

 

其实，我的工作类似于爬山

劳顿之余才能看一会山

我常把山顶偏东的那棵松树

幻化成漠河岸边的哨兵

 

山的脚下，一处农舍

掩映在百姓的日子里

更像画屏上的一个警句

警醒我：看大千世界

并非都要翻山越岭

回到卧牛山下

 

五楼的视线，是我现在的位置

不高，也不低

窗外，一座绵延的山峦

早就横卧在我的诗中

我叫它卧牛山

 

给它命名时，我在大楼东边的三楼

站在比喻的角度

只能看到牛尾的部分

那里，一条细小的瀑布

终年不断

恰似牛排出的尿水

 

如今，我又回到西边五楼

回到它雄壮的牛肚边

那高耸的背脊常给我豪迈的感觉

让我觉得，即使扛不住一场风暴

也足以托起一片蓝天

 

山头有块带花纹的石头

 

它仿佛在说：

花朵是智慧的儿女，而自己

只是一个顽劣的囚徒

甘愿永久囚困在这里

 

它仿佛在说：

别看大海那么浩瀚，其实

它也常常心有余悸

只好把内心的秘密刻进自己的身体里

 

不，它只是在说：

石头的结局终究是被石头抛弃

不管是谁抛弃了它

它都不会抱怨，只想继续缄默

捍卫石头的权利

 

寻找回声

  

我的声音并不强健

甚至过于低弱

回声也是这样

闹市没有它的藏身处

它只能趁着黑夜，沿一条小径

遁迹于楼后的山岭

 

我担心它揣着一个短促的波段

从这个山岙徘徊到那个山头

又从那个山头跌落到另一个谷底

趁它还没有走远

我必须找到它

就像找回丢失的勇气与灵魂

即便它渴望浪游

也必须让它先回到我的腹腔里

容我深挖喉咙，修理声带

还它一个宏亮的身躯

 

山水玩起来比我还要蹉跎

 

它不袒护任何事物的命运

它只想玩

玩石头，玩瀑布，玩云雾

玩花朵，玩蘑菇，玩竹笋

也玩阴森，凶险，色彩与壮丽

甚至连风暴和雷电都敢玩

我实在是玩累了，玩腻了

本想去玩玩它的

殊不知，它随便伸出一条小路

就牵走了我的记忆

它在玩我：让我流泪

让我痴想

我突然警醒，不敢向它的深处走去

害怕自己会长眠在那里

被它玩弄骨头

和骨缝里珍藏的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