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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烽火——古格之战(上)

麦沙兄供图


4)、高原烽火——古格之战(上)

在公元1679至1683年期间(清康熙年间),阿里发生一次意义深远的战争。对于这场发生在阿里高原上的战事,国内外学界没有一个统一的称谓,我们在这儿就用战争的主要参与方,卫藏和拉达克来进行命名,称其为“卫藏——拉达克战争”

虽然名称有点混乱,但一点也不影响这场战争的深远意义,它彻底改变了阿里地区的政治格局和历史版图,并因为周边国家势力的介入,而使其成为一个颇具争议的事件。这一章我们就来仔细讲一讲这场意义深远的高原战事。

对于国家之间的关系来说,战争都是最终选项,一般只有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才会祭出这件终极法宝。那么,作为主要参战的两方,战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这场高原战役的发生呢?就让我们分别来解析一下。

拉达克王国在森格郎嘉早期达到巅峰之后,其国力开始处于一个下降的通道内,尤其是在他采取了闭关锁国的政策后,拉达克的国力明显受到了影响。

随着,森格郎嘉达仓热巴先后去世后,继任国王德登郎嘉并没有能够重新提振拉达克的国力。这时候,西北方的伊斯兰教势力已经成为了拉达克的举国之忧。

公元1663年(清康熙二年),莫卧儿王朝的新皇帝奥郎则布到访克什米尔,在这里他向拉达克派遣了一位使者。

使者带来的是严厉的责问,因为在森格郎嘉时期,拉达克就曾被迫答应向莫卧儿王朝进贡,并承诺在国内修建清真寺、流通克什米尔地区铸造的金币和以国王的名义参加伊斯兰教的“呼图白”仪式(其实就是变相要求王室改变信仰)。但森格郎嘉纯属是忽悠当时的莫卧儿皇帝沙·贾汗,他承诺的这些事情一样也没兑现。

这次德登郎嘉也是按照老爸的方子照方抓药,可惜现在的这位奥郎则布可不向·贾汗那么好说话。

公元1665年,克什米尔地区的伊斯兰统治者派遣使者来到拉达克,这次他是来监督承诺执行情况的。面对穆斯林的兵锋压境的威胁,德登郎嘉不得不遵守之前答应过的条件,一座简单的清真寺在列城奠基,拉达克的铸币权也交给了克什米尔的穆斯林国家(这些货币上显然不会铸着德登郎嘉的头像)。

德登郎嘉也以国王的名义参加了“呼图白”仪式,心满意足的使者带着2000卢比和许多珍贵物品荣归克什米尔[1]

德登郎嘉捏着鼻子满足了莫卧儿王朝的条件,他也得到了莫卧儿王朝的赐封,拥有了一个“大西藏的柴明达尔”头衔。有学者认为这个头衔,代表着拉达克王国的强大,表示穆斯林对于拉达克国王的尊敬,但我认为这种尊敬恐怕是要打引号的,倒不如说这一封号是代表着穆斯林对于拉达克宗主权和教权的宣誓。

我们大概可以推测,森格郎嘉时期那个臭名昭著的锁国政策,应该在这一时期被迫解除了,因为强势的莫卧儿王朝不会允许他治下的邦国采取这种政策的。虽然,解除了商旅通行的限制其实是有利于拉达克的经济,但这一政策的伤害已经早已铸成。

严格意义上说,此时拉达克国家的实力,已经跌落至一个地区性强国的地位,但德登郎嘉显然不这么认为。

公元1673年(清康熙十二年),德登郎嘉派遣他手下的将军萨迦·嘉措领兵占领了巴尔蒂斯坦的卡布鲁却巴等地。

说起这位年轻的将领萨迦·嘉措,他上位的经历实在是太诡异了,以至于我不得不说一说这件有点诡异的事情。

德登郎嘉作为一个国王,也经常做一些不太靠谱的事情。这一次他相中了大臣尼多杰妻子,为了能够抱得美人归,他觉定把美女的老公干掉。

于是,他指令卫士埋伏在尼多杰觐见的路上,结果卫士失手,没有能够杀掉尼多杰。但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尼多杰在逃往家乡的路上,被他自己的管家给“咔嚓”了。

不清楚这是国王设下的连环计,还是管家见到尼多杰已经没得混了,主动交上了投名状。

尼多杰死后,德登郎嘉欢天喜地开始准备婚礼,眼看着就要美人在怀,尼多杰的妻子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原委,逃到了寺里落发为尼。

没吃着狐狸的德登郎嘉反倒惹了一身骚,他不得不为尼多杰建造塑像、玛尼石经墙来赎罪,并任命尼多杰的儿子萨迦·嘉措接替其父的官职[2]

从这件事上看,作为国王的德登郎嘉脑子经常被下半身左右,可见他在考虑国事时候的思维能力。

年轻的萨迦·嘉措就是这么诡异的成为了军队的统领,但幸运的是他拥有很好的统御能力。不但在巴尔蒂斯坦,也在之后的尼泊尔木斯塘平叛过程中,成功的帮助了国王的外祖父和舅舅。对外用兵连续获胜,不但使萨迦·嘉措声名鹊起,也让德登郎嘉似乎有点恢复往日荣光的飘飘然。

就在这段时间,卫藏地区格鲁派政权和不丹的主巴噶举派政权之间的战争一直持续着。这场被称为“藏不(丹)战争”的争端起源于,公元1615年,藏巴介入了巴噶举的活佛转世纷争,与主巴噶举派高僧阿旺南杰发生了矛盾。

阿旺南杰被迫南逃,在不丹建立起政教合一的政权。随后,藏巴汗政权不丹政权之间便开始了军事对立,藏巴汗曾组织三次南征不丹,但均以失败告终[3]


公元1637年,蒙古族首领
固始汗赴拉萨秘密会唔五世达赖四世班禅,达成了共同行动的默契并互赠尊号,正式结成了蒙古和硕特部格鲁派的政治联盟。

1642年蒙古军队攻下日喀则,囚杀了末代藏巴汗,灭掉了格鲁派最后的劲敌第悉藏巴政权。在蒙古人的扶持下,以达赖喇嘛住锡的甘丹颇章宫为名,建立起格鲁派甘丹颇章地方政权[4]

格鲁派终于从土鸡熬成了凤凰,但这个新的卫藏政权并没有能和不丹的主巴噶举政权修复关系。甘丹颇章政权建立不久,五世达赖一度希望缓和与不丹之间的关系,释放了在第悉藏巴时期,不丹在后藏的人质[5]

但不久之后,他就发现在卫藏发生的噶举派叛乱背后有不丹政权支持的影子。恼怒之下,他决定对不丹采取强硬手段,但不丹政权虽然小,却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五世达赖喇嘛五次军事进攻均遭到失败,不但如此,不丹军队还反攻至康区、工布等地[6]

格鲁派土头灰脸的情况被拉达克国王看在眼中,他可能认为有机可乘,于是在古格、普兰等地展开了军事行动。

这一时期,拉达克王国的实际控制权,可能已经过渡到德登郎嘉儿子德烈郎嘉的手中,虽然德登郎嘉依旧在世,但他已经开始不问政事。

德烈郎嘉为了师出有名,宣称出兵的目的是因为格鲁派对不丹主巴噶举派的宗教迫害。这多少也算得上一个理由,毕竟拉达克不丹都是主巴噶举派的信仰体系,人家哥俩本就念的是一本经。虽然,德登郎嘉以国王的名义参加了伊斯兰教的仪式,但你千万别以为他改变了信仰,他依旧是个佛教徒,给佛寺每年贡奉的藏纸和酥油一两也没有减少。

趁着卫藏政权无暇西顾,拉达克在古格、普兰、日土、贡塘(今吉隆县)都收获了胜利。为了消除格鲁派在这些地方的影响,德登郎嘉开始在阿里地区限制格鲁派的传播,他命令减少格鲁派寺院留存僧人的数量,例如,他只允许托林寺保留30名僧人。

德烈郎嘉所采取的军事、宗教政策让卫藏格鲁派政权再也坐不住了。虽然从森格郎嘉时期开始,格鲁派在阿里的教权已经不复存在,但一直以来,拉达克王室对于个各教派还算基本能够公平对待。

德烈郎嘉这次的做法,却是明显要进行宗教清洗的节奏,这如何能让格鲁派再甘心忍耐?而且,相对于弹丸之地的不丹来说,拉达克可是阿里地区的大国,在她拿下了贡塘之后,疆域已经拓展到了萨噶、卓雪地区,刀锋直指后藏腹地,面对这种威胁,卫藏政权也不能再等闲视之,战争的阴云已经开始笼罩在阿里的上空。

说完了拉达克,我们再说说卫藏的甘丹颇章政权

别看后来格鲁派的喇嘛可以横着走,但在创建甘丹坡章政权之前,格鲁派的经历真可以用血泪交加来形容。当年三世达赖喇嘛索南嘉措,被挤兑的来到青海和蒙古土默特部俺达汗见面。在青海湖边格鲁派第一次和蒙古实权派建立了联系,索南嘉措也获得俺达汗赠予的尊号“达赖喇嘛”

索南嘉措随后一直在青海、内蒙等地传教再也没有回到西藏,当他在内蒙去世后,转世灵童被指认为俺达汗的曾孙云丹嘉措(注意是指认)。但信仰噶玛噶举派第悉藏巴(藏巴汗)政权和格鲁派的关系极为紧张,二者甚至兵戎相见。

公元1616年,28岁的四世达赖喇嘛云丹嘉措暴毙而亡,第悉藏巴政权干脆禁止了达赖转世灵童的寻找,在四世班禅大师的辛苦斡旋之下,藏巴汗总算是同意了达赖喇嘛转世。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被找到之后,四世班禅大师亲自传授他佛法,这也是班禅、达赖互为对方导师的开始。

这时期,格鲁派一直都在扮演一个受气包的角色。以至于班禅达赖喇嘛,分别于公元1618年和1630年,被挤兑的跑到阿里和山南避难。

公元1639年(明思宗崇祯十二年,清太宗崇德四年),格鲁派终于利用第悉藏巴的一个愚蠢决定,使格鲁派和固始汗有了一个长时间沟通协调的机会。经过这次沟通,蒙古和硕特部于格鲁派实际上就未来卫藏地区权力分配形成了共识。

1639年后,蒙古和硕特部开始有意识从青海进兵康巴地区扫除反对势力,并于1941年正式进兵卫藏。随着1642年3月,桑珠孜城堡被攻破,末代藏巴汗噶玛丹迥旺波被俘,并最终被扔进拉萨河处死,第悉藏巴政权覆灭[7]

格鲁派终于搬开了长期压在他们头上的这块巨石,这时候五世达赖喇嘛才真的感觉到,头上的蓝天变成了“解放区的天”。

次年,五世达赖喇嘛便开始筹划重建拉萨红山上的布达拉宫,并于公元1645年(清顺治二年)正式奠基。同年,始固汗向四世班禅大师罗桑·却吉坚赞赠送了“班禅”尊号。

公元1652年(清顺治九年),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还亲自去北京觐见顺治皇帝,并得到了清廷的正式册封和金印,这使甘丹章颇政权正式得到了中央政府的承认。

得到了蒙古实权派的支持和清朝的承认,五世达赖喇嘛也算是志得意满。在掌控了卫藏之后,他开始不能容忍不丹和拉达克国内依旧由噶举派掌权,尤其是拉达克这时候站在不丹背后趁火打劫的行为,更是令其难以忍受。

公元1679年(清康熙十八年),五世达赖喇嘛招蒙古贵族甘丹次旺来到布达拉宫,两人在白宫中密谈了很久。

详谈之后,确定了由甘丹次旺带兵征讨拉达克的军师方略。关于这场战争的肇始,学界目前尚有争论,有学者认为是五世达赖喇嘛做出了这个决定[8],但也有学者认为促成这场战争的是蒙古和硕特部贵族,因为军队的统帅、参战士兵基本以蒙古族为主,战后所获得古格地区的控制权也长期掌握在蒙古人的手中[9]。不论是谁肇始了这场战争,这场持续了数年的卫藏——拉达克之战即将正式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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